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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 41 章

作者:云鸠过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长春馆的寝殿里,皇帝坐在榻边握着床上人的一只手,那锦被下盖着的正是贵妃。


    舜玉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皇帝,他脸上却带着喜色,一旁的福苓上前来,与皇帝一人一边将她扶起。


    看着舜玉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叫了他一声,皇帝才忍不住道:“玉儿,你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见她摇头,才用力抱着她,在她耳边道:“玉儿,太医说你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咱们又有孩子了!”


    舜玉的脑中犹如一记炸雷响过,她瞪大双眼道:“什么?”


    又怀孕了!


    三公主才六个月,她……


    “去年朕生日的时候,你也是才刚有孕,没想到今年万寿节,你又给了朕一个孩子。”皇帝一双眼弯着,罕见的把两边酒窝都笑了出来。


    舜玉尴尬地陪笑两声,看着面前同样满脸欢喜的福苓和芸惠,心中的无奈无处倾诉!


    天哪!好想把腆个脸留宿在乐安和的自己揪起来狠狠喷一口盐汽水!


    然后发现自己挖掘出这样一个古老词汇的舜玉心里更是狠狠呕了一口血!


    皇帝这次没有办法再晋封了,因为皇后尚在按例不设皇贵妃。宫中听闻贵妃有孕,更是人心异动,夜里的圆明园黑影重重,好像天幕下聚集着一群紧盯猎物蠢蠢欲动的黑猫。


    舜玉殿中的人更多了,照顾三公主的乳母、妈妈里,又另新添自己位下侍奉养胎的妈妈里,好在长春馆后面还有两座别馆:丽景轩和绿荫轩。


    她安排停当,却等不见珍嫔来看她,往日里这丫头听见消息都是第一个飞来的,舜玉一面想着,一面就往随安室来。却不想这里也有太医,都起身来朝她行礼。


    原以为不过是请平安脉的,却不想,太医面色凝重,说是珍主子患了痛风痹症。


    舜玉也看过几本医术,知道古人认为痛风是湿热邪毒痹阻关节,导致气血不畅、经络阻滞,因而称为“痹症”,说白了就是痛风。


    这个病,前世舜玉只在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性身上见过,听说疼痛发作时,生不如死,她连忙走进寝殿,看见床上趴伏着一个人,正是语芙。


    她疼得浑身颤抖,额上发着汗,乌黑的发丝粘在脸上,往日粉白的圆脸此刻显出鲜艳的深红。


    舜玉失声喊道:“语芙!”


    珍嫔勉强掀开眼皮望她一眼,有气无力道:“姐姐,我没事,现在不大疼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得了这样的病呢?”她转头问起一旁的安露:“太医可怎么说呢,可有法子医治?”


    安露泪盈盈道:“太医已经开了四妙散命人去煎了,说是,说是还有外敷的,并加以针灸和饮食调理,才能勉强控制,但也是会时时发作的,根本无法根治。”


    太医说的什么热毒、风邪之类的都是原理,舜玉弄不清楚,可她知道这个病是常吃些高嘌呤食物导致的,眼下在宫中,什么算是高嘌呤食物呢?


    舜玉脑中飞速思索,又问安露:“你们主子近来可有那种日日常吃的,又是水产、五脏类的膳食吗?”


    安露偏着头回忆,吞吞吐吐道:“平日里倒没什么,只是从去年娘娘您回宫待产开始,和娘娘常叫我们主子去她那吃药膳,我们主子吃了一段时日,每月月信都不疼了,后面和娘娘还特意做些河鲜水产的膳食,说是我们主子是广东长大的,知道她喜欢,就日日做了送来,我们主子即使不每日都吃,也难免隔三岔五的,只是从上月中元节起,那边送来的我们都可以撂过不用了的,除了这个就没有旁的了,不知怎么,今晨起来好好的就……”


    她说着说着又拿袖子擦起眼泪来,福苓忙从安露衣襟上扯下帕子塞在她手里。


    舜玉闭了闭眼,有些心力交瘁,眼中浮现起一股浓浓的疲倦来。床上的珍嫔此刻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幽幽道了一句:“罢了,姐姐,这是我的报应,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她低低地念起那句舜玉教给她的唱词来:“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改性情、且自新,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兰因?絮果?


    和妃利用了祥妃,祥妃失了孩子,珍嫔害了二公主,如今病痛缠身,那么和妃呢?这一切的源头,她的业果又在哪里?


    舜玉饱蘸浓墨,挥笔将四字写下。


    她盯着两个字发呆,忽然芸惠“砰”的一声,狠狠蹬进门,站在殿里的石砖上。


    舜玉被下了一跳,脱口就问:“怎么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芸惠走近她,俯身贴在耳边道:“梁氏小产了!”


    舜玉的眼睛回到纸上的四个大字上,问道:“果真吗?”


    得到芸惠肯定的回答,说是已经五六个月的,舜玉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和妃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她想起自己暗示梁氏纵容大阿哥继而导致他生病的事,那自己呢?自己做的恶,上天安排给她报应又是什么呢?还不等她发昏,芸惠紧跟着的声音就立时驱散了她脑中升起的一团雾:“主子,我哥哥,想请主子调他去补兵缺!”


    “补兵缺?”


    芸惠点点头,把哥哥芸乡的话学了一遍:“我哥哥说,去年十月,回部匪乱,朝廷初次围剿失利,死了很多人,后来打胜了,眼下,兵部正在召兵去回部镇守呢!”


    舜玉不解:“回部那么远,我可记得你阿玛就你和哥哥两个孩子,他愿意吗,何况那是前线,朝廷必然是担心张格尔再作乱,果真如此,倏忽之间就是生死的事,你们可清楚其中的利害吗?”


    “我哥哥说,他已经征得阿玛的同意了,他这一年跟着贝勒爷学习骑射学得很好,大清需要兵士,他身为八旗包衣,此时不应,更待何时?”


    芸惠抬起头,明明是泪光盈盈,一脸不舍,却倔强地咬着牙支持哥哥的决定,舜玉心中一动,伸手捧了她的小脸来抱在怀里。


    芸惠鼻子一酸,闻见舜玉满身清香,她突然大着胆子往主子衣料上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瞬间就被自己吓清醒了,睁大眼睛退了出来,把没说完的正事给舜玉说了:“我哥哥还说,大阿哥特别喜爱梁氏,听闻梁氏小产之后,大阿哥还没走到梁氏的院子就晕了过去。”


    奕纬的身子一向虚弱,舜玉是知道的,便没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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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在心上,只是同意了芸惠哥哥芸乡补兵缺的事。


    贝勒府一连两位主子倒下,唬得皇后忙不迭通传了皇帝,得了旨意将奕纬挪进园子里养起病来。外头纷纷扰扰,有喜有忧,与长春仙馆和随安室一墙之隔的含碧堂却冷冷清清。


    祥妃自从知道舜玉怀孕的那一刻,便认定她肚子里的是自己还回去的二公主,她的心已经死了九分,什么也不想,只一心筹谋起妹妹的婚事来。


    倒是顺贵人一直常来看她,与她闲坐说话,除了这位,祥妃想不到静贵人也会来。


    祥妃看着静贵人绷着一张小脸,连着她肉肉的鼻头和脸颊,像一只少年老成的小松鼠:“虽然我那日退回了姐姐给的东西,可却只是我说的,怕有结党营私之嫌惹得皇上不喜,如今……”


    她好像有些顾虑在祥妃面前重提伤心事,还特意在腹中斟酌了语句:“如今,我只是不忍看着姐姐深居简出,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儿,看在咱们家里时的情分上,我是希望姐姐可以早日想通,孩子没了以后还会再有的,说不定,二公主还会回来投生在姐姐肚子里呢!”


    不会了,祥妃心里悄悄地想,二公主已经投身到别人的肚子里了,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好额娘。


    马上就是九月初九重阳节,皇帝说,去年她为珍嫔请旨,说好了要舜玉画一副菊花谢他,只是因着许多事便耽搁了,今年她身子还早些,不必那么早回去,便特意传召舜玉来乐安和赏菊。


    花房的司库郎中手艺着实令人赞叹,原本这些菊花在重九这日能开上九分,已经是艳杀人目了,可经他的手一打理,说是开上十二分也不为过!


    一色雪白的菊花中,舜玉最爱“兼云香白”一种,喜它圆润饱满的花瓣,不似“紫琅晚秋”和“晚风戏莲”两种,细如丝绦,风流过甚,也不如“汉宫秋”是暖色缎子一样的白,瞧着又少了几分洁净。


    可是皇帝却道:“这白色的菊花不好,玉儿雪肤花貌,若与其一同入画,倒叫观者的眼神不知该落在谁身上好了,我倒觉得,这盆淡青色的‘长风万里’,与贵妃娘娘风流清雅的气质相合,或者这盆深红的‘宝辛唐景’,大气高雅,却不显靡费,与玉儿姿容更是平分秋色。”


    舜玉脸上一红,佯装羞恼了看他,心里腹诽: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厮如此油嘴滑舌。于是本来说好要舜玉涂墨的,却变成了贵妃与菊花一同入画。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重九一过,出发回部镇守的兵师就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去了。芸惠打开哥哥留给她的书信。


    妹惠亲启:


    芸自入王府,蒙贵主罩护,随侍贝勒,骑射文功,借赖名门,其提携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日夜侍奉,无有不俯首帖耳之处。然余恶起私念,误入歧途,唯恐罪业深重,累及旁人,故而应召兵部,以弥缝其阙。愚兄知此离乡背土,不孝老父膝下,独妹婚聘难为,故余私资,俱主赏赐,希自珍卫,谨付寸心。唯梁女何自,于心有愧,夙夜难眠,耿耿于心,悬悬在念,拜求关顾。


    愚兄芸乡敬叩!


    除了这张书页,一同掉落的还有一块檀香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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