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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佛罗伦萨01

作者:征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秋季,金盏花盛开的季节。


    美帝奇家族德高望重的老家主乔凡尼·德·美帝奇去世了,在自家的紫色葡萄园里。没有人不知道乔凡尼喜爱吃葡萄,因为他吃葡萄从不吐葡萄皮。在酒馆里喝着葡萄酿成的葡萄酒的醉客即兴就哼着:“


    伟大的美帝奇的家主,


    殚精竭虑一生了的伟大家主,


    算计了天呀算计了人,


    却不懂吃了葡萄要吐出籽,


    说一顿话的功夫,


    反被珍爱的葡萄要了命来。”


    衣衫褴褛的吟游诗人,他还没编完诗歌,就欸了邻座人的拳头:“我看你才是吃了葡萄汁就饱了,小心唱歌咬到舌头,也给呛到你去!”


    酒馆不算大也不算小,没人注意这里,倒不是这里的人没有凑热闹的习惯。只是这里所有客户和伙计们:那些跑到窗前,跑到街上——他们面色不都沉郁伤心;有些个年轻的,血气方刚的——此刻都翘首以盼着。有些喊着:“快了,快了。”


    一个刚来作学徒的红发小男孩疑惑着问他旁边的店长:“他们在等什么?”


    “先是她的母亲,然后是她的祖父,”店长神情自若。


    他的身旁有一只灰色的鸽子。它在清理自己的羽毛,闻言扭头看向男孩。


    店长瞥了一眼鸟,继续道:“美帝奇的新家主是一个还没有成亲的毛头小子,所以他们家藏起来从未见人的女儿,要被送到教会。他们都在等着一睹这个女儿的芳容。”


    “她很漂亮吗?”小男孩不知道,他和他姐姐自幼生活在一起,他觉得他姐姐是最好看的人,不仅是他认为,他身边的那些大人也这么说,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姐姐还好看的人儿了。


    店长擦酒杯动作不停:“她很漂亮。”


    “真的?比我姐姐还漂亮吗?你见过吗?”


    “不信的话,你可以亲眼去见。”


    小男孩离开了吧台,脚底空虚。


    他想他不是真想看看。一切说他人比姐姐好看的都是被风沙蒙了眼睛,要么就是瞎子,上次就有一个老瞎子路都走不稳就骂他的姐姐,追着姐姐打。


    小男孩的个子矮,街道都被那些巨腿大人们左右包围,水泄不通,那些黑色的头高低错落,像两排对立的树冠。他就算跳得再高也看不到,也不能直接站在桌子上,店长很爱干净。就在他左右为难时,有个长着胡子的叔叔,在角落向他招手。


    “来,小朋友。”


    男孩走过去。


    “先生你好,是要添酒吗?”


    柯西莫手掌捂着额头,沉闷道:“我看你在门前门后走来走去,又端详着酒桌许久,你想做什么?”


    “我听说有一个女孩很漂亮,今天就要经过这个街道,这个事情是真的吗?”


    “是的。所以你想去看吗?”


    小男孩左右顾盼,此刻,那个被打的吟游诗人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在门口,正拿着破木琴调音,打他的老汉却不知所向,应该也是去看了。


    他顿时泄气了,像个被人捏住喷气口一点点放气的气球一样,苦水顿顿地倒:“他们都比我高,就算坐着也比我高,就像您现在这样,”小男孩此刻仿佛才注意到,“先生您的位置可真好,没有什么人站在这扇窗口呢。”


    “是吗?”那人从位置上站起来,用眼神示意他坐在这,“那你现在这看着吧,我去找你们店长聊聊天。”


    角落里的窗户很小,好在他的眼睛大大的,刚好能占满窗户能提供的全部视野。


    他看到,在道路的两旁,大家都在交头接耳,似乎是对这位传言中的美人极尽猜想。


    突然,小男孩看见刚才还在和旁边朋友洽谈的人们都停止了话,不只是他们,那些扫地的,赶牛的,都停下了手头的活,小男孩的呼吸也恰如其分地停止,迫切、紧张的感觉没有一刻比这时还要强烈。


    原本尚是不明亮的天空瞬间变得金灿灿的,他见过,那是教会的大人们要来了,他们有拨云见日的能力,因为这样才能让天神看见他们。


    从左边悠悠传来几声脚步声,他把脸探得更近了,身体几乎要探出窗外,心脏跳动的感受清晰明了。


    怦怦——


    “他一生拥有无尽的财富......”


    先是一群穿着红袍的教主,他们嘴巴张张合合。等到缓缓走过小男孩所在的窗户前,他才听清他们在讲什么,是一些无谓的颂德,为那个死去的老美帝奇。


    可她在哪呢。


    经过的教主周身都泛着点点金光,要把他的眼睛闪盲了。


    但恍惚间,他好像在一众白色和红色的头帽中,在戴帽子和没戴帽子的人中,在高个中看见娇小的,不过她该比他高,因为她那一头金色的头发刚好到达教会大人的肩膀,不同于大人身上散发的金光,她的金色要更亮,亮得发白。


    男孩将原本撑在窗沿的双手放出一只用来揉了揉眼睛,不待他睁开眼,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腰部袭来,像疲惫的妇女收那些挂在窗户口的衣服一样。他几乎是被粗鲁地捞回去的。


    “喂!你做什么!”他先是一阵悬空的后怕,等屁股和板凳重新见面时,他才敢睁开眼,狠狠地拍打还在腰间的手。


    “哎呦,你这粗俗的小木桶。”


    男孩顺着那吃痛收走的手看过去,原来坏他好事的是这个喝高的吟游诗人!姐姐说得果然没错,会唱歌的人最讨厌了,而即会唱歌又会喝酒的人尤其讨厌!


    博耶塔光是看眼前男孩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还红着的手拨弄琴弦:“我刚刚可是将你从罪恶地狱里拉了回来,可你非但不曾怀着泪光感谢与我,居然还用寒芒一般锐利的目光在我心上刺痛呢。”要命的伤心。


    “我,你,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阿门。”


    突然,他听见外边人们虔诚齐颂,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已经无暇顾忌那个还在唱歌的吟游诗人了。他又重新探倒窗外,却什么也看不到了。明明就这么一下子,店长的酒杯还没擦完,姐姐还没有在腰间绑上腰带;明明就一眨眼的功夫,除了被白色包裹的木棺材,随行的白衣牧师,其余的任何他都看不到了。


    “——无花果树的果子渐渐成熟;


    葡萄树也绽开花朵分泌香气;


    我的佳偶,我的美人!


    请将我带走,


    我想一睹你的花容,


    我想聆听你的妙音。”


    男孩恼怒道:“不过是一张脸而已,不看也罢!”


    博耶塔没理他,依旧在唱。


    男孩道:“别唱了!”


    “请将我带走——哎呦。”


    他又羞又气,仗着自己只在大人的腿那么高,姐姐说过男人的下盘是最脆弱的,所以他抱上去,使出力气将他撂倒在地。自己也倒在他的怀里。


    砰的一声,一个成年人带着一和十二岁小娃娃的重量,让他们旁边歪歪的木凳子不堪重负,从中间断裂成两半。


    琴又从手中脱离了,博耶塔揉着肩胛骨,无奈道:“你哭什么呀,疼的可是我呀。”


    “我没哭!”


    “哎呀,虽然我很想相信你蜜桃般的小嘴里的话,毕竟天神的使者就拥有这样的一张嘴巴,使者传递神谕从不说谎。但你眼睛比之秋天的苹果都不遑多让呢。”


    “我说了,我没哭。”


    “你伟大真诚的鼻涕使者还在我的衣服上驻足停留。”


    “我,”他突然哽咽了,他尝到咸咸的味道,“我哭了?”


    “是的。”


    “......你别说话了。”


    博耶塔静声,叹了口气,一点一点轻轻拍打男孩的后背。


    另一边,胡子男人刚喝完自己从店长讨来的葡萄酒,说道:“这两人怎么都哭了。”


    “诗人都是敏感多思的,”店长展开本子在博耶塔的名字下又记了一笔。9月22日,摔坏一个木凳,葡萄酒一瓶。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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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但你也是一点也不心疼的啊。你不怕他在看到这些账单时涕泪四流的样子?而且,你居然还招了吉普人来做事,这不像你啊。”


    “我能接受他现在的样子,就能接受他以后的样子。如果你不想看他流泪,就帮他付清这些账目吧。”说着,店长把本子换一个角度递给他。


    在柯西莫观看的间隙,店长冷淡道:“至于多恩,是他求着要来的。”


    柯西莫不置可否:“他这是把世界上所有游荡的吟游诗人召集起来,在你这里开了一场派对了?怎么这么多酒。”


    “这你要问他了,不过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小数目,新家主。”


    “我要是新家主就不会这个时候来你这里了。”


    “你现在接任家主的位置,我想他也不会哭了。”


    “这事先不聊了,”柯西莫从腰间取出一个袋子,“酒钱。”


    店长掂了垫分量,道:“你的酒钱可没有这么多。”


    “我再在你这住一晚。”


    “住宿的话,也还是多了。”店长算账的手停下,抬头看向柯西莫背后虚掩的门。


    “......罢了,剩下的就帮那位敏感多思的吟游诗人还账吧。毕竟他的歌挺好听的。”


    “你果然和你父亲一样善良。”店长真诚地说道。说完,他便看向旁边的信鸽。


    树枝上的鸟舒展羽翼,张开一米多长的翅膀。咯咯,店长向这只鸟投一枝橄榄。那鸟便飞去,用喙叼住,随即从半开的门飞向天空。它跟着前面乌压压的红衣教徒,自宽阔笔直的街道穿行,直至八角面的洗礼堂。


    在通往洗礼堂的道路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少。唯有歌颂,连绵不绝。


    金发碧眼的少女走在教徒的包围之中,她随着他们的方向,走向了一道狭窄的门。那门是用青铜灌注,上面还镌刻着神书中的故事。但是从头顶飞过的一只鸟很快便吸引少女的注意。


    鸟从狭窄青铜门掠过,肃肃其羽。


    少女用深蓝色的眼睛追踪它飞行的弧线,看过弧形拱门,看过灰白穹顶,看过两旁的白衣圣洁的女人,最终,那只鸟停留在最中心的小池子之上。


    它倨傲地立在上头,胸鼓鼓的,橘红的喙攫取其中的泉水,用以整顿羽翼,但片刻后,这只灰色的鸽子,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取代它位置的,是一抹华贵耀眼的红色。他缓缓上前。


    “教皇大人——”


    在最前面的,也是一直念诵颂歌的牧师停了下来,向着红衣主教屈躬。少女也在众人簇拥之下带到他的面前。


    这是主教科萨再一次见到少女,她有金色的发丝,又有宝石蓝的眼睛。这座洗礼堂中的其他人也都在暗暗观察她,在他们心中,这个年纪14岁左右的少女,像一名天使;但在科萨眼中,这个少女果然像极了她的母亲。


    他颤颤巍巍的手在神池里窑上一碗水,轻轻地从她头顶浇。金光环绕在她的周围,最后都被那双与其母极度相似的蓝眼吸收。少女再度睁开眼,在面前空白的墙壁上,仿佛看见了一副壁画:画中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而那象征身份地位的蓝色,没有杂质。


    牧师团里一直低头的青年手腕上的金币抖动,他才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一眼。


    漫长的洗礼结束后,又是长久的寂静。科萨开口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他嗓音粗犷,努力放柔。少女摇头。


    科萨用更轻的语气问:“你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往哪里吗?”


    少女摇头,同时微皱眉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同时她的眼睛也有灼烧的感觉,尽管并不刺痛,但也不好受。


    科萨看着少女微微发光的眼睛,心道一切都很成功。他蹲下,与少女保持视线齐平的位置。


    “隐德莱希。这是你的名字。”


    “隐德莱希?”少女咀嚼名字,“隐、德、莱、希?”


    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你们听,她的声音还带着奶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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