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灵气汇成的银河断了，但这场蓄谋多年的巨大法阵才堪堪开启。
江竹野的左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萧岚倒在自己身边越来越模糊的侧脸。
她的后方再次传来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本地的灵气和法阵以江竹野内府中的灵核为中心，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自发的抵抗着外来世界的灵气。
两股巨大的能量发出令人心惊的爆炸声，将两个世界的结界裂缝越撕越大。
“再这样下去的话，这片区域都会被毁灭的吧，更别提什么地脉......”江竹野想。
忽然，一双手贴住了她的肩膀。
江竹野觉得身体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替代了她的身体，供应了大脑需要的能量，她仍然动弹不得，只是轻微移动了一下指尖。
“抱歉，我来晚了，师妹已经集结人马开始修补裂缝了，你也不会死。”
是陈怀瑾，他身上依然绑着绷带，精神却已经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用一道道八卦图连接自己和江竹野的脖颈，开始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她的身体。
几乎已经亮起来的夜里，苏栩和韩生各领着一队影卫，带领着弟子们分左右两路施展魂形，将灵气聚集在一起，再由具有相关魂形的弟子织好这世界的结界。
当年江竹野在青云宗秘境中收养的小老虎也现出了原形，它状似麋鹿，马蹄牛尾，却浑身生长出了斑斓的毛发，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长啸——这是巫族流传下来的古老神兽，谁也没想到他在故事的最开端就守在了这里。
随着这一声怒吼，汹涌的地脉直接冲破了地表，弥散在青云宗的弟子身边，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能量。
破碎的幕布被修修补补，好歹同碎裂的程度拼了个旗鼓相当。
江竹野的思绪慢慢回笼，迟钝的大脑开始思考起来：“萧岚和这个世界的天道同根同源，那么天道也必然受着某种限制，比如说需要化成人形才能干涉这一切，不然它没有必要迂回这么多。”
那么那个人是谁呢？是谁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知道自己和萧岚的关系，又将自己引向了既定的方向？
萧岚也终于醒了，他的身体碎在地上，魂体不自觉地被向外吸取。
“阿野，我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要把少时的那份记忆封存在巫山了。”
他在意识之海中通过二人早就缔结的契约将自己拉向了江竹野身边：“因为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宋明昭在骗你，当初我求他为我做出一副身体，而他的要求是让我算出这世间的天命之女是谁。”
“我是天道留下的弃子，他让我承受了向外人透露天机的惩罚。”
“所以我把对你最愧疚的那一部分记忆存在了巫山，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就可以远离这一切，但是还是没防住。”
“阿野，我是一个空有位格而没有力量的废人，每一次都只能等着你来救我。”萧岚的魂体飘到了江主野面前，仗着她还不能开口说话，自顾自的絮叨着。
“我知道你想找他报仇，我做不到，但实际可以。”
他虚虚抱住了江竹野，轻声呢喃道：“真后悔啊，要是你没能遇到我就好了。”
如果当时心智未开的他没有碰到宋明昭就好了，如果他当初对人间没有这么好奇，不一天到晚想着塑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如果他在巫山的那段时间，把这个一个对自己好的姑娘带走就好了，带着她流浪天涯海角，让任何人都找不到。
可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他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江竹野。
萧岚最后遗憾的念头一闪而逝，他融入了江竹野还在疯狂生长的骨血。
萧岚自己只有着天道的位格，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攻击性和心性，而江竹野恰好只缺了那么一点位格。
时隔几千年之后，世界自己产生的天命之女，对于当今的天道来说是极大的威胁，但对于他来说，是自己生命的开端。
“希望你得偿所愿。”萧岚在生命的最后想到。
江竹野的那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她坐起了身，看着自己小腹的最后一点贯穿伤缓缓弥合。
她闭上了眼睛，看到了萧岚给自己留下来的那一段记忆。
原来早在把自己送离这个世界之后，欧阳询便已经把自己的躯体交给了宋明昭改造，他们为了能引入异世界的灵气将自己整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最后还是被那位天道当做了马前卒送到自己身边。
“多亏你把自己的魂魄和丹森秘境结合在了一起，阮师父觉得不对，就第一时间带着族群过来了，正在南边击杀地脉中涌现的黑渊兽。”陈怀瑾叹道，他继续问道：“所以这件事情结束了吗？”
“没有。”江竹野的脸色很沉，她看着陈怀瑾，左手去触碰了萧岚已经没有气息的后背：“我们之中还有叛徒，那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这个世界的天道，我要去杀了他。”
陈怀瑾看着江竹野的神色，他举起了双手：“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有，萧岚应该还没有消散，给我一滴你的精血，说不定他的魂体还有救。”
说完这话的陈怀瑾马上意识到这样显得他更加可疑，他拍了拍自己的嘴，无奈道：“我说的是实话！我要是天道，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说的不是你。”江竹野这才意识到她的眼神冰冷又可怕，她垂下了眼睛，敲打着地面。
会是阮陆行吗？
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到了危急关头，却又藏了一堆秘密的师傅。
会是薛竹吗？
那个不肯将过去的事情告知自己，只想着自己平安喜乐的妈妈，明知自己心里装着穿越了二十多年的过往执拗的不肯叫她一声“娘”，一天到晚只用冷冷的母亲相称，却仍然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
江竹野深吸了一口气，她披上了陈怀瑾递来的长袍，站起了身，凝视着远处皎洁的月亮。
如果再不去阻止那个试图吞噬异世界的天道，这个地方很快就会会被毁灭。
她看着这些在往来奔袭的青云宗弟子们，心里突然一痛。
自己本该和他们一样的，如果她和萧岚只是在这宗门里相遇的两个普通弟子就好了。
但现在不是再多愁善感的时候了。
“师兄，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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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住这里，我去同那天道会一会。”
江竹野转过身来看着陈怀瑾，她划破了自己的指尖，将蕴有萧岚魂体的精血交给了他。
“如果我没能回来，请你把他带到青云宗后山秘境的水潭里，那里可以修复他的魂体。”江竹野哽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她盯着血滴，心想：“如果我死了，要让萧岚一个人留在这里，再遇到别人吗？”
这样好的人，就连被误导着算出了自己是天命之女，都能愧疚这么久，如果能一直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该多好啊。
“算了，我走了。”江竹野咬了咬牙，她转身向着后山的秘境飞去。
现在地脉的涌动在她看来也不是秘密，她知道那个人在等众生的自己过去同她一决胜负，也正在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另外一个世界的能量。
坦白来说，如果江竹野是她，未必不会这样做，毕竟她们是同一个世界孕育出来的孩子。
江竹野飘到了半空中，她没有马上如那位所愿直接冲进去寻仇，反倒是一头扎进了这倒悬的银河之中。
论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控，她的熟练度甚至比不过萧岚。
但多亏了这位天道，为了削减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控制，联合起宋明昭来把自己送到了异世界——她对这些外泄进来的灵气掌控权要远高于天道。
而在萧岚将他的位格赋予自己之后，江竹野如今已经能算上这被吞噬的这一方小天地的主人。
她必须要有这一战之力。
江竹野伸直了手臂，让源源不断的灵气汇聚到自己的心口，她的神情逐渐坚定起来。
如果只是坚守在这个世界，此时的她当然斗不过已经屹立了千年的天道，那么她就干脆错上加错，直接让两个世界发生完全的交融，趁着这个机会削弱天道的掌控权！
江竹野再次凝聚出了手中的长枪，她瞥了一眼身下那些还在辛苦缝补着这片裂缝的弟子，小声道了一句抱歉，随后悍然向前一劈。
本就岌岌可危的的裂缝被这一枪直接撕裂成了深渊巨口，江竹野悬浮在半空，向着北方望去，曾无数次活在自己梦中的雪山和高楼大厦映入了眼帘。
那是她曾经认为的家，如今也依然是。
不破不立，既然这天道想同时消灭她和吞噬另外一个世界，那就让她吃个够！
江竹野再次挥出两枪。
一枪横扫地面万千地脉的污浊，让那些黑渊兽直接融入自己的枪尖。
一枪带来另外一个世界的巨大轮廓，让群山踏着星河而来，鬼魅的光影照亮沉睡的时间。
她主动接纳了异世界的灵气和本世界被抛弃的那些污浊，随后向天发出一声怒吼。
混杂的灵气震荡开来，周围的人群本来几乎要被两个世界相互搏斗产生的波动压扁，却又被江竹野这一挥手给掀到了十里之外，随后跟随着陈怀瑾的指令继续向安全的地方逃离。
那玄机阁中仍在高速旋转的灵核回到了自己主人身边，化作她小腹的一点纹路。
江竹野没有回头，假装自己没有察觉到天道的气急败坏，她轻笑了一声：“你还是主动来找我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