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终于落下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形成了倾盆之势,连续不断地向下猛砸,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方才被剧烈摇晃过的大树在肆虐的狂风下终于没撑住,咔擦一声拦腰截断,砸进了满是泥水和落叶的土地。
“大晚上的跑哪儿去啦?快进屋,衣服都湿了。”阮陆行看到江竹野跑回来,难得正经起来,灰白的眉毛皱在一起。
江竹野左手垂下遮住手臂,笑道:“知道啦,刚才不小心跑远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她关上了门,然后靠着门框滑坐了下去,把头埋进膝盖里。
萧岚的那一句:“你在受这个世界天道的排斥,本身体质又对灵气亲和性强,故而无时无刻不被灵气重压,所以我附在你身上吸收灵气,同时也防止你暴毙身亡。”还在耳边回荡,她有些迷茫。
十三年,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十三年,纵然再怎么想家,这个小山村也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突然得知这个世界其实一直没有接纳自己,只觉得心落空空的。
萧岚这种人不会陪自己一辈子,那他走之后呢,自己怎么办?自己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什么时候能回家?
江竹野的视线茫然扫过眼前的摆设,看着陪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书桌和披了层淡粉蚊帐的木床,视野逐渐模糊起来。
萧岚的灵体从她的肩膀处探出了头,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
江竹野翻了个白眼,随口回道:“手疼!”
真是奇怪,她的血液落入那裂缝的时候好似闪了点金光,进入之后那山体居然真的缓缓合拢,据萧岚说,接下来几年都不用担心榕城出现山体崩裂。
“我的血到底有什么特殊?”
“不清楚,我只感受到你的血和灵脉亲和力很强,可以中和地脉的枯竭。”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阮陆行在门外问道:“竹野?换好衣服没,吃饭了!”
“马上来!”
江竹野猛地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腿已经麻了,血液没有及时回流,她只觉得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地向前栽倒过去。在即将和桌角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从旁人的眼光看这一幕大概会非常诡异,少女两只手还胡乱的摆在两边,腹部距离那尖锐的桌角堪堪一寸,腰间却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来,抵住了桌面。
江竹野缓了一会清醒过来,看到了那只手,只觉得骨节分明怪好看的,随口调戏了一句:“哟,谢谢了啊,手这么性感啊。”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萧岚的状态比之前好得多了,不仅没有马上陷入沉睡,如今甚至能断断续续地凝结实体。
听到萧岚一如既往的没给回应,她不动声色地拿出了一件新外袍,嘱咐道:“老规矩,闭眼关感知。”
其实她也不清楚萧岚究竟对自己的身体可以掌控到何种程度,但她就是莫名的相信,即使萧岚会算计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沾什么便宜。
眉心拓印下咒文的地方有些烫,她好像能从这里稍微感知些萧岚的情绪,她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能做到让结界稀薄一些,让我能吸收适量的灵气吗,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可进不了青云宗。”
“可以。”
咒印处烫得像在燃烧,萧岚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方才的咒誓让我和你的联系深了很多。”
江竹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你这咒誓到底是什么?”
萧岚沉默了一会,声音好像小了下去,但这句话仍然清清楚楚地飘到了江竹野的耳朵里:“我记得的咒誓不多,大概,我现在算是你的签约灵兽吧。”
将左手套进袖口的时候江竹野才惊觉方才划开的伤口正在被萧岚那层冰蓝色的结界修复,到现在已经只剩下淡淡一层红痕,江竹野没有回话,整个人飘飘乎乎地出了房间。
纵然她自诩脸皮厚如城墙,此时也有些后悔方才那脱口而出的一句:“那你现在算是我的灵宠?”
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江竹野向来嘴上不饶人,而萧岚对外界很少有感兴趣的时候,这么僵持了许久的关系好不容易在今天拉近了些,就被她带着在歧路上一路狂奔。
但是思维的自我流动有时候并不受人的意志而转移,比如说此时,她下意识在心里继续想:“那你岂不是,要叫我主人?”
一想到萧岚平时淡漠的声音说出这样颇带情趣的话语——也许尾调还会缓缓上扬,他的真实容貌会是什么样?会有一双湿漉漉的望着自己的黑眼睛吗?
江竹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谴责起满脑子废料的自己。
走进厨房,阮陆行已经喝起了自己温的酒,嘴里还打趣道:“怎么今天改了性,准你师父多喝酒啦。”
江竹野把萧岚的事微微放下,思量起明天偷偷下山的事来,心说今天不给你多喝点明天你起早了不让我下山听课可怎么办,面上还要端出一副道貌伟岸的样子假惺惺地说:“这几天霜降,天气转凉,您多喝点酒暖暖身子。”
说也奇怪,阮陆行向来是个酒蒙子,每天不是在山里乱晃就是喝了酒睡倒在床上,见人也是迷迷瞪瞪的,说不准是听不懂你的意思还是压根不想理你,这会儿倒是突然抬了头,两只灰色的眸子盯着江竹野看了片刻,仿佛看穿了些什么。
江竹野背后一凉,从那几乎泛了几分绿光的眼睛里咂摸出几分陌生的精明出来。她几乎背后渗出了冷汗,刚要找补,却听得阮陆行嘿嘿一笑,咕咚灌下一大杯酒,得寸进尺道:“那敢情好,明天再来一壶奥。”
接下来她们谁也没开口,江竹野埋头看着发小借给自己的笔记,一转眼夜就深了。
她看完笔记的最后一页,熄了烛火,疲惫地躺在床上,微眯起了眼,喃喃道:“没有手机......”
萧岚的声音响了起来:“等你去了青云宗,大概能找到回家的路。”
“行了,别画饼,你自己都记不清为什么变成这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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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江竹野现在冷不丁听到萧岚的声音还觉得有些尴尬,却又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在别扭什么。
和萧岚相处这么久,二人算得上熟人,现在又确定了他不会伤害自己,本来应该高兴才是。
“就算不小心调戏了人家,那怎么了?以前调戏的还少了?”江竹野在心里想,以萧岚那淡漠的性格,自己不语出惊人引起他的注意,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这么一想她觉得合理多了,江竹野呼出一口气,在被子里滚一圈团成一个蛋卷,闭上了眼睛。
模模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儿童的欢笑声吵醒。
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溪,清澈见底的流水一股高歌地向山下冲去,一个小女孩挽起裤腿下了水,兴致勃勃地在水里不知道捞些什么。
过了半晌,她兴奋地抬起头,双手捧着一汪水激动地喊:“小蓝小蓝,你快看!我抓到一条小鱼!”
然而说话间女孩儿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肢体,手掌间露出一点空隙,那尾小鱼便抓住了机会,随着泄出的水向下跃去,回归了家园,没了踪影。
而那小女孩急着去抓回那小鱼,向前扑了过去,然后脚一滑,噗通一声跪在了水里。
此时那名叫“小蓝”的男孩好像才突然出现在整个画面里,他背对着江竹野,冲向女孩儿把她扶了起来,低声道:“你没事吧?”
女孩三下五除二站起了身,一脸骄傲道:“这有什么,这水可凉快了,你也来试试!”她说着就不顾男孩的劝阻将他往水里按,嘴里传播着自己那套邪门歪理:“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要共患难,要湿一起湿,哈哈哈哈!”
男孩一脸无奈的坐进了水里,浅白色的外袍在水里飘荡,他仰起头故作轻松:“你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那个女孩是谁呢?这贱兮兮的语调实在跟自己太过相似,江竹野打包票自己接下来还会选择彻底弄湿衣服——打水仗或者捞地龙,果不其然,那小女孩低了声,但是手脚不停。
弯腰,捧水,向上抛洒。
江竹野的视角逐渐和女孩重合,她可以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欢乐,感受到湛蓝的天和燥热的夏日午后吹来的微风,感受到冰凉的溪水从指尖滑过。
面前的男孩的面容也逐渐清晰了起来,他分明也只是四五岁的年纪,玩耍间却让人无法忽视那股淡然于天地间的气度,纵然被按在了水里,他的脊背也下意识挺得笔直,端的一副君子风度。
他笑着求饶,仰起头来让江竹野放过他。
江竹野瞪大眼睛想去看清那男孩的面容,却恍惚间听到有什么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墨色在素白的一片里晕开一个完美的圆形,周围都是模糊的,唯独那双瞳孔里带着笑意,他温和的,带着微微的困惑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好像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又好像乐在其中这么一点儿没有意义的光阴。
那是一双多么动人心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