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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愿望

作者:棠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冷清的大雄宝殿内,宁瑶乍入殿中,也为这奢华浮夸倒吸了口气。


    她说落霞寺为何香火繁茂,山门处却看着那样寒酸。合着金银财宝都花在这上面了。


    宁瑶是不信这些的,但走入殿中,看见正中一道双手合十,阖目虔诚而拜的清瘦身影,她禁不住慢慢放轻了脚步。


    一只温热而柔软纤细的手捂在徐知远眼睛上,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阿瑶。”


    宁瑶被他这样喊得心念一动,却按不住好奇地问:“你在许什么呢?”


    她不信神佛,也很少来寺。此时有些新奇地看他避开周遭两尊佛像,独独朝正中那道神态祥和而慈悲的佛陀顺目而拜。


    说来奇怪,这尊佛像的手印也是独一份的。只看一侧手自然地垂下,手掌朝外,仿佛接纳众生,应其所愿。


    兴许这就是如来的大智慧?


    宁瑶对佛理知之甚少,但看徐知远的神色虔诚又肃穆,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这样好奇地问,徐知远反而抿了抿唇,把将欲出口的话又咽回喉间。


    呼啸的风声被阻隔在大殿之前,殿中只余两侧香烛青烟袅袅,宁瑶耐心地等他回答,只听他似乎无奈地温声一笑:


    “阿瑶问我知不知道来寺上香是何意,那我却要问,缄口许愿又是何意?”


    不去猜也知道,少女茫然地望着他——


    “阿瑶。”徐知远牵着她的手站到她跟前,“愿望说出来,会不灵的。”


    他眨了眨眼,背对着身后经风扰动跳跃的烛火,宁瑶只能看清他眼中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檀香混在后头经堂的讲经声里悠悠地飘过来,他站稳在她身前,身形高挑得足够遮住她整个人,但只是耐心地低下头来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佛说众生平等,他怎么在佛祖面前搞特殊呢?诸相非相的如来跟前,他眼里只装着一个她。


    宁瑶心里那点小别扭忽然有些烟消云散了。她拉着他往外走,极小声地哼唧:“不说就不说。”


    在殿中尚有佛陀,她虽然不信,但也不敢造次。把人推搡着出了殿门,终于可以贴心地说几句体己话。


    不同于殿内幽微的烛火,才出殿门一道天光如炽,秋日的阳光竟然穿过厚重的云雾扑面而来。宁瑶凑近了一看,奇异地发觉他竟有些神思不属的倦意,继而想到什么,面色一沉。


    魂梦引虽然没个具体的用药章程,但有前人留下的手札一卷。这一卷中对身临旁人梦境说得也是极其玄妙,仿佛也不解其原理,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一点门道:


    若入旁人的梦,意念弱些的是晕厥过去,不省人事。而意念强些的却能撑住一时半刻,只是其间头晕目眩实在苦不堪言,对心神损耗极大。


    宁瑶方才见他这样镇定自若,还以为他曾被沙弥扶去休整一二,暗自奇怪他怎么等得这样准时。


    然而这一刻却恍然大悟:他其实没有昏厥过去,而是硬生生地撑住着等她。


    恐怕只是为了那句“不要乱跑。”


    宁瑶想到如此,半是气急,半是焦心。她不置一词,拉着他的手就要下山。


    她拽着他手腕,可比上山时那一步三折的娇气劲儿快了许多。徐知远有些好笑地看她恨不得长翅膀飞去山下,问:“怎么了?”走得这样快。


    他记着她上山时又是腿软又是心口泛疼,虽不知道二者有何关联,走得实在相当的慢。


    然而对方头也不回,语气也有点冷:“身子不适为什么还要硬撑?何不找沙弥置一间厢房休整?”


    她话语平静无波,但就是能让人觉出其下那一点生气的意味。


    徐知远不由得失笑:“也只是头晕目眩而已…”


    倏尔话落,他眸中掠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轻轻回扣住那只手:“阿瑶怎么知道?”


    可惜虎口微疼,对方并不应,只是没好气地掐了一下他的合谷穴:“不舒服的人不准问我。”


    少女的十指葱白如玉,摁在他手上的那道力道又缓和又轻盈,一瞬耳清目明,头晕目眩也像飞到九霄云外。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力道得宜,还是人得宜。


    徐知远舒服了很多。


    “那我不问了。”


    反手在她手心极轻极轻地蹭了一下,宁瑶不去看,也知道他眼角眉梢挂满了笑意,就像一只在春天晒到太阳的大猫,明明晒得脸红,却餍足又贪婪。


    他温吞吞地道:“都听阿瑶的。”


    宁瑶被他酸得一个没忍住,手中倾泻出的内力重了两分,看他龇牙咧嘴得终于不说话了。


    *


    到了山下,宁瑶把人妥善地安置到车厢里,犹豫了片刻,还是转头叮嘱道:“你先乘马车家去,我还有些事要做。”


    京中似乎有一位神医是师伯的故旧知交,她有些关于魂梦引的问题,不知对方可否解惑。


    她沉吟着,只见俊秀的少年郎把车帘蓦地一掀,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那阿瑶晚上想吃什么?还想吃贵妃虾吗?”


    他仿佛有些羞涩地问:“贵妃虾,我也会做的。”


    宁瑶:“……”


    她心情复杂地看他,发觉这人…同梦境里那个倔强倨傲的少年,实在是大不相同了。


    “不用了。”


    利落地翻身上马,她蜜合色的洒金裙子在阳光下耀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平心而论,大家都是聪明人。


    做完那个梦,她深觉自己有些装不下去,也不想装了。


    她语气冷淡,但带着一点点很轻的笑意,被徐知远捕捉到:“你先回去睡饱了再说吧。”


    扬鞭策马,马蹄在山道里驰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扑了徐知远一脸尘土。


    他抹了一把面上的土灰,明白了她言外之意。


    不装了、不演了,卸下心防了…是不是很快,阿瑶说的很多句假话里,也可以有一点真话?


    少年郎捂着胸膛,明明已经安定下来的心,因为这临走的一句话,猛烈地颤动。


    他又默念了两句偈语,衷心地感谢他的慈悲。


    手掌向外,指端下垂。寺中的如来佛不同凡响,结着的是与愿印。也是因此,他虽然不信神佛,却忍不住躬下身来潜心祝祷。


    不图前尘,不求往后。三世佛里,如来佛祖执掌现在。


    他最初许愿那刻,也不过是在祈祷,她回来的时候可以看他一眼而已。


    *


    自打京中入了秋,气候便一夜骤改。又因下一夜的潇潇秋雨,平添了几分将要入冬的寒意。


    入夜后,秋风依然萧萧摇动院落草木,正待雨露为其赋上一叶风霜,是文人墨客最好的晚秋之色。


    但江洲身为一介武夫却全无半点想法。


    他坐在炕头上咬着笔头,怎么想也对将要落笔的信毫无头绪。


    ——该怎么写?直言向皇上道:“公子不愿认您,更不认大周,把我们全赶回来了?”


    还是委婉地换个路子,大方地祝福他:“虽然没领回公子,可是他身边有一位和他心意相通的娘子,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您尽放一百个心吧!”


    抑或是公事公办,平铺直叙地写一封公文——可,他是个武夫,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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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实在有心无力啊!


    江洲咬了半天的笔杆,真想托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公子为他代笔。


    今日之前,他敢这么想,还真敢这么做。然而对方冷冽的声音似乎犹在耳边:“你们走吧,回大周。”


    他至今难以忘怀,主子靠在黄花梨椅子上,动作姿态闲适自然,简直同在皇位上浸淫十数年,不怒自威的陛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姑娘眼光实在不错,雪青色映得他容色如玉、身形颀长,大周人的俊美英气,都在这一眼里了。


    这样淡淡瞥着,便可让众人心生畏惧,且崇且敬的公子,却只是微微含着笑,面不改色道:“是皇帝信任、器重你们,是你们有本事,更不该守在我一介平庸的书生身边。”


    “你们既然说听命于我,那九州十六卫不如就此散了。”他语气冷淡又笃定,这样的情形下,竟然有一种让人不知不觉间就相信的本事:“我为你们修书一封。回到大周后,你们可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或以文入仕,或以武封侯。以各位的本事,定然可以大展拳脚。”


    一点秋色顺着窗棂洒进来,徐知远侧着眸,看窗外的山光水色,微微一叹:


    “不要在我这个平平无奇的乾安举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往日都是众人为他勾勒那些回到大周的日子,企图让他生出那对未曾谋面的故乡的一点眷恋。


    然而眼下这个年轻的郎君,却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认真道:“我只想留在乾安,做一个普通的书生。”


    似乎想到什么,他脸上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神色,笑意渐深:“也答应了一个人,要金榜题名之后,和她谈婚论嫁。”


    他说得字字真心,诚非作假。江洲的唇翕动着,当着众人的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把人送去正殿的路上,他才踌躇着开口:


    “公子让我把所有暗卫遣散,可知道…”江洲躲开他凌厉的眼神,他知道公子不想听,可是公子也没说错。


    九州风雷卫确实是周王一手练出来的影卫,十六卫是周王最信任的人。


    所以即使公子把他们遣散,如何闭目塞听、充耳不闻,他也一定要说。


    “可知道,周遭不止我们这些影卫?”


    在春风楼的那时,密密麻麻的高手如云。若非十六卫武艺高强,人也不过零星便于隐蔽,只怕早在进京第一日就被发现了。


    公子待那位姑娘倾尽真心,对方就一定言出法随么?


    他看见公子默了一下。


    ——然而仅仅一瞬的失神后,他却扬起一个开怀的笑:“我心悦她,是我的事。”


    眉间风雪如迎春色,他缓缓道:“她的心意,与我无关。”


    ……哎!


    从回忆中抽身,江洲狠狠叹了口气,信纸揉了一封又一封,揉到砚里的墨色都干涸,笔尖乱七八糟地分叉,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厢是听命多年,敬重非凡的帝王。那厢却是体谅众人,颇得臣心的公子。


    这可如何是好啊——


    仿佛为了将他从这样的水深火热里解救出来,比他略小一遭、最不善言辞的王十三撒着腿就朝他屋中奔来,其心急如焚,隔着几重院落都能听到武者不加掩饰下的、沉重而急切的呼吸。


    这是怎么了?一天天的都这样慌张,也无怪公子会觉得他们没用吧。


    虽然知道徐知远遣散他们并非为此,江洲还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然而直到王十三高喝着喊他名字,他才体会到对方的一点慌乱:“江哥!江哥!!”


    “公子被贼人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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