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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撑腰

作者:棠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次日午时,徐知远携着抄了一夜论语、眼下乌黑的尘风,又到了春风楼。


    那范飞光大约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今日春风楼人满为患——尽是他请来的,京中那帮狐朋狗友。


    声势如此浩大,徐知远忍不住勾了勾唇,觉得世间再没有这般蠢的人了。


    他跨步走入,只见大堂内霎时一静,范飞光高坐在二楼正中,闻声一笑,“怎么样书生,可想好了?”


    话说得豪横,额间却隐隐落下一滴冷汗来。只因昨天他吃多了酒,回府后还醉醺醺地还传了小妹的侍女回话,说今日必得给她一个大喜。


    醒后方觉懊恼三分——因而今日无论这书生应是不应,他都得把人带回府了。


    好在见他面色如常,想必已分清了其间利弊。


    范飞光眯眯眼,想到下属来报那书生所居的宅邸。


    虽然宅邸广阔,然而居于西市坊外、玄武街上…他在京许久,从未听说过那处住着何方神圣。


    昨天那位书生身旁的小厮还言之凿凿地说旁人撑腰…他舔唇轻笑,只当是他们胆大包天,大着胆子瞎诓他。


    这厢,只见堂下书生倒是依然冷静非常,避而不答:


    “范郎君的兄婿是京中市丞,不知郎君可知,近日将有大人上京?”


    但见他微微一笑,状似挑衅,“纵然市丞再如何同你关系甚睦,想必也容不得在此时生事吧?”


    他如此应答,堂下又是一片抽气声。


    今日茶馆之中都是素好风言风语、喜传八卦的人精,怎会不知范三公子最好颜面,也最见不得旁人笑话他引以为傲的富贵权势。


    而再略有些头脸的人也知道,这位兄婿同范三关系着实一般,不过是些同吃花酒的缘由,打着他的名号大放厥词。


    但范家确实势大,因而这位市丞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徐知远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喧嚣一片,忍不住闭了闭眼,冷淡的长睫垂眸之下,掩去眸中厌恶颇深,暗色翻滚。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确实不喜欢这样喧哗的场合,他很少同人口角,也对京中豪强势力之甚知之甚少。


    但从范飞光诋毁阿瑶的那一刻起——


    今日事,绝不可善终。


    乾安一朝律法严明,凡进入皇城之内,皆要再三稽查。市丞分属兆尹手下,打理京畿事务,必要接触一二。


    倘若范飞光当真如其所言,同这位兄婿交往甚好,他大约立时会被提醒,京中近日车马愈少,坊市内秩序井然,宵禁时间都往前提了提。


    也会知道,徐知远不是在诓他。


    好在他不曾错估这京中的花花公子。


    便是再交好,范飞光这位兄婿身为京中市丞,又怎会将公事诉诸如他这等只会吃花酒、赌钱、斗蝈蝈之人?


    想到出入春风楼时,楼后静静停靠的、一辆装饰华贵,隐有五爪盘龙暗纹的马车,又望着此时楼上仍沾沾自喜、自视甚高的人。


    长身玉立、面色如玉的公子微微一笑。


    ……


    徐知远刻意露出的那一丝挑衅的笑,正激得范飞光勃然大怒。


    他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众人屏息以观,那白瓷清脆的碎裂声就在堂中愈发清晰可闻。


    只听他指着徐知远,怒从心起,“你区区一介书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上京?我从未听闻近来有何方人物要入京中!”他狠狠地把几案上一应茶点甩落在地,一道又一道的声浪,彰显了此人已被激怒到极点。


    “你不会真以为我范家声势,只是说说而已吧?”范飞光睨着底下依旧神色清淡的书生,怒极反笑,“你是江南人士,今日,我便同你说说清楚。”


    “今上器重苏家,苏二爷正是朝中鼎鼎大名的大理寺少卿,朝中声势,比起那昔日辞官的苏家长孙更甚一筹!而我范家,也是当仁不让的朝中栋梁。”


    徐知远适时地面露异色,看得他心头一阵昂扬,“我兄婿是圣上亲口夸赞的市丞,护卫京郊有从龙之功。”


    他倨傲道,“苏二爷,也正是我范飞光的结拜兄弟!”


    见书生闻言果真面色大变,范飞光终于感到一阵舒坦,继而连声讥嘲,“我看你这书生,是被那东施欺侮久了,不知京中富贵,贵女貌美!”


    他这样说完,更惹得众人面面相觑。


    范三虽蛮横,却甚少这样张扬的大放厥词。想来这书生确实惹怒了他,日后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一时堂下且默且叹,一片无言。


    不知何时,京城的天又阴沉下来。阴云郁郁,雨丝将落未落,看得人心中着急。


    乌云翻滚之间,秋风乍起。


    正在范飞光得意洋洋时,那寂静的堂中忽而喧哗起来。他抬眼望去,只见台下芸芸众生,不知因何起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徐知远也发觉了。


    他循声望去,只见他那病弱娘子绰约多姿地自人群中走出,嗓音清亮,顷刻便传彻这寂寂的堂前楼中。


    “我看今天是快下雨了。”


    迎着那呆子错愕的神情,宁瑶宛然一笑,“不知是谁家青蛙,叫得这样大声。”


    …


    众人看着这位头戴暮篱的小娘子不知从何处走出,身姿婷婷袅袅间,秋风乍起,不过轻轻卷开一点细纱,姣好面容便如远山芙蓉、惊鸿艳影。


    她一身豆青色的月华留仙裙,纵然面目被暮篱遮掩,也让人确信那仙姿佚貌、般般入画,果真不错。


    一时连堂上放话的范飞光一时也看得发了痴,生生忽略掉那清亮嗓音中浓厚的讥嘲之意。


    而直到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书生跟前,轻轻拉起他的手,他才骤然意识到——


    这正是他口中的那位东施。


    但见堂下两人,一人身着月白袍,一人拢着豆青裙。纵然容貌为暮篱遮拦,也能看出两人檀郎谢女,极是登对。


    众人暗自心惊:若这是东施,西施又当作何解?


    只见范飞光飞快地换了面孔。


    他直接把宁瑶的话抛在耳后,色眯眯一笑,“姑娘,你便是这书生的娘子?”


    搓了搓手,挺了挺背,他自认自己虽然略有丰腴,却也不输徐知远的俊美,故而笑道,


    “你也听到了,这书生诸多都不能给你,我却可以。你若答应我,我立时可以八抬大轿迎你回府,做我的三房……不,二房娘子。”


    说罢,又清清嗓道,“这书生,你若愿同我小妹成双,我们倒也可以一道成婚。”


    他垂涎之意直写在脸上,看得众人且惊且叹、厌恶非常,登时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但又忍不住认真听来,翘首以盼这貌美娘子的反应。


    宁瑶只觉她握住的那只骨节分明、凉得像玉一样的手微微一紧,不禁好笑道,“答应你?谁会嫁给青蛙?”


    她因使了三分内力,声音响亮非常,一时满堂哄然大笑。


    范飞光反应过来,恨恨地看着那些他相邀而来的朋友,有些或也可称为对头。


    今日他邀他们来看戏,此时他们竟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看他笑话。


    他一时被气得眼眸瞪大,腰上赘肉一起一伏,喉间一嗬一嗬地说不出话,反倒让那句青蛙更为传神。


    宁瑶想到昨日便是此人让这呆子白受委屈,禁不住捉紧徐知远的手,微微一笑,


    “我家郎君昨夜来说被人欺负了,就是你?”她淡淡扫了一眼楼上阁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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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冒出来的身影,“其实你说得没错…”


    楼中包括范飞光在内之人都以为这貌美的小娘子要替自家郎君辩驳一二,抑或同范氏和解,不禁瞪大眼睛,张大耳朵来听下文。


    谁知下一刻,她似笑非笑道,“他确实…是在吃我软饭。”


    随着身旁那矜贵公子深以为然、小鸡啄米般点头,众人目光瞬间失落不少。然而一声巨喝遥遥传来,登时便让范飞光变了神色。


    “秦市丞——看看你的好妻弟!”


    *


    秦同甫——范飞光那位兄婿,一早就看出今日要下雨。


    换做往日,他不过稽查京中一周,便自可找个闲散的理由脱身而去,免得让官靴上平白溅了泥。


    但瑶华郡主入京在即,这是顶顶重要的事。因着今上格外重视,府上众人都不免打起十二分精神,更不必说推辞了。


    因此今日在接到上头要与他、连带一众同僚亲去稽查西市坊中事务之时,他更是且叹且喜,叹在这一道核查公务,没个半日功夫都出不来,免不得要淋雨了。


    喜却喜在这可是难得表现的机会。


    他藉由姻亲上位,一直苦无实权。倘若这次能得了上头青眼,真是一笔相当划得来的差事。


    听着下属忙不迭地拍他马屁,他面上不显,心中却高兴极了,只觉时来运转。


    只是行到西市坊前,总忍不住问问自己:


    平日里上头都对他不屑一顾的,怎的今日就格外青眼以待了呢?


    百般思索间,众人一道直走到那颇为热闹的春风楼前,秦同甫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他那凶悍的老婆,自有一个蛮横的弟弟。


    往日二人臭味相投,会一道吃花酒、同饮乐。但他心知肚明,这不单是为了笼络住娘子,更是为了笼络范家。


    谁让人家命好,认了朝中苏二爷做兄弟?有这样的义兄撑腰,他还能自讨范三不快不成?


    但此刻正是这位骄纵的妻弟,在堂中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从以他的名义大放厥词…再到范飞光喜上眉梢地拿范家、苏家作筏。


    同僚的目光锐利地扫来,更令人心惊的,是府尹自听到后便不言不语的沉默。


    秦同甫脑中一片空白,想要辩解一二也哑口无言,只感觉腿都在发颤。


    美娇妻、乌纱帽。


    ——完了,全完了。


    ……


    直到京兆尹率着数十侍卫,连同那位范飞光的好兄婿一道以寻衅滋事、纵容家人为由一道看押,众人才惊觉那貌美登对的一对娘子郎君,早不知何处去了。


    时下乌云翻滚的天际,已垂落下丝丝雨痕,不同于昨日的暴雨如注,而是轻柔地吻过行人游子的脸颊。


    而叫人惦念的这一双璧人,反倒悠哉地撑着一把油纸伞,肩背相抵着亲昵地走过玄武街。


    因雨丝寥落,商贩收了些许,素来喧哗的街上一时竟蓦地生出几分静谧来。


    见宁瑶一言不发,徐知远眨眨眼,斟酌地道,“阿瑶…在生我的气吗?”


    两人的手挨在一块,一只瓷白清瘦而修长有力的手轻搭在她腕间,慢慢蚕食上她的小指,微微晃了晃。


    摇尾乞怜。


    他这动作,让她蓦地想到这个词。


    宁瑶直直地望入那双桃花眸底,发觉自己竟有些看不透他。


    她坦荡问道,“不是觉得我还在府中,每天还要等着我用膳?”


    杏眸微眯,那琥珀色中的不快显而易见。


    “昨日之事,又为什么不同我说?”


    然而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人犹似不解,黑白分明的眸中盈满困惑。


    他不解道,“为什么要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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