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云。这三个字叫宁瑶说来,可是恨得牙痒痒。
先时,徐姝说瑶华郡主千里迢迢上京参加的婚仪,正是这位从云公子同她闺中深交,沈太傅之孙沈清菡的婚事。
沈清菡略长宁瑶几岁,两人年岁相仿,相识也是偶然。
宁瑶曾因镇南战事连天,被父王托给叔父照料,故而幼时曾有段时日都居于深宫之中。
皇叔父膝下无女,故而把她宠成了宝贝珠子。唯恐她在宫中日子单调无趣,百花会、生辰宴…换着法子地邀请一应世家小姐入宫同她玩耍,生怕她闷着。
二人便由此结缘。
宁瑶性情直爽,沈清菡温柔婉约,这样性子迥异的两人倒是结成了知己好友,纵然几年后宁瑶回到镇南封地,书信往来亦不曾断绝。
托她的福,宁瑶幼时还见过苏从云好几次。那个臭屁又招摇的少年,事事都想夺走清菡的目光,让她看着就讨厌。
说起来,这两人也是一桩孽缘。
沈清菡年少失恃,沈父却一直忙于官场诸事,不曾续弦另娶,也不曾多有看顾。
因着府中上下无人管束,她便同邻家苏家公子一道长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苏从云少时性情顽劣淘气,偏只得了一个沈清菡能制住他。两人情意相通,又因父辈交友多年,也算默认了这桩婚事。
少年自有凌云志。他扬言要连中三元来迎娶心上人,虽然连中三元到底不易,金榜题名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世人皆称,苏家大郎满腹经纶、惊才绝艳,有苏氏撑腰,又娶沈家女,书读到这个份上,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谁料世事曲折,正在京中众人为之津津乐道二人婚事,都自作主张替旁人想好孩子姓名时——
苏从云辞官了。
他不知情由,未曾提亲,便轰轰烈烈地昭告天下、毅然决然地辞了官。
*
于苏家而言,辞官也许可大可小。
毕竟苏家在朝为官多年,家族势力盘根错节,苏从云作为长房嫡孙,虽辜负了长辈期许,却也自有广阔天地可去。
不过,苏氏长房究竟震怒。他如此荒唐行事,还是把将他逐出族谱。
至于今后这位才华横溢的长孙是隐去名姓替苏家料理庶务,抑或打理高门腌臜之事,都不为外人道也。
总之,自此庙堂上少了一位苏少卿,江湖上却多了一位传闻中富可敌国、饱读诗书的从云公子。
这人纵使被逐去江湖,也依然这样张扬到人尽皆知。宁瑶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无语地扯扯嘴角。
但于沈家而言,才是真正失了颜面。
沈清菡为等他待字闺中一十八年,京中人人皆知。如今他辞官,自去江湖浪迹,两人婚事又当如何?
沈父气急,要另为清菡许一位如意郎君。
至此,这场闹剧合该落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本应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但宁瑶觉得这两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从云当日言辞铮铮辞官,沈清菡也随之言之凿凿,非他不嫁。
世家大族的贵女,深闺中长出的娇花。从小到大,她柔和温顺,不经风霜雨雪,只一心听凭长辈安排。
可相识多年,宁瑶知道她是聪明人。
她审时度势,低头是因于她有益,顺从是借刀杀人。
她不免好奇,究竟为着什么,沈清菡才这样坚决?
两人书信往来,一问一答,这人反而高高兴兴地在信里写。
她不要世家妇、长房媳这些虚名,不要什么泼天富贵,不要什么相敬如宾。
她只要一个苏从云。
故知好友如此,宁瑶大惊。
情爱,当真叫人如此心盲眼乱?
……
苏沈两家都是京中大族,积财甚厚。纵然养两个富贵闲人,也不过如养两只小猫小狗。
沈父见她坚定,也不知是十八年未结出的父女情谊一朝便瓜熟蒂落,还是念及故旧情谊。
总之,由他顶着沈氏族中的疑虑,最后还是点头了。
不过后来这些事发生得都太快太急,急得宁瑶在镇南边疆,还没捋清前因后果,信都没写上几封,就匆匆地收到了沈清菡婚仪的请帖。
因着苏从云身份难为人言,两人婚仪也是草草定下,京中甚多高门尚且不知。宁瑶夜以继日地赶路,终于赶上二人婚期。
大婚那日,她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却看见沈清菡眉眼弯弯,秋水般的眸子里盈满欢欣和喜意。
她要说的话,也就生生哽在了喉间。
两人咬耳朵,沈清菡笑得机灵调皮,好似拘束了半生的金丝雀终于飞出金雕玉砌的牢笼,飞向无垠天地。
“瑶儿,其实是我让苏从云辞官的。”
此言一出,宁瑶隐隐嗅得八卦气味。正想一探究竟时,那喝合卺酒的新郎官不请自来,她也只好夹着狼尾巴走了。
不过她心知清菡求仁得仁,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料理完手边的事,日后再想来拜访时,他二人已自去游遍天下,就此也少了音信。
……
纵然如此,宁瑶依然看苏从云不顺眼。
虽不知清菡是否别有情由,但不说幼时他就只是仗着沈清菡喜欢他,日后辞官、求娶,沈家骂名、京中冷眼都是她一人承担,他又何曾露过面!
倒是和她梦中徐知远的做派如出一辙。
思绪回笼,她狠狠剜了对面的人一眼。
徐知远莫名被她瞪了一眼,还是没反应过来,“阿瑶,你是说,你要和我同去?”
“对啊。”
宁瑶想到他托徐知远这样回话,必是因为问到徐知远如今身住何处,这才猜到她已上京,又同他关系匪浅。
如此委婉的问话,可不是对着徐知远问的。
——而是对着宁瑶问的。
如今算算,故人一别也已二三年。当年没听完的八卦,也该继续听完。
况且经仇樾师伯提醒,这几日镇南王府有人上京,去京郊避避风头也好。
她轻哼一声,“怎么,你不乐意啊?”
徐知远摸摸鼻子,“那倒没有。”
只是,以什么身份去呢?
沈苏二人要以如此委婉的方式邀请宁瑶前来,她猜一则是因自己表面上尚未入京,不宜声张。
二则,大约是因两人身份尴尬,如今江湖不平已久,更不好大张旗鼓地邀人前往。
三则…宁瑶隐隐觉得,他们这样煞费其事地来请,也许碰上了什么麻烦也未可知。
毕竟纵然是她,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原来这京城中的春风楼,竟是这两人的产业。
但如果是同徐知远这样的文弱书生一道同往,倒是可无从顾忌。
宁瑶弯眸一笑,“郎君是觉得,你我尚未完婚,不宜同往?”
确实,同去缘由太过突然,一般的世家小姐大约不会如此。
她因而解释道,“过去我同从云公子有过几面之缘…”
看着眼前人神情骤变,宁瑶笑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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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对从云公子的娘子倾慕多时。故而才想同你前去拜访一二。”
谁知纵然如此,也被这人揪住幌子。说来真怪,他明明看起来像是个素淡性子,却在她是不是当真心悦他、撒娇呷醋一事上颇为多心。
只见他似乎被“完婚”二字戳中心思,耳根微红,却又闷闷地反问,“阿瑶见过从云公子?”
嗯?怎么又聊回别人了。
被他猝不及防地一问,宁瑶怔愣道:
“见过……”见过幼年版,算吗?
“他平日好穿鸦青色衣衫吗?”
“应该……”好像是因为清菡的名字?苏从云自小就穿这个颜色的衣衫。
说起来,这两人以前还因为清菡情窦未开,闹了不少笑话,还得她从中调和。
宁瑶思绪慢慢放远,忽而意识到眼前的人已是一阵缄默。
等等,徐知远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奔着苏从云去的吧??!
不说苏从云已然成婚…难道她在他眼中就是这样强取豪夺之人?
……好像,也确实应该是。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对方已经潇洒地把头一别。
宁瑶好气,又好笑。
那天仇樾师伯到底都和这小子说了什么啊!
早知道在她问师伯,对方却笑而不语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大事不妙。
她把人脸转过来,徐知远的眸子却刻意躲开,薄唇微抿,左右不答。
宁瑶心道,朋友妻不可欺啊!她怎么可能看上苏从云那家伙!
他又没有徐知远貌美,又没有徐知远多才,全天下那么多人,也只有沈清菡那样喜欢他。
然而这些事不可为人言道,一说出来身份都得露馅。
宁瑶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比较级已经渐渐从天下人,落定到一个明确的徐知远。
她慢慢露出一个笑,“真的是因为想认识一下从云娘子。”
“也真的只心悦你一个。”她眨巴眨巴眼,笑眼弯成月牙,平白露出几分狡黠。
“不准再吃飞醋了?嗯?”
这话说得太矫情,说完之后,宁瑶自己都觉得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这人倒是真的,很吃这一套。
话音刚落,仿佛只是为了等这一句似的,眼前人终于慢慢抬起头看她,眼底缱绻,晕着清亮亮的笑意。
他当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纵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许多回,宁瑶看着,心里忍不住漏了一拍。
这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该落在屋里。她不同他对视,便慌张跑了。
已过秋分,京中的天渐渐转凉,秋意愈发浓郁。只听晚风轻拂,庭中桂花便簌簌而落,惹去一地金黄,一身清香。
宁瑶乍一出门便见此情景,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微勾。
因而也未看见徐知远在房中坐着,一脸的若有所思。
*
“你听我说…那日就…”
宁瑶乍一出去就碰上在墙根候着的待月,正巧省去许多麻烦。
待月连连点头,面上却隐隐浮现一丝质疑。
“这…”这招,真的有用?
宁瑶却回以意味深长的颔首。
待月没看过徐知远那样的神情,可是她却很自信。
能吃醋成这样…
她很肯定,她的计谋即日生效,他马上就要沦陷了。
看着自家郡主自入京后便时时眉目含情,笑意盈盈。
待月嘴角微抽,在心里暗暗想。
……到底谁要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