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谨是谁?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宁瑶一时也愣住了。
但看见眼前人容色认真,不似作伪打诳,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反问了一句,“徐知谨是谁?”
听她这样反问,反而叫徐知远忍不住发笑。
他目光沉沉,一时看得她不明所以。慢慢坐到他塌边,忍不住问道,“先别管这人是谁了,世伯为何突然和你比试?”
宁瑶伸手就想扒开他被褥衣衫看看伤势,手伸到半空却忽而意识到此举不妥,又僵硬在半空中硬生生收回来。
她红了红脸,缀着明珠的绣鞋在地上划了又划,等着这位识时务的书生自己开口。
然而这场景落在他眼里,徐知远却只是淡淡睨了一眼。
他眸色微深,心里泛出一个笑,避而不答:“我受了伤,你却不问我的伤势,只问我为何同他比试。”
只见他说完便翻了个身,背过身去,“你听到大夫说了,我伤势不重,你我二人尚未完婚,不宜相见。姑娘请回吧。”
与今早那副温润如玉不同,他这话语气极冷,一时如高山云雾,山崖积雪。倘若忽略他其中深意,听者一定赞其音如珠如玉。
却听得宁瑶嘴角微微翘起的笑意僵了一下。
……这不对吧。
她才午睡刚醒就着急忙慌地跑来看他,只是问了个缘由,怎么就成了她的过错?
被拒绝,还是被同一个人拒绝,还当真是瑶华郡主普天之下第二回。
宁瑶眸光微眯,想到今天领他回府,他也异常乖顺,怎么现下倒拿起了乔?
她心中恼怒到几乎发笑,面上却故作和缓,“好,那让我看看你伤势再走。”
话音未落,说时快那时快,她已奔到床前一把把他被子掀起。
怎料他刚经大夫包扎,上半身竟是赤裸地扎着绷带。此时掀起,精瘦的上半身裸露在外,宽肩窄腰、玉白有力……看得人面红耳赤。
到底是黄花姑娘家,虽然练武时也看过旁人赤裸半身,但到底和心悦之人是不同的。
她登时转身,红着脸道,“…你没穿衣服,怎么没和我说?”
“我说了,不宜相见。”
…也没说是这种不宜相见啊!
他话语幽幽,反而让宁瑶颇觉不对。意识到他穿好衣服,她转头便要开口,却只听他忽而出声,吓了她一跳:
“先生同我说,你往日素好颜色好之辈。”
“还说,”他似笑非笑地睨着眼前明艳清丽,艳若桃李的人,“你也不是那等畏手畏脚之人。”
此话如一声惊雷乍起,惊得宁瑶回不来神。但见此刻他受伤失血后苍白的容色反而与清俊的面庞更为相称。疏眉朗目,更赛青竹压雪。
往日那双多情的桃花眸恹恹地垂着,辨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完便别开了脸,只留半张俊俏的侧脸给她,态度仿佛十分冷漠。
但漂亮的眉眼里隐约流出几分…欲说还休?
美色当前,那几分薄怒几乎被抛之脑后。宁瑶霎时心头一窒,决定转个态度问出因果先。
她干巴巴地挪到他身边安慰道,“你先别生气…伤口很容易裂开的。”
仿佛是应其所言似的,话音刚落绷带上就渗出斑斑血迹。
宁瑶一脸果然,可眼前人仍不言不语,又放软了声:“是不是很疼?”
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全是白说。师伯的一掌她都得肉疼半天,寻常人又怎会不疼。
而眼前人仍平静地望着她。
从小到大,宁瑶是被众星捧月在掌中的那一个。她很少哄人,也没什么人值得哄。
但是……他这副样子,得哄。
怎么哄呢?
在看不见的眼角余光里,她心生一计。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人说话间,她乌龟般温吞吞地移动着身子,直待挪到那人跟前,便蓦地把人抱住,搂到自己怀里。
话本子里的主角一旦用了这招,简直百试百灵,宁瑶拜服已久。
所幸眼下并不例外。
如同所有话本里那样写道,徐知远被她强行搂住后,略带僵硬地挣扎片刻…
没挣开。
他一个有伤在身的人,怎么可能挣开她的手?宁瑶心中大笑,但见那素净如玉的脸上耳垂,乃至脖颈都染上一层微微的红色。
灼热的体温顺着衣服传来,烫得她收了收手,嘴角却忍不住一弯。
虽然他身量高挑,被她搂在怀间的场景实在怪异,但宁瑶并不在意,直截了当地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若只为此,你大可放心。”
她垂眸轻声道,“我说了喜欢你,就一定是喜欢。”
宁瑶歪歪头,“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我说说好不好?”
徐知远只觉落在他手臂上的胳膊白皙柔软,却很是有力,一点也不像她说的病弱娇软。她抱得不紧,却还是一抬眼就能看到那美目瑶唇。
他闭了闭眼。
宁瑶只见怀中人态度缓和许多,仿佛是因她加了力道挣脱不能,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先生说,你素爱容貌姣好之辈,往日里也常去烟花柳巷,同面容清秀的郎君寻欢作乐。”
他阖着眼,语气幽幽,“他还夸你这次眼光真好。”
宁瑶:“……”
千算万算,没算过是这个答案。实在是怨不得他这样生气了。
师伯,你真行。
让他来圆谎的…他怎么把老底都兜了??!
她心下有几分疑惑,但那双清泠泠的眸子蓦地睁开,毫无回避之意地望来,反而显得格外坦荡,同她这幅心虚模样实在相形见绌。
宁瑶信了八分。她直打哈哈,“没有的事,世伯是同你开玩笑呢。”
他似乎有些失望,又把眼睛阖上了。
“那你的伤…”见他不瞧她,宁瑶心下稍安。又慌里慌张地转过话题,“又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也不必在意那男女大防了。幸得他闭了眼,好让她低下头来专注地看了一圈他的伤。发现确如府医所说,未伤及心脉,只不过师伯掌风素重,惹了些皮外伤在身。
见他伤势不重,宁瑶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的仇人,要是被师伯一巴掌就拍死了,实在太不划算了。
就冲着她送出去的十余车礼,这就是个很不划算的买卖。
她这样想着,却没意识到因她呼吸扑在他伤口之间,怀中人长睫更颤。
他快刀斩乱麻,木声道:
“世伯说看我于武功一道上颇有天分,问我练没练过武。”
宁瑶松了口气又问,“那你练过吗?”
“没有啊。”
他答得坦然,“世伯说没练过更好,今日让我讨教一二。”
宁瑶:“……”
“然后我们上了比武场,世伯一掌下来,我就躺在这里了。”
徐知远说得依然云淡风轻,但宁瑶分明记得自己刚来见府医诊治时,他拧起了眉。
一时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心酸是为自己,心疼却为旁人。
“你别听世伯混说,他怕我们感情不好,才故意讹你的。”
她语气轻柔,仿佛十分的真情实意:“我若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三茶六礼地迎你过门?烟花柳巷,又有哪个值得我如此?”
宁瑶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心虚。事实上三茶六礼给了,虽然礼重,过门却一点也不大张旗鼓,一点不是她宁瑶的风格。
换而言之,她如果一时移情他人,大约也会如此。
而烟花柳巷,也找不出几个容貌能比肩徐知远之人。
她心下微叹,不过还是庆幸自己送礼甚厚,此时方能遮掩一二。
见徐知远似乎被她这几句说服,终于神色微缓,躺在她怀间的身躯也没那么僵硬了,只是人好像还烫烫的。
两人氛围逐渐缓和,一问一答间,宁瑶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美人在怀,实在难能严苛。她又哄了几句,直哄得人面颊微红,才心甘情愿地收了手。
不过倒有一桩事可以问:“所以,徐知谨是谁啊?”
话音刚落,只觉怀中人闻言又是一僵。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
“世伯说,你爱找美男寻欢作乐,教我拿这个名姓诓你,看你能不能记得。”
宁·差点被诓住的·瑶:“……”
她忍不住一笑,“那郎君,我这个反应,算是过关了吗?”
“…算是吧。”
他闷闷答完,仿佛十分顺从地躺在她怀间。
却在心情复杂地听她衣衫单薄下的如雷心跳。
屋外。
府医拿了绷带,煎了汤药,等候在侧。
眼见那原本冒着蒸腾热气的汤药一冷再冷,他心情忐忑地望着待月,“待月姑娘,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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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才能进去啊?”
待月闻言,用内力又探一二,只探得一段段模糊不清的词句,两眼一闭,微微低头摆手道,“再等等吧。”
…
待得帮徐知远上完纱布、服完药,再用过饭后,已是月上中天。
宁瑶轻手轻脚阖了他屋门,一股脑儿地朝师伯的屋子行去。
“师伯,不是让你圆谎的吗,你怎编得忒的离谱。”
望着仇樾在屋内悠悠饮茶,宁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虽然爱好美男,但强拐回家还真是第一次干好嘛。世伯这谎扯得,倒像是她干过此等行径多次,害得她哄了一下午。
就连走前,那人睡下,也是攥着她手睡的。
虽然好像是她强行攥着他睡的。
“瑶儿啊,师伯这是在帮你啊!”
仇樾得意洋洋地笑,“怎么样,那小子是不是如今同你熟络多了?”
见宁瑶一脸困惑,他悠悠吐了口气道,“那小子同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你却好似只求他功名在身,没有半点真心。”
“要我说,瑶儿你做戏何不做的足些,叫他看到你的真心诚意呢?”
见宁瑶闻言缄默不语,仇樾道,“索性,他问到我跟前,我便替你推一把。”他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又顿一顿,“不过,他求我暂且不同你说,你日后也只作不知便罢。”
“怎么样,如今你同他感情,是不是大有进益?”
“一月半月的喂药,感情不就熟络起来了嘛。”仇樾看着眼前发愣的小侄女,有些恨铁不成钢,因而谆谆教导道,
“如今你同他渐渐培养感情,待过几月,他便要参考春闱。届时,无论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你都同他是死生契阔,过命的交情,还何愁他不喜欢你?”
宁瑶想起今天哄到最后,好像同那人关系确实拉近不少,起码语气和煦许多,也让他确信自己不是玩弄感情的江湖骗子了。
因而,对于徐知远的话也毫不生疑了,只觉是师伯替她推了一把。
——师伯多年来行走江湖,于感情一事上,果真不可小瞧!
她无有不从,恭恭敬敬道,“原来如此,瑶儿受教了。”
仇樾见这小侄女一点就通,倒是比当年他指导过的大师兄,宁瑶的父王镇南王上道许多,一时心头宽慰非常,还要点拨几句。
“不过瑶儿哇,师伯还是要提醒你。”
他抚着美髯,微微一笑,“你想要别人的真心,自己也得付出真心呐。情之一字,真心是最要紧的。”
……
宁瑶当日梦境,她未与任何人言道。
即便是面对师伯,她也不过是说见他才识容貌甚好,才想同他结下一番情意。
此刻师伯提点,倒像是让她回到梦境深处,忆起这想要强拐他的初心。
想到自己所作所为所求,同师伯这番教诲可谓大相径庭,宁瑶心下一叹,还是微微低头道,“瑶儿知道了。”
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在这情海中迷途,谁又能担保自己就能知返。
一时间,她思绪万千,但见仇樾又是一副收拾好行囊的模样,疑惑道,“师伯怎么好端端地收起行囊来?不是要在这儿小住几日吗?”
仇樾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了。”
他正了正神色道,“有人向我传信,说暮惠在京郊留下行踪,我这便要去查看了,大约也不会再回。”
他温柔地摸摸侄女的头,“下次师伯再来喝你的茶。”
仇樾师伯行走江湖多年,素来就是这样说走就走,宁瑶早已见怪不怪,只歪歪嘴道,“好吧,那父王若来,我一定帮你圆谎。”
“好瑶儿,还是你靠谱!”听到替他圆谎,仇樾眉开眼笑,登时便要拿起行囊走人。
宁瑶将他送至屋外,正要离去之际,仇樾一拍脑门,想起来一桩事,“对了瑶儿,我前几日得师兄传信,问你是否抵达京城,还说镇南王府半月后有人要入京来。”
他促狭一笑,“无论来的是谁,都带你那位郎君暂避一避吧。”
师兄为人道德正直,说难听点就是老古板。要是知道侄女强拐了郎君回府,不得把整个京城闹翻天去。
“带你的小郎君游个山,玩个水,日子也就过去了——”
仇樾脚尖一点,便踏着轻功消失在夜色中了。
徒留宁瑶一人在门前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