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们在说话。
只听陈暮深的声音继续传来，比白天时要温柔得多，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佳玲听话，我们不哭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孩子，看到安安和宁宁那么可爱，你心里难受。”
他看着她难受，他何尝又不难受。
“他们多好啊，我也想……陈慕深，我们生个孩子吧，就要一个。”冯佳玲的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委屈和渴望。
“不是我不想要，”陈暮深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佳玲，你也是医生，你也知道我们要生孩子，风险太大了，如果要孩子意味着可能会失去你，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孩子。”
他是冯佳玲父亲的学生，在妻子年纪不算大的时候就知道妻子身体不适合生孩子，所以在老师给佳玲找对象的时候，他主动毛遂自荐了。
因为他有信心能照顾好这个小师妹，他没有父母兄弟，是村里把他养大的，也没人要求他要生孩子，所以这辈子可以不生孩子。
只是这几年佳玲越发想要孩子了，经常为了这事儿闹脾气，陈慕深挺无奈的，有时候真想生一个算了，但是清醒后自然不肯了，他是个医生，妻子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
要让妻子冒险，他不愿意。
陈慕深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平安健康更重要，有没有孩子，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也一样是家，不是吗？”
冯佳玲似乎被安抚住了，啜泣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可是，别人都有孩子，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不会。”陈暮深斩钉截铁地说，“我只要你好好的，佳玲我永远不会违背在老师跟前说的话，这辈子我会继续替老师爱你，照顾你的。”
他话音刚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正好对上姜听澜望过来的目光，陈暮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和尴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抱着还在抽噎的冯佳玲，对着姜听澜的方向，极其诚恳地低声道：“对不起，同志，是不是吵醒你了？”
姜听澜连忙摆摆手，也压低声音回道：“没有没有。”
她心里却是一阵了然，原本还以为这个陈慕深是个渣男，没想到是个深情男人啊。
原来也不是陈暮深不想要孩子，而是因为冯佳玲的身体原因，他出于爱护和担忧，才一直不同意。
之前冯佳玲抱怨丈夫不想要孩子，看来完全是误会了。
幸亏她没多嘴，不然多尴尬呀。
姜听澜重新躺下，心里对这对夫妻多了几分理解和同情，看冯佳玲好像很喜欢孩子的。
这一夜的小插曲，无形中拉近了两家人的距离，或许是因为被姜听澜撞破了秘密，冯佳玲第二天再见到她时，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眉宇间的郁结之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陈暮深依旧话不多，但会偶尔跟陆知衍交谈几句，然后会跟安安和宁宁玩，还会教安安一些简单的医理。
安安挺好奇的，挺喜欢缠着陈慕深问这问那，冯佳玲还打趣要安安以后也当医生。
接下来的几天旅程，相处变得更加融洽自然。
孩子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在狭小的车厢里待久了难免烦躁。这天下午，小宁宁不知是不是有些水土不服，加上车厢里空气流通不好，精神有点蔫蔫的，哼哼唧唧说肚子不舒服。
姜听澜还以为生病，就听冯佳玲说：“别担心澜澜，看着不像是生病，可能是坐车久了，有点肠胃不适，加上可能有点晕车。”冯佳玲说着，让宁宁趴在姜听澜怀里，然后伸出手指，在她后背和手臂上的几个穴位轻轻按压起来。
她是儿科医生，手法专业而轻柔，宁宁起初还皱着小眉头，不大配合，但被冯佳玲按了一会儿，紧绷的小脸蛋渐渐放松下来，舒服地哼唧了两声，没过多久，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宁宁再醒来时，小脸红扑扑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拉着姜听澜的手说肚子不疼了。
姜听澜又惊又喜，连声道谢：“佳玲，真是太谢谢你了！”出门在外，孩子生病最是揪心。
“客气什么，举手之劳。”冯佳玲笑着摆摆手，眼神里充满了对孩子的喜爱，“我就是喜欢孩子，才选了儿科，看着这些小家伙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我就觉得特别满足。”
这个年代其实还没有特别的分科，但是看得出冯佳玲真的喜欢孩子，忽然姜听澜脑子闪过一道光，好像后世有对夫妻就是儿科方面的权威大拿，夫妻俩没有孩子，但是毕生都用在了研究儿科病理这方面。
好像那个女同志就姓冯，不会就是眼前的夫妻吧？
姜听澜对医学这方面不太关注，隐约记得有新闻里出现过，不过也没过多纠结。
经过这件事，姜听澜和冯佳玲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几乎无话不谈，俨然成了好姐妹，冯佳玲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听说姜听澜是第一次去北城常住，便热情地给她介绍起北城的风土人情，还邀请她以后一块儿爬长城，逛故宫。
“好啊好啊！”姜听澜笑着应下，正好初来北城还没朋友呢。
“姨姨，姨姨！我也要去！”刚刚恢复精神的宁宁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冯佳玲。
“好好好！”冯佳玲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姨姨不仅带我们宁宁去爬长城、逛故宫，还带宁宁去吃香喷喷的烤鸭，管够！”
“还有我哥哥！”宁宁也没忘记哥哥。
“对对对，还有安安，都有份！”冯佳玲笑得更开心了。
陈暮深坐在一旁，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看着妻子和孩子们笑闹，嘴角也噙着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眼神柔和了许多。
连日的奔波，车窗外的景致不断变幻，在第八天的上午，火车缓缓驶入北城火车站。
北城，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