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傅芊视线再次一转。
郁郁葱葱的小道上，来者身形修长，头发高高竖起，戴着的玉色发冠与浑身浅绿衣袍相呼应，显得面庞温润如玉，更增添几分平易近人。
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靠近之后将折扇一开，上面写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种出场方式无疑是瞩目的，全场的目光瞬间向他看齐。
李阡貌似也愣住，失声一笑道：“未料这里这么多人，实在是冒昧，本王只是想着过来散散心，未打搅各位娘娘吧？”
音色如山泉之水清澈透亮，又带着几分磁性。
菲常在一下子便失神了。
余下的嫔妃也没好到哪儿去，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见过王爷！”
“不打搅不打搅！”
“听说王爷是进宫来看太后的，我方才来此之前也去看过呢！”
众嫔妃的声音响起，或温柔或亲和，对他的到来并不觉得惊扰反而惊喜。
李阡轻笑一声，继续抬步靠近，整个人看起来可谓谦和有礼不失风度。
可傅芊看到了，他眼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被拥护的满足。
她嘴角一抽，不由得想到昨天两次碰见。
第一次是在御花园，对方背对着她，看不到正面；第二次由于天色太晚，也并未能看清具体长什么样子。
可就是这第二次的无意撞到，导致傅芊可以断定，这位纤王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个形象。
她知道了——
这也是个装货！
真不愧是皇室血脉，简直跟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御花园一时更热闹了，就连艾妃、赤妃、瓜妃三人也停止了找乐子。
因为苏美人趁此机会，上前对纤王行礼，自然而然化解了三人缠着她弹琵琶的事。
偌大的御花园里，频频响起众嫔妃和李阡的对话。
按理来说，皇帝的兄弟日常是绝不可能来到后宫，也就只有在探望太后或者皇家宴会这种特殊日子，能与后宫嫔妃们见上一面。
可若非刻意而为，也绝不会偶遇和熟稔。
偏偏纤王好像就有这种魅力，三言两语就与在场的嫔妃们相熟，逗得她们捂嘴浅笑。
在场大概只有艾赤瓜三妃在打了招呼之后没有凑得太近，于一旁石桌坐下，嗑起了瓜子。
当然剩下还有一个，那就是……妍美人。
不论是对从来到这就盯着他的高贵人，还是全场关注的纤王，都引不起他一丝关注，自顾闭着眼晒太阳。
傅芊视线便在他和高贵人之间来回转换，心下好奇。
高贵人昨天还说不想出门，今天就来了，莫非是得知程归言也来了御花园？
追这么紧，也不知会不会有名场面……
正想着，傅芊又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李阡的目光也开始像高贵人一样，看向了不远处的妍美人。
终于，在李阡结束了和其中一个嫔妃的话题后，目光完全地看了过来。
“这棵槐花树本王还记得，小时便在此玩耍过，味料一眨眼，它都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
李阡自然地走了过去，仿若感慨。
傅芊一直观察着他，总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刻意。
果不其然，李阡刚走到那棵树下，上一秒还看着树，下一秒视线便落在了妍美人脸上，脚步顿时止住。
“是你？”
李阡的语气带上了意外，还有一种故人相见的惊喜。
全场目光再次看齐。
苏美人跟上来道：“纤王这是怎么了，难道与妍美人是旧识？”
这话说的微妙。
一个是后宫嫔妃，一个是皇帝的兄弟，二人怎么可能会认识？
不过也的确，若非认识，李阡怎么会是这种语气？
众人脸上原本单纯的好奇被苏美人这句话一带，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唯独傅芊，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李阡的目的并非是怀念这棵树，而是盯着程归言。
这不，李阡听到苏美人的询问便点了点头，目光灼热的开口说起来。
“自然认识，当年阿妍从域外来到大夏京城时，曾在宫外住过一段时间，彼时京中正展开骑行宴，本王有幸见过阿妍策马奔腾的样子，谁料后来马儿受惊乱闯，本王出手解救了阿妍，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不过现在是不能再称呼为阿妍，得叫一声妍美人才是。”
这话倒当真一点都不掩饰，李阡说完甚至叹了口气，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对于那件事情过后未能再见的遗憾。
众人面色微变。
苏美人嘴角一勾，正想说什么——
“有吗？”
妍美人眼皮一掀，目光上下打量了李阡一番，又懒懒地闭上了眼。
“不记得。”
“……”
“……”
四周静了片刻。
众人眼睛都睁大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看着妍美人。
她这是什么态度？
这可是纤王，尊贵的皇家血脉，皇帝的兄弟，当今的王爷！
她竟然敢这么说话？
傅芊却毫不意外，反而更想知道这纤王意欲何为。
“阿妍，你……”李阡愣了一下，好在很快意识到什么，苦笑一声：“妍美人说的是，如今你我身份不同，再该记得的事情也终归要淡忘，看到你如今生活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傅芊眉头一皱。
如果说程归言那番话是态度不好，那么李阡这番话就是引人入胜了。
看似是给了台阶，实则在场的都是千年狐狸，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中透露的暧昧？
气氛顿时间不对劲了。
傅芊眉头更深了几分，下一秒看到一个身影走过来，眼中不由意外。
“传言纤王心善，果真不作假。”高贵人语气淡淡，面对王爷仍旧高傲：“当年那场骑射宴由我兄长主张，的确由于疏忽让几匹马儿受了惊，所以在场不止妍美人一个人受了伤，也听说纤王助人为乐从中帮衬，那想来其余的人纤王也都照顾得周全，且至今记在心中了吧？”
这话就将方才的暧昧打破了。
傅芊听完，真想给高贵人点个赞。
什么纤王？
好端端说这些话，要是传开来，尤其是被皇帝听到，不得怀疑妍美人吗？
李阡倒是皇家血脉，不可能有人敢质疑，可妍美人只是后宫嫔妃，两相比较，拿什么和他相提并论？
傅芊对这人的印象是越来越差劲了。
从来到这里他就享受众人的高捧，现在还自诩深情说这种话，浑然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别人的死活。
要不说死装！
李阡面色一僵，也没想到高贵人会这么说。
她身后家族势力与卞家不相上下，万不可得罪，更不可拂了面子。
李阡轻咳一声，正想顺着说——
“皇上来了？”
妍美人忽然开口，略微坐直身子，看向所有人身后。
众嫔妃愣住，连忙转身看去。
李阡脸色一白，也赶紧转过身，就连脱身的话都准备好了。
谁知众人这一转身，目光所及哪来皇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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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黄色的衣袍都没见到。
傅芊不由勾唇。
再看程归言，早已靠回了轮椅上，在李阡怒而转身时嗤笑一声。
“不敢当面说，只敢背地说，原来纤王也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种话要是被皇上听去了，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你……”
李阡脸色又红又白。
程归言却环着手，持续高调：“想去散心，哪里不可以散心？偏要来这御花园与后宫诸多姐妹们相谈甚欢，又是置她们于何地？不怕流传出些风言风语？”
众嫔妃原本气恼她骗人，听完却脸色大变，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远离纤王。
“我方才可没说多少话！”
“本宫忽然想起来宫里还有些事，得先走了。”
“真不巧，我也是，看来今天不能在这晒太阳了。”
“姐姐们等等我，说好待会儿一起刺绣送给皇上呢！”
嫔妃们原就是看着李阡是个王爷，才出言和他说着话，其他心思是万万不敢有的。
要是被皇上听信了，可就是万劫不复。
短短半刻钟，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御花园，人影一下子就散完了。
李阡面色变了又变，分明方才还长篇大论，此刻竟哑口无言，差点维持不下去自己人设。
“妍美人，实在是误会，本王那话绝无其他意思，让你误解也定是本王有失妥当，这就回去备些薄礼送你、也送给其他娘娘以表歉意。”
说完李阡便匆匆离去。
傅芊靠在树上，看到了他转身时看向妍美人的眼神，既受伤又不甘。
奈何程归言冷呵一声瞥开眼，半点都不给他面子。
一时间，御花园只剩下高贵人、苏美人、小英、菲常在以及不远处又看上乐子的艾赤瓜三妃。
傅芊注意到她们的视线徘徊于程归言和高贵人之间，也不知看出了个什么。
她可真怕被她们给发现端倪，要是真发现了，到时候恐怕后宫所有人都会知道。
好在这种事情过于离谱，不是一般人能够联想得到的。
傅芊又放下了心，视线一转看向了菲常在。
不为别的，只为她此刻看妍美人的眼神实在是有些不容忽视。
怨恨，嫉妒，还有隐隐的杀意。
不过在旁人察觉之际，菲常在便收回了目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不久之后，高贵人也离开了。
小英不知和苏美人说了什么，很快也离开了御花园。
这下傅芊是真想跟过去了，不过想了想，如果两人真有什么阴谋，主导者应该是苏美人，留下来兴许能察觉更多东西。
主要程归言现在是“受伤”的状态，万一真发生了什么，她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
索性之后御花园就真平静了，艾赤瓜三妃嗑完瓜子，拍拍手也离开了御花园。
这下只剩程归言和苏美人。
傅芊看了会儿，发现后者根本没有什么小动作，反而吩咐宫女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着墨绘竹。
两不相干扰。
时间不知不觉临近午时。
傅芊便拿出饭团，开始嚼吧嚼吧。
熟知刚吃几口，离开了一会儿的小英回来了，神色急切又略带惊恐。
傅芊不自觉停下动作，盯着她去到苏美人旁边。
苏美人自然察觉了小英的异样，眼神瞥了眼妍美人，制止了小英要脱口而出的话。
小英深呼吸，忍住了，与苏美人一起看似不动声色的看向妍美人。
傅芊：“……”
怎么有种，主角碍事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