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正逢白石桥有圩市,江留青收拾了一车藤编柳编,竹器篾器,要去圩市上卖。
“月儿,我去白石桥赶圩,你一起去逛逛不?”
“我去,爹,我去,我要去赶圩!”
江衔月还未吭声,江小六儿已呼号着爬上了车。
刘氏也跟着坐上去,甩着帕子笑眯眯道:“我也去!”
平日里吃穿用度上江留青不克扣她,但是零花钱那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她也只能趁赶圩的时候,赶在江留青之前把卖货的钱收到自己口袋里。
反正大庭广众之下,任他也没那个脸面跟她掰扯。
江衔月不想跟他们凑堆儿,道:“我和四婶、大嫂一起去。”
“唉~”江留青看了眼涎皮赖脸的刘氏,知晓女儿心中有芥蒂,只得叹口气,掏了一块碎银给她。
“喜欢什么就自己买,等十五县城大圩的时候,爹再带你一起去逛。”
刘氏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她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扭头背向这边。
江衔月不置可否,收了钱,往隔壁三奶奶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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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奶奶看江衔月和吴氏、赵氏三个人收拾得齐整,笑着道:“你们年轻人就是爱这个节气,要我说,等十五去县城赶圩多好,比这个热闹得多。”
江衔月上前挽住她的胳膊,“那我今儿个陪四婶儿和大嫂去白石桥,十五再陪您去县城,两不耽误。”
大伯母就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还两不耽误呢,依我看,哪个好日子你都不肯落下。”
三奶奶和二伯母都跟着笑。
几人说笑够了,三奶奶才发话,“把玉郎留家里我看着,留春、大海也都去吧,陪你们媳妇儿好好逛逛。小涛也去,看着你妹妹,可别把人弄丢了。”
“放心吧,奶!我就是把自己弄丢了,也不会把五妹妹给弄丢的。”
“我这么个大活人,哪就那么容易丢了?”江衔月不服气,依着两人撒娇,“三奶奶,大伯母,你们就放心吧,我会跟好四哥的,保管怎么出去的怎么回来。”
她话音一落,就看见江留春和江海各自从屋里出来,收拾得利利落落的,一看就是早准备着去赶圩的。
江衔月忍俊不禁,戏谑地冲四婶儿和大嫂眨眼睛,爽朗的赵氏都被羞得来拧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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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自深,渌水画桥,杨柳半藏,桃花深映,风弄青帘,门巷旋开。
一路颠颠荡荡,到得白石桥,独属于春日的烟火气息已经遮掩不住,铺展在乡间小道和白桥草市上。
白石桥隶属于桃源里,南河穿越而过,风景秀丽。
只因离县城近,又是城北望仙乡内最四通八达之地,人来车往,络绎不绝,才慢慢起了这个草市。
石桥架在南河之上,草市就在石桥两端,南河两岸。
草市每日都开,供附近的农家人买卖自家缺少或有余的土产,但平日里只在早上开一两个时辰,周边村里的人只称作早市。
每月只有逢初三初五初八、十三十五十八、二十三二十五和二十八这些日子,才会开一整日,比平时热闹许多。
另有上巳、端午、七夕、重阳、上元和中秋这几个节气,也会开市。
其时,除了来赶圩的,还有许多踏青的、赏景的、游湖的、宴饮的,比每月逢三逢八的圩市更繁华几分。
这不,江衔月一行人下了车,就见河两岸的柳树下,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铺小摊。
路上人潮涌动,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往来络绎,不绝如缕。
时不时有买家和摊主讨价还价的声音入耳,路上偶有行人停下脚步,同伙伴或熟人打个招呼,说些闲话,一起笑过后,才又慢步前行。
好一派太平欢乐景象。
因今日赶圩的人多,三奶奶家的牛车还拉客,所以江留春和江海是跟在后面走的,此时坐车的人都散了,两人才紧赶慢赶赶了过来。
几人聚了头,江衔月看路上也有不少年轻男女相伴而行,想着四婶儿和大嫂难得有四叔和大哥陪着松乏的时候,她和四哥还是不要跟着凑热闹了,便提议道:
“今儿个圩市铺得长,不如咱们分开走吧,四叔四婶儿走一边儿,大哥大嫂走一边儿,我和四哥顺着桥到南岸去瞧瞧。四婶儿和大嫂要是遇上了什么有意思的,可别忘了告诉我啊~”
说着,扯了扯还在发愣的江涛,“四哥,走了。”
吴氏红了脸,赵氏亦有些羞意。
江留春摇头失笑,“月儿这丫头,可真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来,看人拉着牛车就要走远了,才呼喊着交代江涛,“看好你妹妹,可别走散了。”
见江涛摆摆手应了,才和江海相视一笑,各自拉着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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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万物生发,集市上总是有许多平日里见不着的好东西。
“山药!四哥这边!”
刚过了桥,江衔月就相中了路边卖山药的小摊,喊江涛过去看。
这个小摊,位置在犄角旮旯处。摊主应该是来得晚了,没有更合适的地方,才在这地方腾了个空,铺了个摊子。
说是摊子,其实只是在两块大石板上,铺了一张两尺见方的草垫子。草垫子边缘齐刷刷的,一点毛刺也没有,看着异常干净整洁。
一捆一捆的山药就被摆在上头,应该是特意提前分好了,被捆在同一捆里的山药大都是长短粗细差不多的,上面的泥巴也处理过。
一根根山药根须密长,表皮十分完整。就是左边单独放着的那一堆断开的,截面黏液也还是雪白的,一看就很新鲜。
江衔月走上前去,“这山药怎么卖?”
摊子后的娃娃脸少年站起身来,指着分开放的两堆山药道:“这是三十文一斤的,这是二十五文一斤的,都是新鲜挖的,小娘子看要多少?”
江衔月看这山药品相很不错,就挑了几捆完好的,又在表皮有些破损的那一堆里挑了一些,打算这两天吃。
挑好了就要交给摊主称重,又看见山药旁边放着的一个大肚罐子,罐口只留了一个窄窄的缝隙,却引来蜜蜂停驻。
仔细嗅,还有一股清香甜蜜的气味弥漫在周边。
“这是蜂蜜?”
“是蜂蜜,是我哥前两天在狮子岭那边的峭壁上采的野蜂蜜呢,可香可甜啦!”
这娃娃脸少年提起哥哥来,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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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岭?”
提起这个地名,江衔月心有余悸。
她嘀咕一句,觉得不可能那么巧,将这茬放下不提,笑着问:“这蜂蜜怎么卖的?”
“三十文一斤,这一满罐是五斤,除去罐子一斤半,就是三斤半。小娘子若要,就去个零头,收你一串钱。”
江衔月拿起罐子闻了闻,点了点头,“那帮我把山药给称了吧,一块算。”
刚刚江衔月看蜂蜜时,少年就伸长脖子不停张望,此时听她这话,才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烦小娘子稍等会儿,方才我哥哥去借秤了,片刻就回。”
江衔月不着急,点头应下,和江涛一起在一旁等着。
“怎么买这么多?”江涛问。还这么贵,他为自己的贫穷偷偷落泪。
“山药不常有,又耐存放,遇见了就多买点,咱们回去做点心吃。”江衔月看到山药时心里就有些主意,只是这会儿不好细说,随口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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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是不懂这些,但他看着江衔月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好似有什么地方跟早上出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恍悟道:“你怎么就戴了一只耳坠?另一只是没戴还是掉哪了?”
江涛不说江衔月还没感觉,他这么一说,江衔月就觉出不对劲了。
她伸手一摸,果然左耳上坠着的芙蓉石桃花耳坠不见了。
那还是幼时她怕疼不肯穿耳洞,娘亲为了诱哄她,特地寻了一块芙蓉石,给她打了漂亮的首饰。
其中最纯净通透、光滑油润的部分就打了这对桃花耳坠,这些年她一直戴在身上。
因为坠子有些大,她特地将耳针弯成圈状环住耳垂,不用力掰卡扣都打不开的,怎么会不见了。
娃娃脸少年见这情景,连忙宽慰道:“小娘子别急,说不定是掉哪了,先在地上找找,或许就找着了。”说着就在地上寻摸起来。
江衔月胡乱点头,“四哥帮我看看车上有没有。”
她自己也慌慌张张低头去寻,转身却撞上一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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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子身形十分高大,站在日影下,在地上拉出长长一道影子,看上去很有压迫感。
“是找这个么?”男子伸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芙蓉石耳坠,莹润透亮,和江衔月右耳那枚一模一样。
江衔月对着光,看不清人脸,只觉得此人十分耀目。
江涛已经将她拉在身后,仰着头道:“正是这个,多谢这位大哥了。”接过男子递过来的耳环交给了江衔月。
江衔月行礼谢过,怕再丢了,将右耳上那枚也取了下来,同这只一起装进了荷包里。
卖山药的少年也松了口气,叫那男子,“五哥,秤借着了没有,这位小娘子和她哥哥要买山药和蜂蜜呢。”
江涛和江衔月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少年的哥哥,这倒是巧了。
男子也不多话,麻利地将山药上秤,将秤杆翘得高高的,给他们看,“一共十斤六两,按十斤算,一共三串钱。”
他又指着断了的那几根,“这些就饶给你们了。”
江衔月不好意思,山药一向都是这个价,人家刚刚帮了忙,现在还给这么大便宜,她怎么好接受。
“咱按正常斤两来算就是了,总不能叫你们吃亏。”
男子微微一笑,“都是山里得的,也算不上吃亏。”
那怎么不算吃亏呢,即便是山里的东西,能弄出来摆在这儿就是人家的本事,跑山也是个辛苦活儿呢。
江衔月还是不能接受,她看摊子上还有许多山药,便道:“那劳烦再添些,给我凑够三十斤吧,家里人口多,正用得着。我再拿一罐蜂蜜。”
这样正好是一吊钱,他们也不用再找了。
摊子后的少年和摊子前的江涛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生意怎么做成这样了。卖的要便宜,买的还不乐意。
男子也失笑,到底年轻男女,不好让得太过,失了分寸,就按江衔月说的给她称了三十斤,接了她给的一吊钱,最终还是饶了半罐蜂蜜过去。
“只剩下这小半罐了,不好单卖,便饶给小娘子做个添头。”
男子说着,又捆了一捆表皮稍有破损的山药,递了过去,“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小兄弟看着面善,就当是交个朋友吧。”
江涛和江衔月不好再拒绝,点头道了谢,接过东西放在牛车上,继续往前走。
待人走得远了,男子的目光还落在那道纤瘦身影上,久久不能回神。
娃娃脸少年皱了皱鼻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五哥,五哥,别看了,再看魂儿都丢了。”
男子被弟弟戏谑一回,也不生气,老神在在地坐在摊子后等下一个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