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声啧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温迎。
搞不懂这个人，反正死了也算不到他头上。
温迎将空了的瓶盖放到床头柜上，在病床上坐下，稍抬起头看着淮声。
喉间有些药物留下的苦涩感，她不是很喜欢，但也习惯了这种味道。
“小家伙生气了？”
淮声猛地回头，对上温迎似笑非笑的眸子：“我为什么要生气？”
温迎却没接过这话，只是等喉间的苦涩淡下去，温声道：“这是家不错的医院。我既是患者，那么遵从医嘱吃药，自然是正常的。”
“……”
“我知道了。”
淮声将方才那些不算理智的情绪压下。
温迎在告诉他，这家“正常”的医院中，不论他们拿到的身份是什么，副本机制未明确之前，他们需要做同身份相符的“正常”的事。
副本第一天本就相对安全。
既然这家医院正常，那么药品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温迎明明可以把这些话摊明了同他说，却选择了这种含糊的方式。
淮声隐约觉得，在他面前，温迎在扮演“引导者”的角色。
在现世中也是如此。
不论是给他文件，还是让江屿带他去静庭训练。
她在教导着他什么。
但这个“什么”，很模糊，淮声现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会诊的对象是二十二床，我先过去了。”
温迎的眸中多了丝欣慰，点了点头，看着淮声离开病房，目光又转到瓶盖之上。
副本中能够入口的东西，食物也好，药物也罢，大多数情况下的副作用都是增加污染值。
只是药而已。
没什么不能吃得。
与淮声碰面后，虽说有了麻将机制的初步猜测，但是……
目前他们都只有花色，而无点数。
“温姐姐。”夏夏把隔帘拨开一些，从床上探出个脑袋来看着温迎，“天黑了，楼底下有人在捉萤火虫呢！”
温迎收起思绪，走到窗边，依言向下看去。
一些若隐若现的光点在灌木丛中飞动，有人拿着小网兜，追着那些光点笑得开心。
是有人在捉萤火虫，而且多是家属带着尚且年幼、却生了病的孩子。
“医生允许夏夏也去捉萤火虫吗？”
“可以哒，和护士说一声，九点之前回来就可以啦。温姐姐可以带我去吗？”
夏夏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看向温迎。
“夏夏的父母都很忙，没什么时间来看夏夏呢……啊，如果温姐姐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夏夏在楼上看着也很开心！”
温迎本就有出去的想法，夏夏这个“枕头”递得不错，她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不知道，护士允不允许两个患者一同出去。
夏夏按了床头的呼叫铃，负责她的护士是B-2514，听到铃声，她有些担忧地快走进来。
“怎么了夏夏，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输液结束了？”
夏夏扬起小脸笑了笑：“B-2514，我可以让温姐姐带我下去放松一会吗？”
明明是正常的对话，温迎在一旁听着，却总觉得有些违和。
是因为这些编号吗？
从目前她所知道的信息来看，A代表医生，B代表护士。
医院中的职工并不只这些，所以大概还会有C、D、E等的排序。
B-2514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她弯下腰，轻轻摸了摸夏夏的头发：“当然可以，不过要记得穿好外套，晚上风凉。九点前一定要回来哦，还要量体温呢。”
她又看向温迎，语气温和却带着叮嘱：“温小姐，您也请注意身体，不要走远，就在楼下花园活动就好。”
温迎点头应下。
夏夏欢呼一声，等B-2514撤下输液用具后，利索地爬下床，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件浅蓝色的针织外套穿上。
走廊里灯光偏冷，比起白天，这时候的医院要安静些，也稍显轻松。
两人坐上公用电梯，夏夏显得很兴奋，面上的笑没有停下来过，小手紧紧攥着温迎的衣摆。
电梯内部贴着楼层标识，先前上楼时电梯里人多，温迎没有注意到，此刻倒是看得清楚。
小家伙的十三病区在……四楼。
十六病区在八楼。
这医院的病区排列十分散乱啊。
温迎收回目光，正巧电梯门打开，她带着夏夏来到了花园之中。
慈安医院的环境很不错。
在城市里，已经很少能看到萤火虫了。但在这里，几乎可以用密密麻麻这四个字来形容。
花园里的路灯不算明亮，透着暖黄的光，恰巧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有几个大人跟着孩子在草地上慢悠悠地追着光点跑，笑声低低地传来，却不至于喧闹。
夏夏松开温迎的衣摆，正想要跑出去，却又想到什么般，蓦地停下，手里不知从哪儿拿出个小玻璃瓶，瓶盖上扎了几个小孔。
“温姐姐，我们用这个装！”她眼睛亮晶晶的，又拿出一个同样的小瓶子塞到温迎手里。
温迎接过瓶子，玻璃冰凉的质感透过指尖传来，莫名泛起些冷意来。
她是玩家，所以并不能像夏夏那样，从储物柜中取出保暖的外套。
是夜间降温了吗……
她看着夏夏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停在叶片上的萤火虫，屏住呼吸，用瓶口缓缓罩下去——
“砰！”
夏夏瓶口下的萤火虫受到了惊吓，慌慌忙忙地飞走了。
她懊恼地皱起眉头，正想转过身向温迎控诉两句，下一秒却失控地惊叫出声。
“温、温姐姐，有、有人、跳、跳楼了！！！”
周围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捉萤火虫的大人和孩子们都停了下来，惊恐地望着那个方向，有人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就在路灯快要照不到的地方。
隐约可见一个人形瘫软在地，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弧度。
周围几只萤火虫仍无知无觉地飞舞着，光点掠过那片区域，短暂照亮了深色洇开的液体。
温迎当然知道。
她在听到奇怪的破空声后便注意到了，几乎可以算是看到了全程。
“没什么，夏夏看错了。”温迎稍稍侧身，挡住了夏夏的视线，低浅的嗓音带着温柔与安抚。
小姑娘的身体在发抖，冰凉的小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角，放着留置针的那片肌肤微微发红。
温迎蹲下身，仍旧挡在夏夏的面前，稍稍启唇，肩发却被扯了扯。
竹泣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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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耳边，微凉的气息拂过耳畔，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它小声说道：“阿姐……这个小姑娘也没有魂魄哎。”
温迎眼帘微垂。
倒算是意料之中。
“快到九点了，夏夏先回去吧。”温迎替小姑娘拢了拢衣衫。
“那、温姐姐呢……”
消息传得不慢，已经有好几个护士到了花园里，焦急地寻找着自己负责的病人。
温迎看到了B-2514，也看到了B-3461。
“一会儿便走。夏夏先跟B-2514回去，量好体温，好吗？”
夏夏犹犹豫豫地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朝着住院楼走去，直到夏夏的目光不再看向她，温迎才收回目光。
大多数病人都已经跟着自己的护士回去了，加上温迎，还零星剩下四个人。
这几个人，要么是胆子足够大的NPC，要么，就是玩家。
温迎站起身，眼前黑了一瞬，她有些受不住夜寒，开始克制不住地咳起来。
脑中的弦绷紧得厉害，也扯得脑仁疼得厉害。
温迎捏了捏眉心，朝尸体走去。
同样的，另外三个人也陆续围了过来。
一个穿着病员服的短发女人，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一个看起来十分疲惫的高瘦男人，护士打扮，胸牌的编号是B-882；还有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穿着常服，大概是家属，双手插在兜里，镜片后的眼眸有些深沉。
死的是个患者身份的玩家。
很好认，她反折的腕上戴着白色的腕带，正中心一枚长方形印记，上面是一条的纹样。
温迎压抑着咳嗽声，胸腔小幅度地震动着，想蹲下身，却又觉得晕眩，迟迟蹲不下去。
她便也放弃了，就这么站在离尸体两三步远的地方。
有些可惜。
地上的人已经知道了获取点数的方法，却死了。
“都是玩家？”短发女人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姓谭。”
温迎不急着回答，只是将目光从尸体腕间的纹样上移开，轻轻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夜风裹着凉意钻进肺腑，引得她又低咳了两声。
高瘦的男护士周衡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不然呢？NPC这时候早被吓回病房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语气带着点麻木：“到现在也就见到了一个死人，这和我印象里的逃杀本可对不上号。”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相对危险的晚上了，却仍旧没什么怪物出现。
与其说是逃杀本，还不如说是打工本。他从进入副本的那刻开始就一直连轴转，忙得要死。
本来现世里就是个社畜，结果到了副本里比现世还忙。
只剩下温迎和像是家属的男人尚未开口，谭珂湘和周衡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
“你们目前都知道些什么？”
何冠清推了推眼镜，先一步开口，内容直白，给人的初印象便是他是一个注重效率的男人。
“你又知道些什么？”
谭珂湘笑了声，两手环在腹前，语气称不上友善，但也不算恶劣。
何冠清瞥了眼谭珂湘，目光又落到时不时咳上两声的温迎身上。
温迎抬眸对上何冠清的眼神，眸中是温润的笑意：“在下只是患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