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开门红
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陈则省被集团公司开除的消息通过OA传到了每一位员工的邮箱里。
很多事情都在悄然改变。
【英华霹雳小分队】解散了。
第一个退群的是陈则省——他已经不是英华的一员，接下来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联系。
第二个退群的是赵妍妍，相比宋予凝所受的委屈，她更认可陈则省的离开是个遗憾，。
他俩这种不声不响的举动，像是某种虚张声势的自证。
宋予凝看到[该群已自动解散]几个字，骤然有种孤立无援的落寞感。
整个元旦假期，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门也没出。
像只受了伤的小兽，默默归巢舔舐伤口。
三天小长假里，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吴茜。
新年伊始，吴茜和老东家闹掰，跟一家新的传媒公司签约，对方很爽快地替她把违约金付了。
得知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吴茜扬眉吐气一般，决定借此好好庆祝
她在社区团购网上买了一堆食材和酱料，大中午地把餐桌搬到阳台，准备吃顿热乎的火锅，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宋予凝无心参与，却抵挡不住她的热情似火，上午九点被人敲门叫醒。
“今天姐姐亲自下厨，你有口福了！赶紧起床别磨蹭。”
吴茜掩在门后，唇角一咧：“不吃早饭会胖的，乖啦~”
宋予凝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睡意朦胧间哑着嗓子问，“你下厨？吃什么？”
吴茜嘻嘻笑道：“火锅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饿坏了？”
俩人匆匆将食材洗净，架起锅炉，备好蘸酱和碗碟汤勺。
等待羊杂汤烧开的功夫，吴茜主动打开话匣子。
“小雨滴，你这两天情绪不对劲是不是？”
她眼神锐利，盯着宋予凝细细观察：“脸色这么难看，没生病吧？”
“我没事。”
就是失了一次恋而已。
吴茜又问：“是不是有情况了？”
“已经没了。”宋予凝扯扯嘴角，失笑答。
“是上次那个？”
撞上宋予凝疑惑的目光，她高举双手讪笑着解释：“先说好……我可没有偷听偷看啊！”
事后吴茜主动坦白，其实陈则省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实在是……对方长得太靓眼，像他这样气质干净的阳光大男孩，不去当模特太可惜了。
本来她是想过段时间再问宋予凝的，没成想两人说分手就分手。
吴茜憋不住好奇心，试探道：“你现在……没事吧？”
宋予凝被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架势逗笑：“谢谢关心，没什么大事。”
她夹了颗丸子咬了一小口，唇角被烫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事就好！”吴茜最会察言观色，扬了扬眉转移话题说：“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小奶狗啊？”
宋予凝一愣，哭笑不得：“算了吧，我现在真是怕了。”
“怕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吴茜戳着筷子继续安利，“我们公司好几个男主播，长得都不差……你可以见个面试试嘛！”
“短时间内我没想法。”宋予凝头皮一麻。
她意识到这个话题再接下去，怕要控制不住了。
吴茜抿着筷子头，沉默好半天：“也行，等你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说话间笑得漫不经心：“不过啊，下回再碰上心动的对象，记得主动点。”
想了想，又不忘点评：“你那个前男友太弱了……配不上你。”
虽然知道她这话安慰成分较多，宋予凝听完还是觉得舒坦多了。
“谢谢啊。”她由衷感慨，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主动出击，不负所望。”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火锅蒸腾出的热气沾湿了双方的眉眼。
温暖人心的食物与鼓励，让这个严寒的冬日也显得不那么难捱了。
饭后宋予凝负责收拾锅碗瓢盆，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她拿过一看，是个陌生来电。
宋予凝没理，只当是广告推销，。
又过了一会儿，对方锲而不舍地打来第二通。
“谁啊？”吴茜循声走近，“你不接？”
擦干净双手，宋予凝满头雾水地摁下通话键。
“你好。”
话筒另一头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线。
“请问你是？”她张了张口，很是不解。
裴玄颂朗声道：“我们见过面的，在GranaioCaffeecucina餐厅，你还记得吗？”
“裴总？”
宋予凝微诧，奇怪对方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你怎么……”
“抱歉啊，没经过你的同意，直接问陈阿姨要了你的号码。”
他笑了笑，嗓音清澈，“方便的话，明天我们能见个面吗？”
“我们？见面？”宋予凝讶然，“为什么？”
裴玄颂含笑说：“当然是想继续追求你……可以吗？”
宋予凝面颊微热，目光不经意地对上吴茜意味深长的笑。
她心虚地起身往卧室走，一路上跌跌撞撞，踉跄了好几回。
她发出了不小的动静声，引来了话筒另一头的人的关切，“你没事吧？”
“没、没事！”宋予凝猛然关上门，还做贼心虚地上了锁，“我、我其实……”
“嗯？什么？”裴玄颂柔声询问，仿佛一位合格的聆听者。
宋予凝站在窗前，冷风把滚烫的脸颊吹得降了温，她讷讷开口：“不好意思……我刚刚失了恋，所以短时间内没有心情重新经营一段恋情。”
裴玄颂那边陷入诡异的沉默。
“很抱歉，我不该在有男友的情况下还出来和你相亲，耽误你的时间。”宋予凝继续道。
裴玄颂没有出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又说：“你想骂我就骂吧，我不会回嘴的，对不起。”
话音落下，裴玄颂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哎……你除了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还能对我说点别的吗？”
宋予凝的鼻子泛起酸涩感，湿热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懂你的意思了。”裴玄颂沉沉地吐了口气，道明心意。
初见过后，他确实对这个女孩子很满意。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宋予凝是他现实生活中见过最具有反差感的女孩子。
明明性格内敛、长相清纯，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模样。
怎么能说得出这么伤人心的话呢？
裴玄颂此前交往过的女友，无一不是明艳张扬的。
他承认自己被宋予凝吸引了，甚至想过继续发展——否则也不会借着电器文化节的由头，一次又一次地约苏砚和出来见面。
只不过手头正巧被其他事务绊住了脚，裴玄颂接到父亲的电话，要求他立即回公司处理十万火急的公关工作。
一来一回忙好已经接近年尾，他不确定这样的态度再去联系宋予凝是否合理。
裴玄颂冥思苦想了好半天，语气认真地问：“我只是晚来了一个月，这回连选择权都没了？”
他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难掩失落情绪。
宋予凝咬住唇，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半晌，裴玄颂语气淡淡：“那就先这样吧，拜拜。”
“拜拜。”
谁也没有客套地说什么“以后再做朋友”这种不合逻辑的场面话。
因为彼此心知肚明，从今往后，他们是绝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
小长假结束，英华保险启动了新一年的开门红活动。
所谓的开门红，保险业务员并不陌生。
每年第一季度的考核能否达标，关乎着接下来一整年的业绩营收。
阶梯会议室里，总经理王国华为每一位科长颁发了考核指标书。
一式两份的军令状上，两位领导行云流水的签上自己的大名，事后对着摄像镜头握手，微笑，气氛融合。
活动结束，各科室成员各司其职，认领自己的考核指标。
非车险科也不例外。
科室小会结束，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所属的指标任务。
唯有宋予凝是特例。
苏砚和把她叫进了自己办公室，扬眉提醒她：“关门。”
她点点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老大，我……”
“说说看，这个季度考核……你准备做多少万的业务？”
“我？”宋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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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些许尴尬：“老大……我也要吗？”
她的话没说完，苏砚和皱眉看她。
用满含警告意味的眼神提醒说：“保险公司上到总经理下到清洁工，每一个人都要学会做业务……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你破例？”
“我没有啊！”宋予凝委屈巴巴地摆了摆手，咧嘴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
苏砚和冷笑一声，“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少业务，对你来说很难吗？”
“能不难吗？”宋予凝瞪大了眼答：“……我怕自己给科室拖后腿。”
男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意味不明：“那你现在出门打离职报告吧，还来得及。”
她霎时傻眼了，“老大……你是说……”
“说什么你听不懂？”苏砚和长话短说，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个数：“三月底之前完成这个量数，完不成直接滚蛋。”
宋予凝大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我肯定不行。”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宋予凝无言以对。
说得也是，她还没试过呢……怎么就一口否定了自己的能力呢？
思来想去，宋予凝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满腔的自信。
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份雀跃之色。
两厢沉默了半晌，气氛有些许微妙。
苏砚和垂着眼皮紧盯着自己手里的材料，漫不经心地试探说：“你现在恢复单身了吧？”
宋予凝眨眨眼：“啊？呃……嗯。”
“那不是巧了吗？”男人颔首轻笑道：“我那个学弟，裴玄颂还记得吗？他家里就是办企业的。”
他报出一个集团名称——是本省今年的百强企业之一。
“你不是正和他相亲吗？开口问两句业务上的事情，对你来说难吗？”苏砚和解释说：“这叫资源合理利用，自己把握机会……不用我再把话点明了吧？”
宋予凝懵懵懂懂地，先是点了点头，后又赶忙摇晃了几下脑袋。
“我没打算和他进一步发展。”她硬邦邦地回绝了对方的提议。
这次轮到苏砚和搞不懂了，挑着眉一脸疑惑道：“没打算发展？那你还约他出来相亲？”
顿了顿，口气微寒：“……你是想故意吊着他？”
这人脑子里……就没有一点正常的想法了吗？
宋予凝翻了下白眼，佯怒道：“没有！我刚刚拒绝过他的！”
苏砚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回过神，又觉得是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狗拿耗子也不过如此，苏砚和心道，他是得多闲，还要为这个蠢货的感情生活出谋划策？
“出去吧！”男人头也没抬地轻声吩咐，把人打发走。
沉默稍许，直到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苏砚和掏出手机，流利地拨出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学长？你找我？”
男人神情一变，立马热情洋溢道：“对，正巧想到了你……玄颂，上回咱们谈过的那个保险，有部分细节问题还有待商议。”
他笑容玩味，有意打探：“你看方不方便，今天中午来一趟英华，我们当面谈？”
裴玄颂微微一怔，口气不太自然：“算了吧学长……你那些保险条款弯弯绕绕，反正我也看不懂……还是你定吧？”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要不然中午我请你吃饭？”他提议说：“隔壁商超新开了一家日式铁板烧，我记得你是喜欢的。
话筒另一头持续沉默了几秒，裴玄颂一直不出声，他差点以为自己手机没信号了。“小裴，你在听吗？”苏砚和问，“当然，你要是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裴玄颂笑声轻快，回过神道：“就是说起来有点丢人，我才被你下属拒绝，还是不要见面得好。”
怔忡片刻后，苏砚和笑意晏晏：“是我没考虑到位，小裴你别见怪。”
“不会。”裴玄颂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学长，没别的事就先这样吧。”
“好，你先忙。”
“嗯，再见。”
收了线，苏砚和微微有些出神。
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是看不出来。
平日里遇人处事唯唯诺诺、犹豫不决，感情上的事情倒表现出难得一见得果决。
他心道，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