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猴直到天快彻底黑下来，才走到太极殿。
一路上，哪吒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自己捉妖到底整出了多大的动静。
火尖枪点起来的火被妖风一吹，燃到了百里以外，处处都是灰烬，哪怕都进了中原城主城，也还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未被完全扑灭的火星子。
“一会进了殿里不要乱说话。”
“我们的目的主要是问这里的百姓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蛇妖引出来，怎么抓可以后面再商量，实在不行咱还能借点法宝之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哪吒现在看孙悟空这张跟他差不太多的这幅形象，连带着觉得他靠谱了不少。
起码……正经了。
蛇妖以人类灵魂为食，既不要求人类供奉，也不会主动使用暴力手段，主要用坑蒙拐骗这一套。
在水里投毒，散播蛇毒疫病。
病死的人灵魂就会变成蛇妖的食物。
从表面上来看，大概最简单好用的方法就是主动让百姓感染疫病骗蛇妖出来了。
虽然他们都已经见过蛇妖，但短暂的交手除了能得知蛇妖很灵活，法宝无法捕捉以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眼看离太极殿越来越近，哪吒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可是我是为了保护这里的百姓而来，我不能用百姓的灵魂当做诱饵。”
孙悟空见不得哪吒唉声叹气的那一套，说教道：“办法是要想的。”
要是觉得眼前无路可走，那当然真的就无路可走了。
本着这趟出山就是为哄小孩而来，不差这一句半句引导的原则，孙悟空又继续开口：“况且我们不是也已经知道很多信息了吗。”
“比如呢？”
比如……
乾坤圈乃昆仑山玉虚宫至宝，混天绫为金光洞镇洞之宝，都是降妖绝对的利器。
有这两件法宝都抓不住的妖说明什么？
哪吒伸手扇了扇快怼到他脸前的飞灰，一点面子都没留：“你是不是想说，说明这蛇妖不是一般的妖。”
“那还用你说？”
……
“你就不能从这两件法宝捉妖是以什么方式锁定目标开始思考吗。”
无法选中总得有无法选中的理由吧？
孙悟空能感受到哪吒的情绪低落，也大概能猜到他这种挫败从何而来。
不是打不过，也不是杀不掉。
但做事不可以这样不留后路，不计成本与后果。
哪吒是善良孩子，也知道且愿意保护城中作为弱势群体的百姓。
所以他憋屈。
哪吒沉默着思索片刻，然后一拍脑门就做了决定：“那我知道了！”
“我去找师父借九龙神火罩。”
孙悟空一愣。
好好好，太聪明了。
乾坤圈和混天绫不是专门抓妖用的，也没有将妖精邪祟炼化的功能，所以术业有专攻，要再借个趁手的工具来。
……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能解决，你师父算不出来吗？”
“他怎么不在你下山之前给你？”
九龙神火罩底部有法阵，就是依靠这法阵锁定目标。
上到神仙下到鬼妖，被法阵锁定就绝无逃脱可能，罩内燃三昧真火，既可钝刀割肉当刑具，又能利落狠绝做屠刀。
借得到，捉妖就是万无一失。
哪吒脑子里装不下孙悟空说出的这些弯弯绕绕，只看得见眼前的困难，想法冒出来以后一门心思就想着要借法宝杀蛇妖。
所幸孙悟空也不阻止他。
孩子犟，除了师父谁劝都不好用。
不过在哪吒出发之前，孙悟空专门将自己变成哪吒的样子，还朝他专门嘱咐：“见你师父之前先去蛇妖那座山捡一块白骨回去，你师父绝对知道是什么意思。”
“去君王那打探消息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哪吒不明白带白骨是什么用意，但也还是照做。
再回到抓蛇妖的那片地方，已经看不见什么山头了，于是便显得那块集中埋着白骨的地方特别惹眼。
靠近的时候，哪吒没觉得这地方有死气沉沉的感觉，却也没感受到横死被囚禁的戾气。
这不对劲。
一开始注意到这里的时候，被蛇妖偷袭，也没细琢磨其中的门道，这会再折回来，立马就明白了猴让他带白骨回去给师父看的用意。
他从碎石堆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块他能感受到什么气息的。
虽然形容不出来，但好歹知道被他带走的，除了外形，跟其他白骨也是有区别的。
回金光洞不需要耗费多长时间。
蛇妖落荒而逃，也恰巧给哪吒冷静思考的时间。
他走进洞中，规规矩矩的向太乙行了礼，紧接着拿出带回来的白骨，双手递到太乙面前。
“这是弟子于下山捉妖的途中发现的，请师父看看。”
太乙没立马接话，哪吒也就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他恭恭敬敬的跪在案前的蒲团上，捧着白骨的双手举过头顶：“请师父赐教。”
“魂魄不全，无肉身依托，但为国捐躯功德加身，不会被蛇妖完全吞噬消散。”
太乙能透过这块残缺不堪的骨骼看见蛇妖的山头发生过什么，因为这块骨骼上还残留着三昧真火的法力。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白骨很难再受到损伤，烧不烧其实没太大区别。
哪吒读懂了那些没被明说的话，但因为不愿意相信，还是不死心的又开口问：“所以就处于，既没法上来做神仙谋个一官半职，也没法下去重新投胎做人的状态对吗？”
“……五十万将士皆是如此吗？”
“嗯。”
……
这下哪吒也沉默了。
难解决的根本就不是那一个他抓得到就能随便杀的蛇妖。
“依师父之见，徒儿眼下应当怎么做？”
“事分轻重缓急，你上山无用，蛇妖睚眦必报，你伤了它，它自会再出山，保护活着的人才是首要任务。”
“弟子明白。”
哪吒闻言又踩上风火轮，用最快的速度下山回到中原城。
他并不认为蛇妖趁着他不再能为非作歹，毕竟那只猴绝对有保护百姓不受蛇妖伤害的本事与责任心。
反倒是更担心那猴变成自己的样子胡言乱语，喝两口酒就原形毕露，将猴子的样貌展示在百姓面前，让百姓觉得他是猴妖化身。
失去百姓信任，事情会变得更难办。
哪吒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撑着下巴靠在城墙上等他的孙悟空。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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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为什么能认出来也很简单。
撑着下巴靠在城墙上的是只猴。
这次回来与上次无异，依旧是城内空无一人，只有孙悟空专门站在他一回来就能看到的地方等他。
对方有话要跟他说。
两人凑到一起，面对面站着。
“人呢？”
孙悟空叹了口气：“怕那蛇妖来报复，开坛做法去了，说是求再来个仙人关照。”
“说来奇怪，他们很怕那蛇妖不难理解，但就算是做法求神，也只是寻求庇护，他们从不认为蛇妖可以被杀掉。”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敢迈出杀蛇妖这一步，连产生这个念头都觉得不应该才更为贴切。”
尤其是在，哪吒与蛇妖交手，搞出这么大阵仗的情况下，孙悟空变成哪吒的样子进城，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员，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他。
说他不该有如此行为。
好像要害他们的不是蛇妖，是哪吒一般。
很矛盾。
手无寸铁怕报复是人之常情，只是……
孙悟空觉得，这城里的百姓像是已经潜移默化的将蛇妖视作他们需要供奉的邪神。
哪吒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声反驳：“那怎么可能？”
“如果他们真认为蛇妖强大无比不可能被杀掉，怎么会有六七岁的孩童说出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引蛇妖出洞这种话。”
他们在山上跟蛇妖打架的动静再大，再地动山摇，城里的百姓也不会知道谁占据上风，最后是哪方赢了。
至少不会立马知道。
孙悟空立刻会意：“所以你是说，他们产生这种念头是忽然之间的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城人的思想不可能无缘无故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于是哪吒的重点就自然而然的转到了：“人家在做法，你出来在这专门等我，你就不怕蛇妖趁着这个间隙搞点什么动作出来？”
“不会，那蛇妖的气息我隔八百里都能感觉到，还在之前那座山，根本没动过。”
孙悟空提起这个有种无法掩盖的自信。
紧接着就莫名其妙的开始了一问一答环节。
“那他们的法事开始了吗？”
“早就开始了呀。”
“你没感受到妖气对吧？”
“当然，不然还能在这吹黄沙等你吗。”
“那你感觉到有仙人降临了吗？”
“仙人出场都自带标志性的，那阵仗不得招摇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谁来了，根本就不用感受。”
“所以有吗？”
“……”
人家在祭坛上蹦蹦跳跳半天，难道还能只是为了给谁表演个节目逗大家一乐吗？
本意是做法求庇护，又十分恰好的，念力本身是种很强大的力量。
那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该发生的估计早就发生完了。
孙悟空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层，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那你为什么能这么淡定的向我问出这句话？”
“因为觉得你这猴挺神奇的，好像靠谱又好像不靠谱。”
说到这两人皆是无语的表情。
随后孙悟空走到离哪吒不超过三步远的地方，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薅起哪吒的衣领子，拽着人一起踩上了筋斗云，飞向了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