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下降到冰底，冻得人直打哆嗦。
夕阳早就在来往的行人之间落下，此时三人间只剩刺目的白炽灯，似一张无情冷漠的大手，将三人无情的包裹在其中。
伫立在此地的写字楼早已寂静，只留下几个人无声的对峙。
林羽轻轻勾起小腿，漫不经心地踢了一下近处的张末度。
他的力度很小，小的几乎是悄悄挨了一下，又转瞬即逝，只留下被触碰的人一片遐想空间，像是调情，却又没那么亲密。
张末度猝不及防，连忙转头，心也在那一刻停跳了半秒。林羽正睁着无辜的眼睛盯着他，像是丝毫无所察觉气氛的变化。
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被打破了。
他面颊瞬间漂浮上一层红晕，桃红色渐渐爬满了他的全身，张末度感觉自己尴尬的要命。
他之前对于林羽的喜欢完全是装出来的，这不搞笑吗，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暗恋多年。
但现在的的张末度已经不是原来的张末度了，他现在只想找个洞钻进去，被迫表白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小手紧张的捏着自己衣服的下摆，不住地揉搓，指尖都有些泛红。低着头，不敢去直视林羽凝视着他的双眼，心跳如雷。
曜黑色的衣摆被他搓成了长条状，室内久久无人说话，连李一德都变成了哑巴，徒留一地的寂静。
木头人般。
林羽好奇，弯腰将一根手指伸到了他的视线前面，轻轻勾了勾。
张末度心脏仍旧在“砰砰砰”的跳，只是整个人似乎回过了神，有些呆愣地抬起头看向他。
“嘁。”李一德也回过神，不屑撇嘴，顺便对看起来饶有兴趣的林羽发出邀请，“林林，我送你回去吧，咱们不跟胆小鬼玩。”
林羽将视线转移到李一德身上，摇了摇头。
001其实在林羽脑海里尖叫很久了。
“啊————”
“我还以为是感天动地兄弟情！！！”
“救命呀，宿主，我差点害你深入龙潭虎穴了！！！”
林羽抬起手，转动手腕按下了静音按钮，将001的声音设置成转文字播放，才淡定地回到，“我以为你都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设定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我吗？”
几行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文字蹦跃到系统面板上，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当然不是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林羽感兴趣的挑眉，对着张末度勾了勾手指，视线锁定在那人身上，轻轻弯起了唇角，却无一分戏谑之色，“走啊，回家。”
张末度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犹如石化般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理解语句的含义，将那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咀嚼、思考，片刻，才震惊地回道，“好......”
李一德几乎跳起来了，“哎，林羽，这个贱货在博取你的同情心。”
林羽眨了眨眼睛，语气淡淡的，“有吗。”
“有，有啊。”李一德结结巴巴。
林羽双手插兜，抬起脚，一步迈到了两人的距离之外，轻蹙着眉往外走，冷冽的声音传出，“跟上。”
张末度忙回过神，三步两步转身，李一德也不甘示弱，挤到了张末度前面。
等那修长的身影走到了张末度的车前，路灯打过他的面容，白的有些惊心。
林羽抬起一只手，看了看时间，又闲散自然地放下，淡淡地抬起手腕，指尖在车门上轻敲，“走吧，去你家。”
张末度忙不迭的给林羽拉开车门，等林羽坐进去，飞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扭动钥匙启动车辆，脚尖轻踩油门，只留给李一德一串若有若无的尾气。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更快了，他用余光悄悄观察了邻座的人一眼，路灯的惨白光照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鼻子、嘴唇、眼睛......
张末度只觉得现在身处漩涡中，用尽世间词汇都难以描述现在的感觉。
他的心逐渐开始加速，奏出逐渐无规律的鼓点，血液在他的胸腔处倒流，热度在他身上弥漫，像是即将要将他吞噬。
而旁边的人却始终淡淡的，他似乎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依旧在直视前方，极为专注的神情格外引人遐想。
夜晚的暖风吹过两个人的发梢，带出了清浅的呼吸，头顶的发丝随着气流缓缓拉出一道弧线。
路上的车满满变少了，气流也逐渐从温暖夹带了一丝寒气。华灯渐渐少了，但头顶稀稀拉拉的星星始终伴随着他们，像是陪伴着归家的旅人。
即使有远在天边的清冷星光，但仍旧有着一路相随的温暖。
路灯的灯丝频闪逐渐加快，暗黄的光好似浓雾般将人包裹，逸散又不动分毫。
林羽很享受在风里的感觉，他不是一个出生就自由的人，因此格外珍惜来自流动的美好。
他把自己仰倒了，摊开身体，放平座椅，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恒星，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支着脑袋，双腿平放，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他听到了风中，飘散而来的张末度的声音——
“阿羽......”
那声音仿佛被风揉碎了，破破烂烂又重新拼好，组成了略微有些胆怯的语调。
“怎么了？”他听到自己回答道。
“我......”
张末度似乎说了什么，但风很大，声音很吵。
“什么？”林羽动了动似乎有些僵硬的手指，歪过头，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了双手攥紧方向盘的人身上。
那人即使目视着前方，却总是分了一丝余光在自己身上，像是缠绕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风好像小了。
他们好似共同踏进了森林的领域，空气湿冷，周围静谧，只有一道声音，在两人间飘着。
“我......”
“我喜欢你。”
......
林羽上了别墅的二楼，找了个阳台露天的房间坐了下来,双腿随意交叠，一只手耷拉在椅背边缘，指尖几乎触碰到地面。
脑袋微微后仰，倚靠着的动作轻松随意，双目半睁半闭，眼神里满是惬意与松弛。
他用余光不经意瞟过了面前拘谨的那个人,又移过视线,继续欣赏郊外的夜色。
竹林从别墅中横穿，绿叶在楼外灯光的照耀下青翠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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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弯斜的叶子，勾出长长的影痕。
有新长出的竹笋，在交杂的斑驳中舒展身体，影影绰绰中仍然占据着一席之地。
风早就停了。
林羽转过了头，轻轻抬起一根手指，微弯了食指尖，朝着张末度的方向点了点。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却勾的不远处的人往前挪了几步。那人脚步极轻，似乎怕打扰眼前人的氛围。
“你站过来点。”那是林羽的话。
他的声音从来不是什么低沉的嗓音，似乎每一个音节都表露的极其自然，但又如细声慢雨。
张末度很听话，顺从的往前走了走，细长的指尖交握在一起，手心隐隐渗出些汗珠，但双眸看去的方向却未曾改变，视线紧紧锁定在林羽身上，格外专注，从未移开。
林羽将交叠的缓缓腿放下，双手从懒散的低垂状抬起，合在胸前，抬起头，用淡淡的瞳孔看向面前的人。
倏地，他勾起了唇角。
“你为什么不坐下？”林羽现在心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好到比沈乾把他从无聊的洞穴修炼那天带出去还心情好。但他不懂为什么。
张末度低头看了剩下的椅子一眼，又将视线在林羽和地面之间来回游移，纠结了片刻，这才抬起一条腿，谨慎地绷直身体坐下。
“我可以追求你吗，阿羽？”张末度的这句话说的极轻，像是在心里徘徊犹豫了很久。
林羽把自己的头搁到自己支撑着的手臂上，歪着头，表情不变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远处的竹梢无风而动，有些尖利的影子在墙壁上晃来晃去，打着旋摆动。
气氛如同凝冰。
001坐不住了它这一路上，完全没有被关闭权限，除了不能说话，它什么都知道。
它感觉自己气鼓鼓的：“宿主，林羽！”
很遗憾，它没有发声的资格，只是蓝色的气泡漂浮在了自己的头顶，整个光球在林羽面前飘啊飘，势要占据林羽的全部视线。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羽冲001瞥了眼，但又很快转回盯着张末度的姿态，“我在做什么？”
“你不要明知故问！你不能答应他啊，宿主！”
“你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能被攻略!不能被攻略啊啊啊——”
“救命呀救命呀管理员会不会直接把我的程序删除了呜呜呜，我第一次出任务就做的这么糟糕呜呜呜......”001崩溃，程序代码卡出了一个又一个的bug，语序都有些混乱了，甚至还出现了语法错误。
“我没有答应他。”林羽反驳道。
“你这......你哪里.....为什么......”
001的文字系统在最后一句话还没发出之前，再此被林羽关掉文字权限，无情又迅速，做起来丝毫不留手。
他看了眼长时间得不到回复，呆坐着有些发愣的张末度，回道，“为什么不可以。”
张末度呆滞地抬起头，面带迷茫之色，薄唇缓缓张开，不经意间泄露了音节，“啊？”
四周很静，静的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