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匆匆挂断通讯，西维尔与卡拉维基公司继续通话。
现在，马修已经出局，西维尔是最终胜利者，他爽朗笑着，在轻飘飘的言语中，定下望潮生死：“维克多先生，那么，就按照我们的方案行事。”
“我的人会找到望潮的漏洞，并上报给仿生人。在他透露更多之前，先一步杀了这个人类嫌犯。”
维克多点头：“西维尔先生，就这样安排吧。”
虽然维克多同情望潮命运，但为了公司，在更大利益面前，区区一条性命无足轻重。
望潮不过是个倒霉蛋，共同合作这么久来，他也了解望潮拒绝任务又接受任务的原因，可现在，望潮没能见到艾拉，就将孤独地死在西部。
维克多挂断通讯，长舒了一口气，联系法务部。
他唯一能为望潮做的，就是利用卡拉维基公司强大的法务部，为望潮购买合适保险，给那个可怜的，被望潮留下的仿生人一点遗产。
至于之后的事，那个仿生人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吉莫斯州，莫迪司吉市，卡娜制造公司。
“她的记忆有问题，但她是无辜的。”
阿力木：“很多细节都消失了，那些记忆都是虚假的，而她自己的记忆，即所谓的艾拉被修好之后的记忆，也被删改了。”
艾琳气道：“卑鄙的人类！”
艾莉薇：“望潮……我以为他是真的在乎艾拉。”
艾琳不忿：“人类怎么会真的在乎仿生人！？望潮这个混蛋，居然删改莉兹的记忆？不管是人类还是仿生人，比起虚无缥缈的灵魂，记忆才是锚定生命的根源！他根本没把莉兹当成活着的生命！”
艾莉薇依旧难以想象，当初在闻麟庄园打闹的两人，如今竟会是这般模样。
她总觉得，望潮和艾拉，就该吵吵嚷嚷地经营着事务所，每次委托会有乌龙，会有争吵，但他们始终不会伤害对方。
也许小事务所逐渐壮大，欲望贪婪吞噬人心。
但……他们之间，总归存在过情谊。
艾莉薇垂下眼睛，避开单向玻璃后的望潮。
变化来得太快太猛，去年的记忆恍如昨日，圣诞节曲折送来的长围巾还挂在衣柜里——她不敢置信，望潮竟这样对待艾拉。
人类，或许就是这样善变无情的生物。
阿力木：“到底哪部分才是真相？望潮究竟有没有女儿？莉兹和他是什么关系？”
艾莉薇：“也许……可以请莉兹来和他谈谈？她似乎猜到了真相，想和望潮见一面。”
艾琳一锤定音：“那就让他们两人见面吧。”
莉兹跟在仿生人身后，穿过走廊，心中忐忑。
柳长春前天通知她前往总部，昨日抵达，从早上到凌晨，一天的时间竟都在检查，至今也没能联系到望潮。
莉兹心中满是疑惑，但莫名其妙，又有巨石落地之感。
她的记忆只始于春天，此前的所有都不过是概念。
——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仿生人少女。
——她和望潮共同经营陈氏量子。
——她和望潮共同生活数年。
这些记忆一直都藏在雾里，精简成一行行文字。
但与之不同，那天望潮领着她回到事务所，每一处角落都散发出陌生气息，可人类尴尬藏起床上裙子，支支吾吾说喜欢女装的表情，似乎还在眼前。
她还记得甜品店午后暖阳，鸽子扑棱翅膀，在人类脸上投下阴影，教堂里人类仰头看着天使雕塑，眼神温柔又寂寥，说自己试着复活人类。而酒店里望潮从天而降，拉着她在晚风夜色中狂奔，两人改名换姓，搭乘长途列车，一路穿行城市湿地草原农田还有山脉，在起伏的风景中，共同抵达吉莫斯州。
她反复确认又自我欺骗，尘封于亲眼所见穿着裙子的望潮。
莉兹相信衣柜里没有女性用品的人类有变装癖，相信路灯下欲言又止的人类只是害怕黑暗，相信酒馆里趴在桌上喝得烂醉的人类只是单纯酗酒——关于望潮的一切，她统统相信。
只是现在……
莉兹停在门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列车行驶到终点站了。
她睁开眼，毅然推开门！
审讯室内，人类趴在桌上，听见动静哼唧了一声，懒洋洋道：“现在发现我是无辜的？晚啦，给我十万元赔偿我才会原谅你们哦……”
“望潮。”
莉兹打断了他，踱步绕到他身前，在男人瞪大的蓝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你——你怎么来了？”
莉兹拉开椅子，微笑着：“望潮，我都知道了哦。”
望潮坐直身体，严肃道：“你终于发现我偷钱去喝酒了？”
莉兹摇了摇头，伸手，捧着望潮的脸颊，强迫他正视自己，她依旧笑着：“望潮，别扭头，看着我——我知道我的记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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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假的，你一直在骗我。”
人类的脸颊温暖，温度似乎一直蔓延到心脏。
望潮闭上眼睛：“是吗？”
莉兹松开手，摇了摇头：“为什么不敢和我对视呢？是心虚吗？是害怕吗？还是……愧疚？”
望潮没有说话。
他的头脑此时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莉兹，知道了。
莉兹虽然在微笑，可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她几乎就能忍住不哭，因为仿生人一般没有眼泪，可她前不久，才刚刚装上了这个程序。
所以……
莉兹哭了。
“望潮，我恨你！”
“如果我没有存在，我就不会知道爱是什么意思。你的爱全是假的！我——我不想接受这样的虚假！”
莉兹狼狈抹着眼泪，这是米娅求着她为自己安装的程序，这样就能更像人类。
人类的眼泪不受控制，模拟的程序也不受控制。莉兹哭着说：“你一直在骗我，我也一直心甘情愿被你欺骗，狡猾，你太狡猾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让我有灵魂！？”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莉兹彻底失控，她猛地起身，冲出审讯室，门哐的一声巨响重重甩上，阿力木和艾琳隔着单向玻璃，目瞪口呆。
而望潮坐在审讯椅上，睁开眼，面无表情。
艾莉薇推开门，坐到望潮面前。
望潮很快笑了笑：“是你。”
“抱歉。”艾莉薇道：“明明说好要帮你的，现在却把你关在这里。”
她指的是望潮为她造魂，她约定帮助望潮作为报酬。
手铐哗啦响，望潮道：“帮我个忙吧？”
“好。”
“你就不先问问什么忙？”
艾莉薇微笑：“我会尽力的。”
望潮失笑：“真狡猾。”
“过奖。”
望潮背靠着椅子，仰着头，灯光迎面而上，照得他眼睛发酸。他眨了眨眼睛：“看样子你们知道莉兹有问题，不过这件事和她没关系，责任全在我。我希望你们能照顾好她。”
艾莉薇：“当然。你不说，我们也不会刁难她的。就这样吗？”
审讯室灯光冷白，望潮闭上眼，艾拉的身影浮现脑海，他轻声道：“都是假的。”
“莉兹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不是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