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见到来人脸色刷得惨白，连忙使劲扯了扯张掌柜的衣袖。
张掌柜不耐：“你扯我衣服作甚？”
他说完这句，忽觉店内有些幽暗，转头看向店门口，只见几个带刀捕快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为首的那个青年手上绑着白布，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像看一只蚂蚁似的看着他。
张掌柜内心不爽：这愣头青难道不知道，他这家店是受王家保护的吗？
他这样的小商贩不够格去王家的寿宴，还以为新县令已经去参加了王员外的寿宴后，就已经被王员外收买了。如今他也可如往常那般，扯着王家的大旗，肆意欺负其他没后台的商贩。
是以，他从未想过，他偷盗李氏爆竹作坊的爆竹一事会败露。
再退一步，就算是新县令真要查，那一定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抓人。毕竟之前徐县令在的时候，他家王公子玩死了三任妻子，不照样没事？
张掌柜这样一想，心里底气足了许多，挺起胸膛，对陆丰他们道：“不知各位官爷前来本店所谓何事？本店诚信经营，绝不做那缺斤短两之事。”
陆丰冷哼一声，道：“哼，有什么话去县衙和县令大人说吧，带走！”
陆丰身后一捕快听令，过来抓住张掌柜，张掌柜一脸震惊的挣扎着，气愤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抓我！我告诉你，我的堂哥可是王员外家的张管家。”
陆丰冷声道：“我当是有多大来头，不过是小小管家。别说你是张管家的堂弟，就算你是王员外，犯了法，我们也照抓不误！”
陆丰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马和店内堆放的二十箱爆竹，道：“把这人和这些赃物也一并带走。”
陆丰一发话，其他几个捕快立刻动作了起来，一人将小马抓住，其他人便开始往外搬箱子。
店外已经围了一圈人看热闹，见此情形议论开来。
“这张掌柜是犯了什么事，怎么被抓了？”
“张掌柜不是被王家罩着吗？怎么也会被抓？这是犯了多大的事？”
“好多木箱呀，张掌柜不也是卖爆竹吗？听说之前李氏爆竹作坊爆竹失窃了，不会就是张掌柜偷的吧！”
“一定是！新上任的县令居然不怕王家，愿意为民做主，真是个青天大老爷啊！看来咱们青阳县以后会太平不少，实乃大幸！”
……
陆丰抓了人走远后，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而李灿儿这才赶到张氏爆竹作坊。
她见这家铺子门上贴了封条，便询问了一旁铺子的掌柜发生了何事。
“张掌柜偷爆竹，已经捕快被抓走了。”
听了这话，李灿儿有些惊讶，觉得自己误会这位新县令了。
窃贼已被抓，李灿儿便安心回去了，她觉得这两天应该就会有人传唤她去县衙与张掌柜当堂对峙。想到这还是第一次体验古代的县令升堂问案，她还有点激动。
只是等到第二日，确是几位衙役用四辆马车拉着这二十箱爆竹来到她家。
一衙役道：“李姑娘，县令大人已查明真相，对犯人张飞远施以杖刑，如今命我等将李姑娘家的财务悉数归还。还请姑娘清点。”
李灿儿打开木箱，叫来柳英娘一同查看。
柳英娘点头道：“确实都是我们做的，这竹子边缘还有我们用毛笔画出的切割线痕迹，数量也都对上了。”
衙役道：“既已确认无误，在下便回去复命了。”
衙役留下这堆木箱离去，柳英娘指着这堆爆竹，问李灿儿：“灿儿姑娘，这些爆竹怎么处理？现在大家都想要买鞭炮，这种爆竹，已经没有人定做了。”
李灿儿抚摸着光滑的竹节，沉声道：“明日我去问问父亲，看看他想如何处理。”
因为这单爆竹，原主没了，她父亲也受重伤了，如今寻来，到底是晚了。
+
春和日丽，枯枝攀绿，李敢的病情好了许多。
李灿儿提和饭盒进来看望李敢时，陈素娘端着一碗药喂他。
他见到李灿儿便笑，眉宇见的川字纹舒展了不少，欢欣道：“灿儿。”
“诶，爹爹。”李灿儿走了过去，将饭盒放在一旁，然后接过陈素娘的药碗道：“娘，你先歇着，我带了饭菜，你先吃点，我来喂爹爹喝药。”
陈素娘连日照顾丈夫，身体消减了不少。
李灿儿喂完药，便说起了爆竹的事。
李敢听后先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发愣，然后看向李灿儿感慨道：“既然这爆竹无人买了，那便我们自己烧吧！做了这么些年爆竹，都是拿来卖钱，没舍得给自己用，这次就当用个痛快！”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古代劳动者很少能真正享受到自己的劳动成果。
李灿儿笑道：“好！那便我们自己烧，庆祝我们度过难关。日后逢年过节，我们也为自己放鞭炮庆祝，愿我们一家今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李敢与陈素娘微笑着应和：“好。”
三人用完饭后，廖大夫进来给李敢把了下脉，和煦道：“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回家养伤了。你们可以去隔壁鲁记为你爹爹买张木流椅，推着他回去。”
木流椅由“木牛流马”改造而来，类似现代的轮椅。
李灿儿买来了木流椅，和陈素娘一起将李敢搬到椅子上。李灿儿推着木流椅，三人有说有笑地回了青梧巷。
夜晚，李家的小院里燃着篝火，李灿儿和陈素娘将木箱里的竹节扔进篝火中，竹节爆裂，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竹子爆裂吹出的气孔，让跃动的火焰分散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像是围绕着火堆飞舞的萤火虫一样。
李灿儿忽然有几分明白，为何爆竹最初始的状态，就是烧竹子了。
篝火旁边摆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些点心和瓜果，还有熬的清亮醇香的鸡汤，李敢端着汤慢慢喝了口，招呼妻女道：“灿儿，素娘，你们也过来吃点东西。”
李灿儿将最后一截竹子扔进火堆，拍了拍手，便拉着陈素娘一同坐到小桌旁，伸出左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
“娘，这重糕点味道不错，你也尝尝。”李灿儿右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陈素娘。
陈素娘微笑接过，咬了一口，点头称赞道：“嗯！真好吃！”
李灿儿也心满意足的笑了。
三人吃吃喝喝得差不多时，篝火中的竹节也燃烧殆尽了。李敢看向李灿儿询问：“灿儿，你的新店何时开业？”
李灿儿：“英娘今日来找我说店铺今日就可以改装好，明日把材料搬过去。就可以准备开张事宜了。”
“灿儿，你那家店铺我知道，挺大的租金要不少吧，咱家租的起吗？”陈素娘有些担心地问。
关于与秦正卿合作的事，李灿儿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回答道：“租金能够负担，你们不要担心，日后生意上来了，这家店我也能买下来。”
陈素娘看着李灿儿有些恍然，自从家中遭难，女儿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曾经那个畏缩在他们身后，有些怯怯地孩子站出来撑起了这个家。
陈素娘想到这茬，眼眶不禁红了，这世道男子经商尚且不易，可况女子。
“灿儿，生意上的事，娘帮不了你什么，可你若受了委屈，一定要同爹娘说，爹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你周全。”
“对，灿儿，你娘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爹，娘，灿儿听你们的。”
李灿儿内心一阵暖意，天上明月高悬，来日定是一个艳阳天。
+
正阳街上，李灿儿正在指挥帮工们挂上店铺的招牌。柳英娘和包非在店铺里摆放物件，陈素娘也推着李敢过来参加今日的开张仪式。
李灿儿：“再往左一点点，好，就这样。”
一张“青阳花炮”的招牌端正地挂在门楣上。
帮工们将招牌挂好，便从梯子上上下来，李灿儿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并微笑感谢：“辛苦大家了。”
帮工们笑着接过红包，并纷纷开口祝贺李灿儿：“祝李掌柜生意兴隆！”
“谢谢！借您吉言！”
店铺前的大柱子上的缠着红绸，李灿儿找木工师傅定做了一块用支架立着的木板。用红纸写上今日开业的优惠活动，在木板上，然后放在店门口的右侧。
并让包非出来，一边敲锣一边叫喊这些优惠活动。
“走过路过别错过，本店新店开业，现在下单立减一百文钱，新老客户都打八折！”
来来往往的路人听着觉得稀奇，便停下来观看。
李灿儿这般张扬的开张，街上一些卖爆竹的同行也聚了过来，见李灿儿这家店铺的名字，便开始指指点点。
“青阳花炮，好大的口气，一般整个县城就她一家卖爆竹不成？而且她卖的是鞭炮，又不是这什么花炮。怕是光想着店名好听，不顾事实来欺骗客人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脑子里也只知道这些花花草草了。”
这些同行近日生意遭受打击，他们眼红李灿儿的好生意，不服一个女人做出来的鞭炮赢了他们。
他们心里都对李灿儿十分不满，说话生意未曾压低，惹得李灿儿注目。
李灿儿扫视一圈，发现全是眼熟的面孔。知这些人因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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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而诋毁她的店铺，不管她也不恼，时间会证明一切。
不过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有意无意的搜索着，想看看秦正卿来了没有。
当是她扫视了好几遍，也没发现秦正卿的身影。便将心思都放在照顾客人上，不去理会了。
有了优惠活动，这次来下订单的人多了不少。
而且清明将近，不少人想买一些鞭炮在祭祖之时烧给祖先，以驱不祥之物。
店铺门前一直热闹到中午，大部分人回去吃饭了，李灿儿他们才稍作停歇。
这时陈素娘已经推着李敢回去了，店内就只有李灿儿、柳英娘和包非三人。
李灿儿看订单名册计算订单总量需要购买的材料，李灿儿还是习惯用现代的计算方法，在纸上写写画画。即使柳英娘给他拿来了算盘，她也暂时放在一边，并没有去用。
李秦正卿便是这时候进来的，他敲了敲柜台，李灿儿回过神来抬头他，惊讶道：“你来了，今早见你没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早上有点事，再怎么样也是合作开的店铺，我自然也得来关心一下，开业大吉！”秦正卿从袖口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柜台上，语气带着喜悦祝贺道。
看起来轻飘飘红包，里面一定装着银票。李灿儿这样想着，打开红包一看，果然放着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李灿儿皱眉，语气强硬道：“开业庆祝你意思意思就行，怎么给这么大的红包？我不收。”
秦正卿劝道：“为了开业，店里上上下下都是你在忙，我什么也没做，日后我还要分走你一成利润。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给你钱了。”
“秦正卿，我不傻，你能在青阳县的各方盘踞的势力之下，帮我盘到这样好的店铺，你的来头肯定也不小吧。这个店能顺利的开下来，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解决。你若要这样送我钱，是不是在瞧不起我，认为我一个女人，根本就不能好好的把这家店经营下去？”
秦正卿有些慌乱，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你就把钱好好收回去。我的钱很快就能周转过来，也马上就能盈利。”
话说到这份上，秦正卿只将红包又收回去。
见秦正卿把钱收了回去，李灿儿松了口气。
她又道：“你放心，给知府大人的单子马上就要做好了，到时候就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尾款。”
“这么快？”
秦正卿有些惊讶，他了解到这类爆竹制作，一般像三千响这样的大单，再怎么样也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做好。没想到李灿儿他们几天就完成了，这样的出货速度，确实回钱快。
“我刚刚进来时，看见你门口的招牌上写的是青阳花炮，为什么是花炮而不起鞭炮呢？”
“看在你我合作的份上，我就给你交个底。鞭炮只是非常基础的花炮，我将来要做那种可以在天空中绽放的烟花，还有各种人们拿在手里也能闪亮璀璨的花炮，这就是我为什么店铺名写花炮，而不写鞭炮的原因。”
在秦正清看来，然而用纸筒做爆竹编织起来形成鞭炮，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新奇事物了，可他没想到李灿儿居然这么异想天开，要做能在天空上绽放的烟花。
只是，他看着她此刻熠熠生辉的眼眸，里面踌躇满志，无比自信，好像笃信自己一定将所说的事物做出来。
他忽然就想一直这样看着她，看她这样意气风发的往前走，看她将此刻的豪言壮语纷纷便为现实。
他最终注视着她，轻笑道：“我信你可以做到，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李灿儿转头撞进他柔情似水的眼神中，只是母胎单身多年的李灿儿此刻读不懂他眼中的悸动。
她决定能在这个时代遇到这样支持她事业的古人，难得可贵，已经将秦正卿视为自己的知己。
喧闹的开张日过去之后，李灿儿同柳包二人便全心投入到鞭炮制作中，了。
三日后，秦正卿要的三千响鞭炮就做好了。李灿儿将这些鞭炮装好箱后，不出半日功夫，便有衙役找上门，称是知府大人派来拿货的。
李灿儿经历爆竹失窃一事，对交货之事更加小心，她不相信来的衙役就是知府安排的。
只是当时在王家之时，她带着帷帽，没看清知府的相貌，此时就是知府本人来了，她也认不出。但取货这种事，知府也不会亲力亲为，派人来取太正常不过了。
而且万一这衙役若真是知府派来取货的，她却诸多怀疑得罪了这人，两头的人去知府那告状，那就麻烦了。
就在李灿儿为此左右为难时，秦正卿忽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