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影响破案的速度。”
深灰色文件夹从天而降，像一把菜刀劈裂暧昧，压下魏念之的钢笔。
来人短发齐耳，高鼻梁深眼窝，瞳色偏浅，五官英气硬朗，但笔挺的枪灰色西装穿得过于板正，封印了她外貌中淳厚的异域风情，衬得气质冷硬，不苟言笑。
晨曦透入玻璃窗，勾勒出玄檩脸颊清晰的轮廓。
被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的右手收回文件夹：“凶手抓到了吗，就调戏新人？嗯？魏处？”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无趣，那么这个世界堪比地狱。”魏念之指尖灵活转动钢笔，挑起腰间雕花铜制印章，“说吧，又有什么文件要我批？”
玄檩递去文件夹：“法医鉴定室的物资采购需求和成本预算，你核对一下。”
魏念之百无聊赖翻开资料，随即玄檩轻拍秦聿文肩膀：“跟我来。”
结束刚才的话题好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秦聿文快步跟上玄檩。
“她叫魏念之，是我们特别行动处的处长，犯罪心理学专家，尤其擅长分析妖怪心理。”玄檩边走边向秦聿文介绍，“优点是破案率高，除了优点剩下全是缺点。”
秦聿文没提出疑问，但也不方便点头。
玄檩没关注秦聿文的反应，到办公位拉开座椅，哒哒敲响键盘：“我是副处，玄檩，你可以叫我檩姐，我先帮你登记。”
三分钟整理完入职资料，拿去给魏念之盖个公章，流程结束，干净利落。
秦聿文仿佛见识到机器人的工作效率。
“靠窗那张桌子没人用，你就暂时在那儿办公，电脑是新装的系统，部署了全球最全的超自然罪案电子资料库，但是会监测浏览记录。”玄檩语速快得像打字机，“我再带你熟悉一下新环境。”
秦聿文毕恭毕敬：“谢谢檩姐。”
“三楼是特别行动处的办公厅，二楼会议厅，一楼接待厅，法医解剖室和鉴定室也都在一楼。”
玄檩领着秦聿文走出电梯。
狭长走廊两壁空空，没有过多装饰物，简约干净的珍珠白墙面反射阳光，视野通透。
一前一后两道加急脚步声在两壁之间来回碰撞，回声密集，宛如枪林弹雨。
“地底还有好几层，是罪妖临时羁押所。”玄檩关上接待厅的门，继续往前走，“你刚来暂时不带你下去，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聿文点头：“好。”
两扇紧闭的房门出现在视野尽头，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混合气味争先恐后挤出门缝。
“尸油，腐肉，符灰……还有檀木香。”秦聿文尝试分辨。
“鼻子挺灵。”玄檩给出高分评价，在门前停步，“这里是法医解剖室，对面鉴定室，都由榆安负责。”
“榆安？”
“嗯，榆安是我们神务科唯一的妖怪法医，她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玄檩没有敲门，带秦聿文往回走，“待会儿你就能见到她。”
秦聿文跟随玄檩回到办公大厅，经过魏念之的工位，一只咖啡杯凭空拦截她的去路。
魏念之认真翻阅文件，头也不抬：“一杯冰美式，不加奶不加糖，赤道雪峰中烘，谢谢。”
刚喝空的咖啡杯，杯沿残留清晰的酒红色唇印。
秦聿文：“……”
玄檩走回来，手里多了个保温杯。
旋开杯盖，倾斜杯口，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无情注入魏念之的杯子。
魏念之赶紧抽走咖啡杯：“过分！没品！”
玄檩不受影响，捧着剩下半杯咖啡目不斜视看着秦聿文：“神务科缺人手，没时间让你休息。”说着，递给她厚厚一沓牛皮纸档案袋，语速如常，“最多三十分钟，你就要熟悉这里的环境和工作节奏。”
秦聿文手捧档案袋回到工位，拉开滑轮靠椅。
她放下资料，暂时没有开始工作，仰头倚靠椅背，观察神务科的环境。
四方玻璃将楼外花圃圈成一幕窗景，暖阳穿过枝梢空隙，倾泻在桌面上。
清风吹拂，无声无息，但圆形菱形的光斑跳跃着彼此碰撞，交织，见证它来过。
巨幅城市地图正对秦聿文的工位。
这幅图上能找到渝城的每一条街道，主副长街阡陌纵横，楼间小巷盘桓交错，街道与街道之间散落着几个红点，标记了尚未解决的事件。
秦聿文解开文件袋的线封，拿出案卷和资料。
“S-1093 社区流浪犬狂化伤人系列案件”几个字占据封面。
索引部分整理了几起相似案件的详情页编码，概览则是对不同案子关键信息的简要呈现。
“4月19日，南阳社区，流浪疯狗咬人事件。
4月28日，庆云社区，垃圾站恶犬噬主事件。
5月3日，珠樟社区，狗群当街拦路事件。
5月15日，东河社区，便利店爆炸事故。”
档案内附每个案子的现场勘察记录，调查经过和处理结果。
前面两个案件都被社区民警当作恶狗狂犬病发作处理，当场击毙疯狗，送火葬场烧了，后续走民事赔偿流程。
案件处置期间，社区服务中心出台了一系列流浪狗整治方案，进行了大量狂犬病防疫宣传。
事件转机是在珠樟社区的案子上，因为涉及狗群数目较大，处置后的疯狗尸体没有及时处理，24小时内出现了口腔溃烂和躯体僵尸化病变等异常情况。
相关部门设立专案组调查，特地请来两名狂犬病研究领域的专家参与病理检测，却没能在这些疯狗体内检出狂犬病病毒毒株，但证实了前后几个案子之间具有高度的关联性。
专案组调查一个多星期毫无进展，怀疑此案参入了超自然因素，因此将案件移交神务科评估审核。
昨日，恶犬狂化系列案件与东河街道便利店爆炸案一同由神务科正式接手。
案卷资料翻阅至最后一页，案情发展经过和调查进展已在秦聿文大脑中勾勒出轮廓。
两枚糖果蹦蹦跳跳闯入文件页面，伴随一句寒暄：“欢迎新同事。”
榆安穿着纯白长褂途经秦聿文的工位，消毒液和檀木香的味道交织缠绕，轻盈地来，又轻盈地走。
秦聿文扭头道谢，榆安背对她摆了摆手。
不知名的糖纸包装，配料产地和批号全部没有。
秦聿文好奇撕开糖纸，异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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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味？”
榆安打印了两份报告，分别递给魏念之和玄檩。
“高温灼烧造成的口腔溃烂，引发原因未知，另外，这些流浪狗口腔粘液和胃内容物中均检出大量硫化汞，疑似硫化汞中毒，尸体不腐却发生僵尸化病变极大概率也是因为硫化汞。”
玄檩拿着流浪犬尸检报告仔细翻阅，魏念之边喝咖啡边听榆安总结陈述，并补充说明：“昨天便利店案发现场有大量灼烧痕。”
榆安单手插兜，轻推金边眼镜：“不排除两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的可能。”
玄檩放下报告提出疑问：“为什么灼烧原点是口腔？”
榆安沉吟：“可能因为误食剧毒物？该物质和唾液发生作用，产生大量热能。”
“也可能是人为在狗狗舌头上画了特殊效果的符咒，灼烧只是附加结果。”秦聿文举手，插入一条观点。
榆安嘴里的糖从左边换到右边：“很有见地，新同事。”
哒。
魏念之两指搓出一声脆响，秦聿文的椅子自己动了。
惯性产生强烈的推背感，载着秦聿文穿过桌与桌之间的空隙。
椅子急停，秦聿文却没停，身体脱离靠椅短暂悬空，不受控制扑向魏念之。
榆安：“受害者+1。”
黑色皮手套按住秦聿文的肩膀，与推搡她的惯性较量。
玄檩轻松取胜，并将秦聿文摁回椅子上坐好。
秦聿文手肘磕到靠椅扶手：“嘶——”
“受伤了？”玄檩视线转向秦聿文的胳臂。
秦聿文摇头：“没事。”
话没说完，她的左手自己抬起来，袖口下沉，露出一圈绷带。
“见义勇为，光荣负伤。”魏念之抬起下巴，语气慷慨，“医疗费用给你报销。”
秦聿文反手摸出一张商品发票：“手机也摔坏了。”
玄檩和榆安齐齐看向她。
魏念之眉梢倏地向上轻挑，唇边盛起一抹兴味：“都报。”
秦聿文起身鞠躬：“多谢魏处长。”
玄檩松手退开，榆安偷偷竖起大拇指：“人才。”
“身手矫健，脑子转得也快，除了奇门遁甲，还擅长隐藏和说谎，确实是个人才。”魏念之当面点评，并朝秦聿文发送wink，“考虑得怎么样了，接不接受潜规则？我还可以给你更多优待。”
“你说人为在狗舌头上画符？”玄檩无视魏念之向秦聿文发问，“你见过？”
秦聿文选择性配合：“见过。”
她详细阐述了自己昨天上班途中的经历，玄檩递来一张白纸：“还记不记得符咒的样子？”
“记得。”
玄檩示意她画图。
秦聿文顺手从衣服内兜摸出朱砂水笔。
“破案了！”魏念之突然抬高声音。
玄檩抬头，榆安喉咙发出声响，八角味硬糖滑入食道。
秦聿文揭开笔盖的双手顿在半空。
魏念之勾起唇角笑得狡黠，探出食指轻点秦聿文的额头：“朱砂笔，硫化汞，狗舌头上的符该不会就是你画的？”
“……”秦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