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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各就各位

作者:燃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爵海岸杯”公益广告比赛展览活动,已经进入了作品评选环节。


    陈幸予和公司的创意总监白海鸣搭档,合作设计出了一幅以“反对原生家庭暴力”为主题的公益广告。


    作品参选后,颇能打动人心,赢得了专业和大众评选的一致认可,得票一直很高。


    面对最近频繁传来的夸赞,陈幸予一直都报以谦虚的微笑,并把成绩归功于白总监的视觉设计和呈现。


    白海鸣白总其人,作为维盛营销的创业元老,风格多少有点恃才而傲。


    面对任何褒扬,他从来都是漫不经意,唯独这次,听说被陈幸予恭维时,他脸上有些温和颜色。


    白海鸣初次和陈幸予交流想法的时候,先和她进行了一次“二人头脑风暴”:


    他让陈幸予把脑海中和主题有关的、碎片化或者是模糊化的印象,先表达出来,然后再从中选取设计灵感和素材。


    一开始,陈幸予说的,只是泛泛而谈的大众印象,这让白海鸣有些不满意,直言她没有好好地、深入地去了解这个被伤害的群体,也没有好好去感受他们的痛楚。


    面对批评,陈幸予只是露出勉强的笑,但后来几次,她还是说得不疼不痒,有些敷衍。


    直到离交稿日还有三天,白海鸣终于没忍住,劈头盖脸,对陈幸予一顿责骂和贬损:


    就这还金牌策划?这点共情能力都没有,能写出什么好文案!陈经理我看你不是高冷,是有点不懂人情!


    可第二天,陈幸予就顶着一张灰突突的脸,交上来一张手写文稿。


    字迹有些潦草,但也能看出文字写得相比之前明显走心了。


    有一组文字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最害怕的瞬间,也许,不是挨打的时候,而是这之前,Ta挥起手,你却不知道巴掌或拳头会落在哪里的那一秒;


    最难堪的感觉,也许,不是被迫吃光被嫌弃做得不好吃的饭菜,而是还要吃掉不小心掉到地上的;


    最难过的事情,也许,不是被吼叫被辱骂,而是有那么一时三刻,你真的觉得,Ta说的没有错。


    ……


    大概搞艺术的人天生敏感度比较高,白海鸣看着这组文字,心里惊觉,这些触及到细枝末节的感受,难不成是陈幸予从自己的经历里,生生揪出来的?


    猜测也不是毫无根据,虽是不经意一瞥,他的确看见了,陈幸予交稿时,松开了抠着指甲的手,很多个指甲的边缘,都露着红红的暴皮或是裂痕。


    他忽然就理解了她之前的敷衍和抗拒,这之后,他便给了她很多肯定。


    很快,以这组文字为灵感的海报设计做了出来,白海鸣问陈幸予的意见,得到的是陈幸予握着海报初稿,眼里装满了震撼和感激,对他说:


    “谢谢您,白总,谢谢。”


    对于那天不留情面地呵斥,白海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当陈幸予向他提出私人请求的时候,他痛快答应了。


    因此,公益广告公开展览评比那天,没有出现项目负责人陈经理的身影,在之后精简的颁奖仪式上,也没有出现获奖人陈幸予和白海鸣。


    领奖人是沈言澈,毕竟作品代表的单位是维盛营销咨询公司。


    会后的采访环节,原定是广告设计者谈谈制作的心路历程,也临时变成了由沈言澈代为发言。


    发言的稿子,是白海鸣在展览当天早上临时交给沈言澈的。


    当时白海鸣拍着沈言澈的肩膀,对他耳提面命:


    “臭小子,赶紧给我背下来,一会采访你上!别问,问就是你们陈经理特意为你的申请露脸机会!”


    沈言澈惊喜之余先是疑惑,他问白海鸣:


    “所以陈幸予今天不来了?她没跟我说啊!”


    白海鸣不耐烦:“那肯定是公司有其他安排,你赶紧背词!”


    采访结束,沈言澈给陈幸予发微信:


    【你干什么去了?】


    当然,同在会场一遍遍翻看手机有没有回信的,还有应邀前来参观的程故舟。


    从停电那晚开始,将了陈幸予一军的程故舟,对她的追求越发明显了。


    他不是专门挑维盛营销员工都下班的时间过来,等她一起走,就是不定时派人给她送甜点鲜花下午茶。


    面对见到他时笑得耐人寻味的维盛同事们,他也都回以坦然和礼貌的笑。


    陈幸予好像也被他围堵式的主动出击磨得没了脾气,这几日,对他的热情笑着照单全收。


    不过,他每每想再进一步的时候,哪怕只是碰碰手,她就又像只受到惊吓的猫,炸着毛跳得远之又远。


    之后陈幸予的作品上线,程故舟第一时间就看了。


    除了默默为她投票以外,他并没有帮她大肆宣传转发。


    看着她作品中那个面对巨大黑暗而身影破碎的小女孩,他心疼大过于骄傲。


    其实程故舟也不愿回想,陈星时葬礼那天,发生的那一幕。


    当时她爸爸一直在楼下的灵堂,忙着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他上楼探望时,正碰见陈幸予在屋里被她妈妈揪着头发一边踢打一边低声咒骂的惨状。


    他能看出来,她妈妈踢打陈幸予的时候,手上根本没留着劲儿,几乎是发疯般的发泄。


    可陈幸予一声都没吭,一滴眼泪都没掉,她始终紧闭双眼,半躬半缩着身子咬牙忍着。


    他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不知道她已经被打了多久。


    他让同去的他老妈冯薇女士拦住了陈幸予的妈妈,自己把陈幸予带下了楼,可陈幸予却拉着他躲开了她爸爸。


    她说,不想让她爸爸看见,怕她爸爸再替她担心,怕她爸爸更加难过。


    安抚了陈幸予一会儿之后,他才去找了她爸爸,还按着陈幸予告诉他的,只说她妈妈状态不太好。


    等他和冯薇女士下楼,陈幸予已经站在灵堂门口,开始接待来吊唁的人了。


    从外表看上去,她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悲伤平静地写在脸上,就好像刚才的打骂从没发生过一样。


    他本想上前跟她一起接待,但那时冯薇女士也脸色极差,一直叫唤着头晕难受,他怕冯薇女士就地晕倒给他们添乱,便和陈幸予打了个招呼,带着冯薇女士离开了。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这段过往,程故舟心里的难过都没有丝毫的减轻过。


    他知道,这对于当事人陈幸予来说,更是无异于精神上的凌迟。


    所以展览当天,程故舟有心,准备了一捧莫兰迪色调的小小花束,打算现场送给她。


    不是恭喜祝贺,而是安慰关心。


    程故舟原想着在会场见到陈幸予,先给她个拥抱,然后好好地跟她说一次,小星你真的很了不起。


    可他全程都没有见到陈幸予。


    再加上一直联系不上她,程故舟心里不好的预感像阴云一样,越来越浓。


    直到急匆匆赶到维盛营销公司,看见了正在桌前整理资料的陈幸予,程故舟眉心聚拢的浓云才立刻消散而去。


    花束找到了主人,程故舟也找回了心神。


    倒是捧着花的陈幸予,比起公司同事见惯不怪的藏笑反应,显得更加意外和吃惊些:“你怎么来这了?”


    程故舟嘴角上扬,不说话。


    陈幸予把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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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页面一关,花放在桌子上,推着程故舟快步出了公司的门。


    “谁叫你没去酒店会场也不跟我说一声,陈经理,这可不太负责任。”程故舟叉着腰,又摆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陈幸予倒是不气也不笑,维持着工作状态,心平气和地解释:“工作上的安排,我只对我公司负责,不对大客户负责。”


    有时候,程故舟还真拿陈幸予这冷场能力没得办法,他一时接不上话,只看着陈幸予撇嘴笑。


    “程总,如果不是接洽工作,请您不要总在上班时间来公司找我。”


    程故舟面对陈幸予的追加要求,只顺着她说道:“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低头看了看表,又笑着提议:“还有五分钟你就下班了,今晚可否赏脸吃个饭?就当犒劳你最近辛苦工作。”


    “好。”陈幸予眼都没眨,答应了。


    “好?”倒是程故舟一脸惊讶了。


    “好。我去收拾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下。”


    陈幸予转身回了公司,程故舟在原地默默反应了一会,欢喜的神色才渐渐浮了上来。


    很快,陈幸予从公司里出来,程故舟又迎上了维盛营销员工下班的小人潮,在一众人热闹起哄的笑声里,偏偏陈幸予的神色和目光最淡然。


    不过不打紧,此刻程故舟的眼里,也没有别人。


    今天的电梯有些挤。程故舟和陈幸予本来特意等了一趟人少的电梯,但因为楼层高,下班的人越进越多,有人已经被挤到渐渐缩起了肩膀。


    一开始,程故舟是和陈幸予并排而站,后来,他变成站在她身前,再后来,他侧身挡住陈幸予,给她留出了一个完整的空间。


    程故舟始终没说话,倒是陈幸予,望着眼前宽阔结实的后背,心跟着电梯悠悠荡荡。


    电梯到一楼,人们鱼贯而出,陈幸予跟在人群最后面出来,程故舟一回头,看见了她红红的耳朵尖。


    这次的餐厅没有选错,精致晚餐、烛光摇曳,两个人之间的话虽然不多,但一切氛围刚刚好。


    直到陈幸予开了一瓶红酒,说,这酒不错,再来一瓶。


    程故舟要陪喝,她还不许,只让他喝柠檬水。


    程故舟望着眼前的陈幸予,看她晃着红酒杯,一口下去三分之一,再一口杯子见底,他并没有多少劝阻之言,到第六瓶的时候,只悠悠地问了她一句:


    “你平时,喝水都喝不了这么多吧?”


    陈幸予面色如常,葡萄酒的颜色把她的眸子染得摇曳火红,她回答:“是。”


    程故舟又问,“最近很不开心吗?”


    陈幸予转着杯子的手忽然停了,只剩酒在杯里随惯性左晃右晃,她回望着程故舟,说:“是。”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程故舟觉得陈幸予多少还是有些醉了,他刚想哄哄陈幸予,却被陈幸予先开口问:


    “我们参赛的那个公益广告,你觉得怎么样?”


    程故舟言短意长,“作品很触动人心,辛苦你了。”


    陈幸予点点头,“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


    “小星……”程故舟有些欲言又止。


    陈幸予瞪着程故舟提前警告:“想再劝我,就别说了。”


    程故舟慢慢做了个深呼吸,思索再三,还是把话说了出去:


    “不是要劝你,只是元旦假期我回去的时候,有个人找到我,说如果我还能见到你,无论如何都想让我给你带个消息。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陈幸予垂着眼眉,安静地只剩眨眼,一会儿,她冷笑着问:“谁啊?”


    “你爸爸,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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