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在铅灰色的云层中穿行。
贺乔的脸几乎贴在舷窗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画着记忆中阿尔卑斯山脉的轮廓。
“奇怪...”她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怎么还没看到山脉？”
按照航程计算，此刻脚下本该是啊。
周野的操纵杆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沉默地调整了高度表，让直升机下降数百米。
当云层散开的瞬间，贺乔的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巍峨的山脉，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焦黑色平原，像块被烧焦的兽皮铺展在大地上。
几根断裂的山脊突兀地矗立着，如同巨兽腐烂的肋骨。
“我们...”周野的声音很轻，很是不忍，“下面就是。”
贺乔倒吸一口凉气。
那场毁天灭地的大地震，竟然连大陆脊梁都能抹平。
但更令她窒息的是这片焦土——没有火山活动，没有熔岩流淌，却呈现出被地狱之火焚烧过的狰狞。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哽住了。
周野接过话头，“我猜，因为山脉损毁，隔壁国家，”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极端高温可能引发了地下煤层自燃...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在焦土边缘，贺乔看到了一排排黑色的‘树林’——那是成千上万棵被碳化的杉树，保持着死亡瞬间挣扎的姿态。
热风拂过时，这些‘树’发出细碎的哀鸣，簌簌落下的不是树叶，而是灰烬。
直升机在浑浊的空气中艰难前行，舷窗外的景象如同一把钝刀，缓缓割开贺乔的心脏。
曾经沃野千里的华夏大地，如今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焦土，像一块被烧穿的破毯子铺展在天地之间。
记忆中苍翠欲滴的山峦、层叠如画的梯田、蜿蜒如带的河流，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极热的高温让远处的景象扭曲变形，地平线像融化的蜡一般流动着，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痛苦地呻吟。
突然，一阵裹挟着沙砾的狂风狠狠撞上机身。
贺乔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细小的沙粒拍打在舷窗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当她再次睁眼时，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病态的咖啡色滤镜。
阳光艰难地穿透这层浑浊的帷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大地最后的喘息。
在这片死寂中，只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孤独地回荡，仿佛是为这片死去的土地奏响的哀歌。
她记得，一年前离开内陆去海洋，这里至少还有零星的荒原植被，现在却连一棵枯树的影子都找不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绝对的寂静。
没有飞鸟掠过，没有虫鸣窸窣，甚至连最顽强的苍蝇都不见踪影。
这片土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现在人口都集中在六大基地了。”周野的声音传来，他腾出一只手覆在贺乔冰凉的手背上，
“华北军事基地、华南军事基地、华东科技基地、华西备战基地，中原战略基地...”他逐个报出那些钢铁堡垒的名字，仿佛在念诵末日里的避难圣典，“还有咱们即将要去的中央基地。”
贺乔机械地点点头，额头抵在舷窗上。
如今是末世第四年。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M市基地的围墙内苟延残喘。
虽然外面被掠夺者包围，但至少偶尔还能在缝隙中瞥见一抹倔强的绿色。
而现在...
这一世的末世，比上辈子更加残酷。
她的指尖在玻璃上无意识地描画，仿佛要透过这片废土，触摸到那个已经永远消失的世界。
直升机突然一阵颠簸，惊醒了她的思绪。
下方，一道蜿蜒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提醒着这片土地经历过的浩劫。
贺乔索性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至少这样，她还能在脑海中保留一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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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最后的记忆。
极端的天气让他们的行程变得异常艰难。
每天上午九点，当温度攀升至危险阈值时，直升机就不得不迫降在焦黑的大地上，像只中暑的鸟儿般静静蛰伏，直到下午五点后气温稍降才能继续飞行。
原本一天的航程，就这样被拉长成了数日的煎熬。
然而，当坐标点终于出现在导航屏上时，连日来的阴郁心情突然被眼前的景象一扫而空——中央基地，到了！
中央基地，根本不是建在地面上的避难所。
而是一座，悬浮在云端的钢铁之城！
阳光在纳米合金打造的表面上流淌，整座城市像一颗精心雕琢的黑钻，在苍穹中熠熠生辉。
贺乔这才明白，当初沈南槿给她看的全息影像为何总是刻意模糊了背景细节。
“注意保持距离。”
周野立即调整了飞行高度，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输入规避指令。
他清楚地记得沈南槿的警告：基地外墙的自动炮台能在瞬间将入侵者撕成碎片，而激光拦截系统更是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过。
贺乔深吸一口气，取出那枚A+级战斗徽章别在胸前。
金属冰冷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她示意周野将直升机再度爬升，透过高倍望远镜，这座空中之城的细节逐渐清晰——
百米高的复合防御墙如同巨人的臂膀，将整个基地环抱其中。
墙体表面的自适应太阳能板随着光线角度不断变换着色彩，像是一片流动的极光。
更令人惊叹的是，基地底部悬浮着数十个巨大的反重力装置，喷薄而出的蓝色离子流在云层中划出梦幻的轨迹。
就在他们试图进一步观察时，两架造型锐利的战机如同幽灵般从云层中闪现，一左一右将直升机夹在中间。
通讯器里传来冷静的男声：“欢迎贺队长归来，请跟随引导航线。”
战机的机翼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既是欢迎，也是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