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掠过最后一片渔船的桅杆,向着蔚蓝的深海驶去。
随着海岸线逐渐变成一道模糊的灰线,海面上的船只如同退潮时的贝壳,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从舷窗涌入,贺乔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气息里混合着阳光烘烤海藻的芬芳,还有远处跃起的海洋生物溅起的水雾。
那些银灰色的背脊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与泰韦山那些狰狞的变异兽形成鲜明对比。
“军方应该清理得差不多了。”周野的声音混在引擎声中传来。
他悄悄松开操纵杆,让直升机进入平稳的巡航状态。
贺乔伸出手,任由气流像丝绸般从指间流过。
她闭上眼,感受着末世以来久违的宁静。
海浪规律的呼吸声,让她有些入迷。
温度计显示外界只有36度,比同等时间的泰韦山低了整整12度。
周野偷偷调整了出风口,让清凉的气流正好拂过贺乔的发梢。
阳光透过舷窗在她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鼻梁的弧度也很可爱。
他看得入神,差点错过仪表盘上闪烁的提示灯。
这一刻,他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驻。
但这份惬意持续了数小时,舷窗外的天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海面开始泛起不自然的波纹,远处的浪涌线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逐渐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她突然明白那些渔民,为何不敢深入这片海域。
两人都不是海边长大的,所以对这样的状况有些始料未及。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时,已经迟了。
当第一道浪墙毫无征兆地隆起时,周野猛地拉高操纵杆。
直升机像片树叶般被抛向高空。
窗外,原本湛蓝的海水此刻已变成浓稠的墨色,翻滚的浪峰间不时闪过诡异的磷光。
几分钟之后。
海面如同沸腾的巨锅,墨黑色的浪涌像山峦般此起彼伏。
直升机在狂风中剧烈颤抖,仿佛暴怒天神手中的玩具。
“抓紧!”周野突然低喝一声,操纵杆猛地向后拉。
几乎同时,一道足有三层楼高的巨浪从右舷方向扑来,浪尖的白沫如同猛兽的獠牙。
直升机剧烈颠簸着爬升,贺乔的胃部因失重感而紧缩。
她要吐了。
舷窗外,天空与海水的界限早已模糊。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不时被闪电劈开惨白的光痕。
某个瞬间,贺乔想到在海边那个小孩追着直升机喊话,好像是:“别去深海。”
早知道在海边多打听一下,谁知道这片海那么诡异。
“换游轮!”周野的吼声几乎被狂风撕碎。
他左手猛地探出舷窗,五指张开,一艘通体雪白的豪华游轮如同巨鲸般破浪而出。
然而在这片暴怒的海域中,即便是万吨级的钢铁巨轮也如纸船般脆弱,甲板以夸张的角度倾斜着,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吞没。
直升机在乱流中疯狂摇摆,仪表盘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周野咬紧牙关,将飞机艰难地悬停在游轮上方二十米处。
“战影!跳!”他一声令下,头狼立刻率领狼群跃出舱门,银灰色的身影在暴雨中划出数道弧线,稳稳落在湿滑的甲板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巨浪突然从侧面袭来。
直升机像被巨人拍中的蚊蝇般剧烈旋转,舱门在离心力作用下猛地弹开。
“跳!”周野用腿夹住操纵杆,腾出手将贺乔推向舱门。
贺乔的视野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周野被警报红光笼罩的侧脸——他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活下去”。
战影的狼嚎穿透风雨,小灰在甲板上焦躁地转圈。
贺乔最后看见的,是周野被仪表盘警报红光笼罩的脸,以及他身后那道吞噬了整个机尾的巨浪。
“周野——!”
贺乔的呼喊被狂风撕成碎片。
她眼睁睁看着,那架直升机被浪峰卷入深海。
钢铁骨架在滔天白浪中扭曲变形,如同被揉碎的锡纸玩具。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
战影的利爪深深嵌入甲板,用身体为贺乔筑起一道屏障。
但此刻她根本感觉不到安全——游轮在怒海中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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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摆,而周野的身影仍未出现。
三秒钟。
贺乔只用了三秒钟就恢复神智,并从空间拿出登山绳。
当第二个浪头砸向甲板时,她已将登山绳在腰间打了死结,另一端打算系在战影身上,“一会,你负责拉我们上来。”
可战影却不同意:‘你疯了!不要命了?’
贺乔没时间和它争辩,直接将绳子系在小灰身上,‘泰韦山的记号不是你留的吗?你现在又为何阻止?’
战影怒吼:‘我是让他保护你,可不是让你保护他!’
贺乔将绳子勒紧,“可我还没跟他道别,周野不能死!”
这句话混着咸涩的海水咽回喉咙。
就在她准备纵身跃入怒海的瞬间——
一道银光刺破浪峰。
椭圆形的逃生舱像珍珠般被海浪吐出,防爆玻璃后是周野的脸。
嘴角不再是下垂,而是奋力呼喊着什么。
可惜贺乔听不见。
随着“砰”的巨响,逃生舱重重砸在甲板上,滑出十几米才被栏杆拦住。
贺乔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跪坐在湿冷的甲板上。
劫后余生的狂喜中,一个危险的念头划过脑海:刚才若是将周野直接收进空间,他就不会面对这一切。
她猛地掐灭这个想法,却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动摇了。
贺乔抬起头,才发现天空中竟然下起了雨。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
逃生舱"咔嗒"一声弹开的瞬间,周野像头猎豹般冲向贺乔。
当他看清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空洞的眼神,腰间紧绷的登山绳,没有丝毫喜悦,而是紧紧抱住贺乔,“对不起,阿乔,我不是故意的。”
“我还活着,阿乔,对不起。”
不是故意的?
故意?
故意!
贺乔的瞳孔骤然收缩。
刚刚因为着急,而忘记的众多细节一一浮现。
湿透的作战服贴在身上,冰冷的海风却比不上她此刻心底涌上的寒意。
能在直升机坠毁的瞬间精准启动逃生舱的人,会来不及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