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苏喜英便驾车出发了。
她们一路未曾停歇,四处打听,才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建州城。
苏喜英裹紧身上的棉衣,一路冷风吹的她脸颊刺痛,她伸手捂了捂脸,瞧着前面排起的长队。
“怎么建州也在搜查?”豆蔻皱着眉头说。
苏喜英瞥了眼人群:“先歇个脚再进去。”说完她四处看了看,便拉着豆蔻往旁边走去。
城门口有处茶馆,供行人歇脚。
苏喜英拉着豆蔻坐下来:“店家,两碗茶。”
店家高声应道:“好嘞!”
话音一落就端着茶壶走过来,给她们倒了茶,刚要离开,苏喜英叫住他。
“店家,麻烦问一下,这进城为什么还要排队呢?”
店家抬头看了眼,声音压低:“听说是有人行刺章王,正在排查刺客呢。”
苏喜英和豆蔻对视一眼,心里惊讶不已:“章王在建州?”
店家神情茫然:“这王公贵族的事咱们老百姓咋个晓得,只不过看这架势估计是在建州了。”
苏喜英又问:“有没有说刺客是何模样?咱们也好避开些。”
店家笑道:“那就不晓得了,这官家办事谁敢掺和。”说完瞧着她们,“二位是外地来的吧?”
苏喜英一听偏了下脸:“很明显吗?”
店家拎起茶壶:“看二位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了。”又说,“建州百姓对衣着很讲究的,若是二位手头紧,可以去霍家的成衣铺子,料子好又便宜。”
说完有人喊着倒茶,他就应着离开。
苏喜英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裳,又扭头看了下路上的行人,他们也不都是绫罗绸缎,就也不在意了。
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她凑过去对着豆蔻说:“你说这是不是个陷阱?”
豆蔻眉宇间凝重,她迟疑地回道:“即便不是陷阱,咱们也得小心些,他这个时候捉刺客,奇怪的很。”
她们又在茶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暗了下来。
“我观察了一下,他们似乎在找男人。”苏喜英说。
豆蔻点头:“我也看到了,女人都是直接放过去的,唯有男人仔细盘查。”
苏喜英从包袱里拿了两个头巾出来,将其中一个递给她:“把这个包着头,虽然效果不大,但好歹是个遮挡。”
一番收拾之后,苏喜英牵着马车,跟着人流后面。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她心跳的越来越快。
很快她们就排到了城门口,城门守卫手里拿着画像,看着她们,皱紧眉头:“从哪来的叫花子,搞的什么样子!”
苏喜英压低眉眼,没有说话,紧紧地攥着豆蔻的手。
守卫瞧了两眼,便不耐烦了,挥挥手斥道:“赶紧的,走走走。”
苏喜英弯了弯腰,拉着豆蔻进了城。
一进入城里,苏喜英才悄悄松了口气,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而这建州城的奢华程度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之前听林志提过,建州繁华,商户多,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建州就已如此,那比若仙宫的圣都又是什么模样,她已经想象不出来了。
愣愣地跟着好奇心走了一段路,苏喜英才回过神:“这建州也忒繁华了些。”
夜幕之下,商户门口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她平日买不起的绸缎灯笼,这里几乎家家都有。
豆蔻去过圣都,已经对这里见怪不怪了,她拉住苏喜英问:“那我们现在去忆相阁吗?”
苏喜英四周看了一眼:“我们先找个客栈,等会再打听一下忆相阁是什么地方在哪儿,然后再做决定。”
豆蔻点点头:“好。”
苏喜英就近选了一家客栈:“掌柜的,一间房。”
柜台后面的人抬眼看过来,很快又低下去,手上敲着算盘:“没有空房了,去别家看看吧。”
苏喜英怔住:“一间都没了?”
“嗯。”那人连头也没抬,随意应道。
无奈,她们只能另寻他处,可是找了三四家,都说没有空房了,苏喜英就觉得很奇怪。
她又找了一个,在掌柜的说完没有空房之后,她将包袱放在柜台上,冷声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真的没有空房?”
掌柜瞥了她们一眼:“没有了,快些离开吧。”
苏喜英抱起双臂,说:“我在进来之前,瞧见有人退房离店,你现在说没房了?”
店主有些不耐烦:“这客栈有没有房,我能不知道?快些离开好吗?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苏喜英受不住这气,她刚要上前理论就被豆蔻拉住。
“英姑,算了,咱们走吧。”
苏喜英咬了咬牙,她也清楚若是在这与人起冲突不是件好事,便只能忍下这口气,跟着豆蔻离开。
“我们去看看有没有能夜宿的地方。”豆蔻拉着她往前走。
苏喜英越想越不对,她停住脚步:“他们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付不起钱吗?”
豆蔻转过身,视线停留在她们身上狼狈的粗麻布衣上:“有这个可能。”
苏喜英一听更来火了:“这富庶之地就是这个样子吗?狗眼看人低!”
豆蔻叹口气,安慰道:“没事儿,若真是如此便祝他们财源广出!”
苏喜英疑惑地看着她:“啥意思?”
豆蔻笑了下:“说他们只出不赚的意思。”
听到这话,苏喜英心里才好受一些,可是到了夜里,温度比白日更低,她们身上衣物不够御寒。
她们来到一食肆,苏喜英扬了扬手:“这里总不至于也瞧不起人吧。”
谁知她们还没进门,里面的店小二就迎了上来,起初在看到她们衣着时,他愣了片刻,却还是笑脸相迎。
“二位客官,里面请。”
苏喜英憋屈的心才稍稍好受些,她走进来,环顾一圈,里面地方不大,但装饰的很漂亮,瞧着倒不像食肆,像个卖书画的。
“二位,想用些什么?”
她们连续几顿吃的都是干硬的烧饼,现下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苏喜英点了两个菜。
店里人不多,小二招呼完就闲了下来。
苏喜英叫他过来:“小二,来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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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甩着手巾走过来:“客官,有什么需要?”
苏喜英看着他:“你知道忆相阁在哪里吗?”
店小二听到她这话,愣了一下,又上下扫了她们一圈,才疑惑反问:“客官要去忆相阁?”
苏喜英不便透露太多,只点了下头。
店小二看着她眼色,说:“客官,那忆相阁是个青楼,虽说是艺馆但毕竟鱼龙混杂,二位去那……”
苏喜英身子一僵,惊讶道:“青楼?”
“是,也算是建州顶有名的艺馆,里面的姑娘也都是才华横溢,还有不少被达官贵族看上,为此赎了身,从此荣华富贵不断。”
“不过,我看二位不是建州人,还是与你们说一下,那种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苏喜英想了一会儿:“他们为什么让我们去青楼?
豆蔻在一旁并未说话,只是脸色很不好。
随后她就发现了,忙问:“豆蔻,不舒服吗?”
豆蔻愣了下,抬眸看过来,摇了摇头。
但苏喜英看她状态不对,以为她是受了风着凉了,又喊了声:“小二,再上个热汤。”
小二端着饭菜走过来,苏喜英问道:“你们这可以做碗姜茶吗?我妹妹吹了风,我给钱。”
“不用,近些日子又冷了起来,咱们店里一直备着热姜茶,我给二位倒两碗。”小二拿走托盘说道。
“多谢。”
豆蔻一直埋头吃饭,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盯着苏喜英,说:“英姑,或许我知道他们的目的。”
苏喜英一愣,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而后才知道她说的是忆相阁。
“他们都说清白姑娘去了青楼妓院,即便只是去里面走一圈,出来便也不干净了。”豆蔻唇色有些泛白。
苏喜英怔住,随后她猛地想起豆蔻的过往,便也瞬间明白她这状态是为何。
苏喜英拉住她的手,轻声说:“豆蔻,你还记得你曾经教过我一个词,枷锁,我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她揉了揉豆蔻的手,“那些所谓的不干净不清白都是男人给女人的枷锁,你说有形的枷锁是锁住肉身,无形的枷锁是圈住魂魄。”
豆蔻愣愣地看过去,她眼中沁出了泪水,但不敢眨眼,生怕泪落下来。
“不论是青楼还是妓院,那里都有太多的可怜人,若不是为了生计,她们也是不愿的,可是在活着面前,这些都显得很渺小。”
豆蔻忽而想起幼时在那里遇到的一个姐姐,她双十年纪,若是平常人家正是大好年华,但在妓院里,她已经被称为半老徐娘,她每日对着窗子落泪,说自己还没攒够赎身的钱,却攒不了了。
苏喜英擦了下她的眼角:“同样都是女人,我们不能给这枷锁再上一道锁链了。”
豆蔻那一刻心里释怀了,这么多年情结忽而就解开了,她对着苏喜英笑了下:“英姑,你说的对!”
苏喜英摸了一下她的头,笑道:“快吃吧,咱们还得去找住的地方。”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有一温柔地声音响起。
“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借宿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