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弯月渐圆。
苏老爹撑着腿倚在门口,不断地探头往前面看去。
“今日怎么这会还未回来。”他嘴里念叨着。
周成礼从房里出来,走了过去。
“成礼,英姑怎么还没回来?”苏老爹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问,脸上全是焦急神色。
周成礼扶住他:“我去寻她,别担心。”
说着将苏老爹扶回房里,他便踏着将出的月光出了门。
白日里他的情绪来的奇怪,他似乎因为她不愿称呼自己而生气,一想到这他便觉得自己更莫名其妙了。
虽然他出了门,却不知要去何处寻她,他不能去镇上,只能沿着小路往村口走去。
半柱香前。
苏喜英怀里揣着今日结的工钱,手上拎着店主给的糕点,嘴里哼着小曲往家走去。
今天食肆里客人颇多,全部收拾完天色已经晚了,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决定抄小路回去,这样会节省不少时间。
但当她掉进猎户为了诱捕猎物挖的坑时,才拍着自己脑袋后悔。
这条路她不止一次走过,但这个坑是新挖的。
苏喜英躺在坑底好一会儿,才将那颗因为踩空坠落而激烈跳动的心平复下来。
她现在感觉身上有些发麻,说不出哪里疼,她稍微动了动胳膊。
可以,胳膊能动。
又动了动腿。
“啊!”小腿的刺痛让她眼前一黑。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想将腿弯起来,却发现右小腿扭曲的姿势有点诡异,她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
只一下,她便指尖颤抖的缩回来,疼的她冒冷汗。
“真是倒霉。”她嘟囔地抱怨一句。
随后她仰头看向坑口,坑底距离洞坑口还有些距离,她只能看见两侧枝叶飘动,还有天上半露未露的星星,这个坑大概是猎户用来捕鹿一类的猎物。
苏喜英又在坑底环顾一周,四周的坑壁看起来似乎很平滑。
她又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工钱,发现荷包还在,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反应过来,“我的糕点!”
她往身子一圈看了下,直到在背后摸到那包已经被压扁的点心。
苏喜英哭丧着脸:“这个很贵的,爹娘还没吃到呢。”
她小心地将压扁的油纸包打开,里面一块一块的点心,现在已经成了完整一块。
“哎。”她又将点心包起来,小心地放在旁边,防止自己等会又掉下来压到它。
苏喜英方才又尝试了一下,只有右边小腿受了伤,不知是不是断了。
她双手撑在两侧,用尽全力将自己撑起来,但右腿没办法站立,她只能扶着坑壁,手底的触感果然如她所料,滑的很。
苏喜英再次仰头,估算一下自己站起来之后,离洞坑口的距离。
“距离还行,但是这里啥都没有啊。”她借着月光又看了一圈里面。
“救命!”苏喜英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树枝上飞起的鸟,扑闪着翅膀离开。
苏喜英:“......”
在喊了几声之后,连鸟的踪影都没有了,她便放弃了。
“咕~”
肚子里的叫声反而开始抗议了。
苏喜英捂着肚子,饥饿感从这声音之后便越来越甚。
她视线扫到一侧的点心:“算了,这个也没法带回去了。”
于是她扶着墙走到油纸包前,又费了很大功夫才将油纸包拎起来,虽然点心已经不成样子,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能用美味来形容了。
正当她吃着时,脑中忽然闪过一念头。
这么想着,苏喜英也这样做起来,她拖着腿来到中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星星也露出全貌,忽闪忽闪地。
苏喜英捏了一小块点心,用力地往外面扔。
由于动作太大,牵扯到受伤的腿,她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缓了很久才止住身子的抖栗。
她忍着疼,将手里的点心抛出去一大半。
随后她便拖着腿又走回去,大口喘着气,靠着墙等待。
山里入秋之后,便寒气渗人。
偏偏今日阳光很好,苏喜英出门前换了个单薄的衣衫,然而现在她全身已经冷的发麻。
“真是老天都让我有此一劫呀。”苏喜英头靠着坑壁,眼睛看向外面的星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星星,才发现它们这么亮。
也是她第一次认真地回想自己这十几年,竟错过了这么多的风景,错过天上星月,也错过远边高山。
忽而苏喜英觉得自己很好笑,自嘲起来:“苏喜英呀苏喜英,你真是被豆蔻带坏了,独自一个人竟也这么文绉绉。”
她自嘲的笑容停在嘴角,她似乎许久没有想起豆蔻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玉英,你在天上能看到远方的豆蔻姐姐吗?她还好吗?”苏喜英仰头看着天空,轻声问。
她的声音很轻,随着秋风飘散开来,只有枝叶温柔地拂动,似乎在回应她。
苏喜英笑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苏喜英抱着自己,意识渐渐地开始散开。
“英姑。”
苏喜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唤她,但眼皮很重,睁不开。
“苏喜英,英姑!”
猛地,她睁开眼,胸口不断起伏。
“英姑!”焦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喜英下意识抬头,看见了她意想不到的人。
“周成礼?”
周成礼在外面看不清下面的状况,只能先询问:“你怎么样?”
苏喜英想站起来,但一下子脱力又坐了回去,扯到伤腿,疼的她龇牙咧嘴:“我没事,受了些小伤。”随后又说,“你去找人来拉我上去。”
周成礼看了她一眼:“等着。”便转身离开。
苏喜英等了一会,又看见他回来了,结果没发现他带人来,疑惑道:“你没找人来?”
周成礼:“回去一趟,时间太久。”
他手里扯着藤蔓,用了些力,确保不会断,才翻身跳了下来。
苏喜英被他跳进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你疯了?你跳下来干嘛!”
周成礼松开藤蔓,走过去蹲下:“哪里受伤了?”
苏喜英盯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小腿。”
周成礼垂眸看去,又小心地试探,才刚刚碰了一下,苏喜英便叫了出来:“别动别动!”
周成礼拧着眉,语气很冷:“这是小伤?”
苏喜英疼的冒汗,没有回答他。
周成礼瞧了她一眼,又起身走到垂下来的藤蔓处,伸手拽了拽。
“你说你跳进来干什么?你去找人,时间虽久,但我能出去啊,现在好了,咱们都要冻死在这了。”苏喜英看着他的背影,抱怨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喜英一怔:“你不跳下来的时候说这话,我还是信的。”
周成礼不再跟她掰扯,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上来。”
苏喜英又是一愣:“你要背我?”
“嗯。”
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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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没动,只说:“你先把你的想法说说,我可不能随意把命交给你。”
周成礼转过身,一脸不悦的看着她,随后无奈道:“我背着你爬这个藤蔓出去。”似乎为了堵住她后面的问题,又说,“藤蔓很结实,不会断。”
紧接着又补上一句:“我也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但他根本想不到眼前人竟然问:“藤蔓哪里来的?”
周成礼被气笑了,他不说话,直接转过身,将她托抱起,又小心地避开她的右腿。
突然被人背起来,苏喜英惊的搂上他的脖子。
周成礼身子一顿,随后走到藤蔓处,偏头对背上的人说:“抱紧。”
苏喜英便收紧胳膊。
周成礼笑出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放轻松。”
苏喜英才知道勒到他了,脸上一热,稍稍松开一些。
周成礼背着她,抓紧藤蔓,又往上面看了眼:“闭上眼。”
苏喜英闭上眼,只觉得身子好像飞了起来。
“好了,睁开吧。”声音似羽毛拂过她耳边。
她颤了颤眼睫,缓慢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上来了,惊讶道:“这么快?你飞上来的吧!”
周成礼笑了下:“嗯。”
“你放我下来吧。”苏喜英说。
周成礼并没有放,反而将她往上托了托,径直往前走:“等你走回去,天都亮了。”
苏喜英也觉得有些道理,便老实的趴在他背上。
“这条路平时没有人走,你怎么找到我的?”苏喜英问。
周成礼目视前方,低声回道:“鸟。”
苏喜英诧异:“鸟?”
“树林里一般到了夜里,没有大的声音是不会惊动鸟群,我是看见它们,才找过来的。”
苏喜英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呢?树林这么大。”
周成礼似乎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闷:“是你让我找到你的。”
苏喜英没听懂:“什么意思?”
“你抛出的那些点心碎吸引了附近的一些小动物,它们围在那里,很难发现不了。”他跳进坑里的时候注意到那个油纸包,便知道是她做的。
苏喜英惊喜道:“原来真的有用啊!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还指望夜里来收猎物的猎户发现呢。”
周成礼感受到她的高兴:“嗯,你很聪明,也很坚强。”
突然得到夸奖,苏喜英微愣,随即有些高兴,她晃了晃腿,却忘记自己右腿受伤了,嘶了一声。
周成礼出声:“别乱动。”
“哦。”
他们就这样在月光下走了一会,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很奇怪,苏喜英想稍稍离开他的背。
然而刚动一下,周成礼便收紧手,阻止道:“别动。”
苏喜英没撑住,胸口砸在他背上。
周成礼脚步一僵,整个背都绷紧起来,那柔软的触感从后背传到他的心尖,他眼神暗了暗。
苏喜英有些尴尬,想动又不敢动,见他停下来了,试探地问:“要不,我下来吧。”
周成礼睁开眼,眼神又恢复清明:“不用。”说着又继续往前走。
苏喜英也不说话了,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直到她看见周成礼走的方向不是家的方向。
“这是去哪?”
周成礼:“去看大夫。”
苏喜英不愿意:“太晚了,我不去,爹娘在家我不放心。”
周成礼依旧往前走,她开始挣扎。
“行,你别动,不去了。”他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