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言口口声声说,沈晴微想明白了就去找他。
但接下来两日,这位殿下日日登门拜访,不厌其烦地每隔一个时辰问一次:反悔了吗?
他闹这么一出,沈晴微实在被逼得烦了,按耐不住想要把他赶走。周临言倒好,死皮赖脸,从前那些风度翩翩都被烂在肚子里了。
去执行任务的前夕,周临言拉着她的手反复验证:“真的非去不可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沈晴微被他纠缠两天,整个人心浮气躁,有气又没地出。这次彻底爆发了:“殿下!我不会反悔的!这一遭,我非去不可!若是不幸丢了这条命,我认,至少到阴曹地府,我也问心无愧。以我的能力,拼上性命一定能拖延时间,而且时间不短了。更何况,我不会轻易认输。在血海里杀出一条生路,这不是我最擅长的吗?再说,我这个人,惜命得很,也怕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一定死咬着不放。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周临言听了这番话,联想到这几日她的态度,知道她是铁了心不会退缩,终于放弃了无用的劝说。
“一定要活着回来。”
此情此景,不仅让沈晴微想到她和宿弥一起共赴鼎松山那次。那样的局面,不也还是好好活下来了?
“沈晴微,撑不住就放弃。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他的眼底尽是无奈的妥协与缱绻的温柔。
倒像是临死之前赠言的,却听得人心里软软的。
不过,沈晴微不会死。
于死局中闯活路,她最擅长。
“殿下低估了,我这个人,怕死得很。如若我活着回来,希望殿下与我,从此陌路,便当做素不相识。”
苦涩的种子在周临言脸上开了花,绽放出一个讥讽的笑。
“你还真是……
“对你的情郎情深义重。
“罢了,你若能活着回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
那一日,沈晴微赌上性命,在死局中硬闯出一条生路。
她身上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尽管如此,沈晴微依然没有放弃拖延时间。
天色一点点暗沉,沈晴微身上的伤在刀光剑影中渐渐麻木。丞相一行人身边的确高手如云,沈晴微凭着一己之力,确实不敌。甚至,连接近丞相的机会都没有。
那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水混着伤口的血水,沈晴微的浑身湿透,视线模糊。
但是,她不能死。
她一定要活着。
沈晴微握紧了手中沾满血的剑,最后望了一眼肩上刻着的“如愿”二字。她咬着牙,拖着疼到麻木的身体冲出重围,冒死挟持宰相,拖延时间。
双方僵持一段时间,顾望悔就带着救兵赶到。
沈晴微已经几近晕阙,意识模糊间似乎听到顾望悔说计划成功了。
还说什么“周临言冒险改变计划,他们才有时间提前来救场”“差一点满盘皆输”这样的话,沈晴微浑身上下疼得厉害,紧握着剑的手已经止不住地哆嗦。
她实在没有心思思考顾望悔说的其他话。听到那句“成功报仇雪恨”,她便如释重负地拄着如愿剑往回走。
回家的必经之路经过由昼的医馆。
沈晴微倒是想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身上的伤不允许。
由昼见她这副模样,识相地收起往日的调侃之语,嘴上难得透露出关切:“几日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说离开三日,我还以为你是去玩的。”
由昼替他把了把脉,在药柜边上忙忙碌碌,转身递给沈晴微几个瓷瓶:“外伤不处理好是很危险的,该涂抹的要记得涂,该吃的药记得吃。过一会儿我有大事要忙,先让浮禾送你回去?”
沈晴微要强,不想亏欠于他:“多谢,我一个人能走。”
至于由昼口中的大事,她不关心,更无意掺和到旁人的因果和风波。
沈晴微接过由昼手上的药,一股脑塞在袋子里,继续拄着剑,一瘸一拐地往沈府走。
那地方,她本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该庆祝的日子当有佳酿相配。
沈府的院子里,她曾亲手埋下桂花酿,是云然死后不久埋的。处理完云然的后事,她一回京城就亲手埋下了那坛桂花酿。经年累月,想必酒香醇厚惹人心醉。
今日,她该好好庆祝庆祝。
如今她无任何后顾之忧:阿姐的毒解了,以后会长命百岁,她嫁给她的意中人,余生顺遂;自己也替云然报仇雪恨了,不负故人所托。
至于她曾经心心念念与母亲的重逢,那场火海、刺向心口的那柄剑、不留余地的毒也已经将她年少时天真可笑的奢望与幻想碾得粉碎。
等一年之期期满,由昼自会将她所中之毒的解药给她。
一切都将尘埃落定,都有了结果。
她是自由的,往后岁月,只为自己而活,了无牵挂。
沈晴微想着想着,心口上积压多年的巨石轰然坠地,如释重负。
淅淅沥沥的雨不是呕哑嘲哳的喧闹,反而像是无数烟花在天上绽放,落地的是无数清凉的祝语,庆祝她的喜悦。
身上的痛固然难以忽略,可替故人报仇雪恨的酣畅却也是实打实的甜在心里。
太久没回沈府,回去路上的草木在大雨中静默,她已有些许眼生。不过也无妨,反正日后不会再来了。
沈晴微拖着沉重的脚步,倚着手中的“如愿”剑往沈府走。
刻在骨子的敏锐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身后有人跟踪。
会是谁呢?丞相余党?不对,他们罪孽深重,证据确凿,此刻应该已被关入牢中。难不成……是娘?不可能,由昼告诉青杳,她给沈晴微下的毒无药可解。这一会儿,娘大概以为自己早已葬身火海。即便侥幸逃过一劫,也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所以,会是谁呢?
沈晴微对京城的路了如指掌,哪怕现在身负重伤,她依然可以为自己搏一线生机。
她没有打草惊蛇,反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拐进一处巷子,躲在了不引人注目的暗处,捏紧了手中的暗器。根据背后之人的声响来看,应该只有一人。
只要那人一靠近,在他琢磨方向时,沈晴微手中抹了毒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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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就会划过他的脖颈,即便她身受重伤,无法笃定能否一击致命,但暗器上的毒只要见血,她就掌握了完全的主动权。胜者只会是她,她一定会活下。
沈晴微藏身之处完全处于阴暗处,在阴沉沉的暮色中十分不起眼,再加上有草堆掩人耳目,很难被人发现。
在那人闻着血腥味,凑近草堆时,沈晴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
在手中的暗器即将割破延那人的脖颈时,微弱的光线下,沈晴微才看清楚那人的脸庞。
不是来要她的命的,是来要债的。
沈晴微终究是没有动手,那人也颇为识相,本可以在沈晴微犹豫之际悄然脱身、反客为主,却像是木头一样静悄悄地僵再原地,一动不动。他全然是不知死活地将自己当做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不同的是,他似乎胸有成竹,料定了沈晴微不会下手。有恃无恐,不慌不忙。
沈晴微收回了手中的暗器,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到这人身前,目光直直地撞上了那双熟悉的眸子。
“好久不见啊,沈、姑、娘。”
哪有好久?分明昨日才答应她此后陌路。
无论是周临言还是棋砚,她与他们的牵扯之间夹杂了太多是是非非,让人疲惫。
“珩王殿下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沈晴微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毕竟殿下亲口说过,若我活着回来,便不会掺和我与萧郎中的感情。”
由昼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等等。”周临言一把拉住她,却又小心地避开她手上的伤口。他熟练地解下自己的披风,温柔地披在沈晴微身上。
“殿下现在有事在做什么?既然口口声声说此后陌路,就不该再多此一举。”
沈晴微这番话,将周临言的心底的侥幸粉碎。
“如今殿下大仇得报,我该恭喜殿下,望殿下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我。我了却夙愿,也该过焕然一新的人生。”
周临言死死地望着她的伤口,神色凝重,满目痛苦。听了沈晴微这番话,却是挤出一个笑:“那萧昼呢?你也要离开他?”
沈晴微摇摇头:“不会,我崭新的生活,需要他。”
需要交易期满后他给她解药。
周临言脸上的痛苦变成了自嘲的无可奈何。他真的搞不懂沈晴微脑子里在想什么。她那样聪慧过人,那样多疑戒备,为何会瞧上那个劣迹斑斑、心性不定之人?
可情情爱爱,好像的确不需要什么理由。
就像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就对沈晴微“别有用心”一般。
“沈晴微,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周临言还是忍不住想要劝她迷途知返,却只换来一句“我和他的事,就不劳殿下挂念了。”
接着便是赤裸裸的划清界限。
沈晴微后来说了很多话,句句刺耳,每一句他想听的。归根结底,无非就是告诫他,离她远点。
“殿下,就此别过。”
雨越下雨大,周临言困在原地,拼命挣扎,却深陷其中、摆脱不得。
沈晴微却是毫不犹豫地离去,不留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