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撞上周临言看热闹似的神情。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好像再说：“我会一直死死盯着你的。”
莫名其妙。
沈晴微选择无视。
不过，她和孙照陵似乎也没什么交集……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好啊。”沈晴微点点头，“世子带路吧。”
余光中，原本淡定的周临言眸色深沉，微微蹙起了眉头。
戏真多。
一向表现得温文尔雅、举止得体的三殿下，什么时候连自己的情绪都不会隐藏了？
又或是——他可以装出这样，引她注意？
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他固然擅长人心算计，但她不会上钩。
想要笼络她为走狗，没门！
“不必劳烦孙世子了。”周临言语气冷冷的。
“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走。”
周临言话音刚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之前，似乎狠狠地扫了沈晴微一眼。
沈晴微只当他是故意博她注意了，并没有理睬。
“世子有话不妨直言？”
孙照陵的目光有些不坚定，时而看看她的衣裳，时而低头看地。
就在沈晴微以为他终于要说正事了的时候，他冷不防来了一句：“还是找一处清静点的地方吧。此处人来人往……”
两个人来到一处偏僻的林子。
“云姑娘的香囊真好看。”
孙照陵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腰间挂着的香囊。
沈晴微不懂他的意思——如果她没记错，孙照陵之前也佩戴过绣着蜀葵花的香囊。
绣花的针法简直和阿姐的习惯一模一样。不知什么原因，他现在把那个香囊收起来了。
沈晴微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他似乎对她构成了威胁。
她面上泰然自若，但下意识地将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放进袖子里。那只手碰到了暗器的边缘。
仿佛下一刻，这枚暗器就会刺进他的心口。
“世子大费周章，应该不止是为了夸一句香囊。不妨有话直说。”
沈晴微想起之前在明心堂上课时，他吊儿郎当与先生顶嘴的模样——那时他可没有现在这般扭捏。
她本就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何况是一个洒脱不羁之人的支支吾吾，总觉得对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心里莫名多了一份躁动的不耐烦。
“沈二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沈、二、小、姐。
沈晴微眸色变得深沉。
孙照陵话音刚落，沈晴微的匕首就已经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孙照陵的武功很厉害，之前与周临言交手都是势均力敌，僵持许久、大战几百个回合才勉强败于周临言。
但是他今日实在有些掉以轻心，在面对她的时候全然没有防备。
“孙世子，话可不能乱说啊。”沈晴微牵制着他，手上的匕首仿佛下一刻就要见血。
孙照陵一时没反应过来，似乎没想到眼前看着客客气气的姑娘会有如此一面，满眼写着惶恐和震惊。
两个人对视一眼，风是灼热的，他们之间的气氛却有如凝固的冰霜。
“啪——”
右手边的树后传来异常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谁在那！”沈晴微一手握着匕首，另一只手上的暗器蓄势待发。
“再不出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沈晴微听到孙照陵识破她的身份时，实在是始料未及，许是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我数三声，阁下再不出现，就休怪我手上的暗器无情了。”
沈晴微扫了一眼周围，她若向东侧移动几步，就能一手控制住孙照陵，也能看到树后藏的故弄玄虚之人。
一个暗器就可以。暗器上的毒能让她省很多麻烦。
“三——”
“二——”
“一”字还没说出口，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从树后走上前：“是我。”
许羽烟盯着她，轻咬着唇，眼神意味深长。
“云然，你……”许羽烟的视线落在沈晴微手上的刀上，仿佛在看一个杀人凶手。
沈晴微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心里却有许多后顾之忧。
许羽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方才孙照陵的话她听到了多少，她有听到那句沈二姑娘吗？
沈晴微看着自己手上的匕首——对了，她还撞见了自己要杀孙照陵。
沈晴微不在意许羽烟怎么想——不管她是害怕自己，还是讨厌自己。
她都不在乎。
但她担心，多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会给沈家带来麻烦，给阿姐带来麻烦。
毕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三个人面面相觑，沈晴微没说话，另外两个人都低头不语。
若是往常，沈晴微当然知道怎么样才是解决的好法子——一枚暗器，顺手的事。
暗器上有毒，虽然死不了，却能利用解药控制中毒的人。
她就不必担心路过的人会说出去什么。
只是，许羽烟。
沈晴微虽与她算不上熟悉，但总归还是相识一场。
她做不到面不改色地重伤她下毒。
“许姑娘，你走吧。”
在我后悔之前。
一桩桩，一件件，当然要慢慢算。
她相信，许羽烟不是会到处乱说话的人。相反，孤僻才是她一贯的作风。
那就不必急于一时了。
先解决孙照陵，再对付许羽烟。
许羽烟犹豫着还是没有走，眼神一直盯着架在孙昭陵脖子上的那柄匕首。
沈晴微意会：“许姑娘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着，她挤出一个虚假的笑：“不过很可惜，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还有，管好自己的嘴。”
哪有人敢这么和许羽烟叫嚣？
她和孟菱笙是一类人，都嚣张跋扈、我行我素，都有家族在背后撑腰。
平日里，应该很少有人会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吧。
许羽烟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嘴角扯过一个讽刺的笑。
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了。
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她的左手，拿着一个册子和一支笔。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沈晴微再次谨慎地打量一下四周。
确认没有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以后，沈晴微再次看向了手中的人质。
“世子，我不喜欢弯弯绕绕，也懒得玩骗来骗去的把戏。”
下一刻，沈晴微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你到底想做什么？”
原本架在孙照陵脖颈上的匕首按兵不动。
可沈晴微另一只手上的暗器却在孙照陵脸上游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张俊俏的脸毁掉。
孙照陵垂眸：“看来我猜对了，沈、晴、微。”
明明是阶下囚，他却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有恃无恐。
沈晴微眉毛上挑，“世子，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清楚，我不会轻易放过你这样的聪明人。”
沈晴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坏笑。
孙照陵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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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携带有毒的暗器？你和你姐姐，真是截然不同的两姐妹。”
沈晴微收起来手上的暗器：“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身份的？沈晴微回京一事，除了沈家上下无人知晓。”
隐瞒此事是沈家上下的共识。
即便是看她不顺眼的林渡菀，为了沈家，也不会多说什么。
更何况，沈晴微没回京，对她的一对儿女来说，反而有利。
孙照陵：“你与你阿姐长得有一点点像。”
沈晴微：“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你是如何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联系在一起的？”
孙照陵：“的确，你和沈雨汀只有一分相似，很难联想到一起。但是，我认识你阿姐啊。”
沈晴微移开了手中的匕首，侧着头看他。
阿姐不会把她的身份告诉外人。
“你放心，她不会出卖自己的妹妹。有心之人，自然能打听到一点风声。不过，只字片语，不足以拼凑出什么。
“我知道她有一个很疼爱的妹妹，也怀疑妹妹已经回到京中，可我没想过是你。
“但是，你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让我产生了怀疑。沈晴微现在该在的地方，是云然姑娘的故乡。
“而且，两人居住之处离得那样近，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真正确定你的身份，是那一日谢小将军派人给沈雨汀送礼，我偷看时发现你也出现在沈府。”
沈晴微看着孙照陵。
真有意思，看似洒脱不羁的纨绔小世子竟然会从一个香囊开始查，查出了她力图掩饰的真相。
沈晴微勾起唇角：“你喜欢我阿姐？”
方才还讲得头头是道的少年顿时涨红了脸：“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晴微将匕首放回腰间：“我不觉得世子这般……洒脱之人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从一个香囊开始，不厌其烦地找线索查出我的身份。”
孙照陵若有所思地感慨道：“我很好奇，你们姐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一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勇敢，一个武功高强却掩藏锋芒？”
沈晴微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和雨汀的经历，旁人又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她笑嘻嘻地说道：“你喜欢我阿姐，可是我阿姐……似乎有喜欢的人了昂。”
沈晴微还不忘用话来捅刀。
“不是……她……我……他……”
孙照陵好像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话说出口，却结结巴巴，甚至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总之，你阿姐喜欢的不是真正的谢小将军。”
沈晴微困惑地眨眨眼，抬头看他：“什么叫——我阿姐喜欢的不是真正的谢小将军？谢小将军，还能有假？”
孙照陵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你阿姐被那家伙的伪装给骗了。”
沈晴微慢悠悠地反问：“世子，在你眼中，我阿姐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提及心上人，即便是如孙照陵这样看似不拘小节的洒脱之人，也会不好意思地红着脸。
一句话都要在心里酝酿好多遍再开口。
“她……看着温柔似水，但柔中有刚，有点倔强，聪明伶俐……”
提到沈雨汀，孙照陵脸上的笑看着尤其天真。
沈晴微对孙照陵的印象不算太坏——放达洒脱，时常不受礼法拘束，是个率性之人。
“世子也说了，雨汀她很聪明。你觉得——她会不知道谢小将军到底有没有骗她吗？”
孙照陵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是意外。他双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只是他原本含笑的眼睛，却染上了一层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