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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014

作者:二三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风声中,垂头的天使掩面哭泣。


    浮在表面的雪花被吹下来,落在陆困溪脸上,他抬头观察着这座雕像,落在眼尾的冰冷的碎雪慢慢融化,变成一滴被吹落的眼泪。


    然后他慢慢走向下一座雕像。


    依旧是赤/裸的天使像,动作举止与前一个雕像相似,但是脸部微微抬起,那双眼睛从合拢掩面的双手下显露出来,


    眼下挂着成串的泪珠、顺着指缝滑落。


    但双眼睁大,瞪着前方,神情看起来却与怜悯或悲伤毫无关联,而是显得异常的激动、甚至狂热。


    陆困溪停了一下,没再延着原本的路线的前进,而是顺着天使的视线看去,落在这一圈雕像群的正中间。


    他想了一下,抬脚走去。


    中间并没有明确的标志,地面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干净的积雪,但是当陆困溪走到某一处时,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就是这六座雕像所围成的圆的中心。


    此时风声更大,像穿梭在峡谷中间,形成一种恐怖而空洞的呜咽声。


    被风裹挟着的碎雪杂乱地纷飞,从四面八方无序地砸向他。他站在雕像群中间,明明四下没有太多遮挡,却像站在风口。


    然后他在风声中隐约听到一些别的声音。


    一些碎碎的……低语。


    他确定那是人语声,来自于许多人,同时发出。像是在说隐秘的话,音量极低,但语速很快,不断的、不断的,许多人,许多声音。


    声音重重叠叠,至更多、至混乱,像是跌进一个放大了数千倍的蚂蚁窝里,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你的上下左右爬来爬去,蚁足窸窸窣窣、触角互相碰触。


    一片无序的、可怖的混乱。


    陆困溪懂得许多种类语言,但那些仿佛应该能够听懂的发音他却一个具体的单词也分辨不出来。他试图更仔细地去听,从风声中、从杂乱的如同低沉的浪涌中的声音里。


    那些声音仿佛越来越近,就像蚂蚁窝中,那双巨大的复眼慢慢贴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耳朵里接收到了环绕着自己的无数声音,他在那只眼球里看到无数的自己。


    突然。


    声音全部停止,消失不见。


    风声中,一片昏暗的寂静。


    一片很大的、形状清晰的六棱雪花无声地落下,擦过他的睫毛、再打着旋儿缓缓下落。


    他追随着它的轨迹。


    它落到了一只苍白的手上。他抬头,看到垂着头的天使正俯视着他。


    它的眼里空无一物,表情庄重而冷漠。


    它注视着陆困溪,将手中一支折断的花递给他。


    ——百合花。


    在基督教艺术中纯洁、忠贞和神圣的象征。在画作中常作玛利亚的配饰。她在未婚的状态下,因圣灵感孕,成为了耶稣的母亲。


    一种纯洁无瑕的花朵。


    现在被折断了,安静地、完全丧失生命力地躺在它石头铸成的掌心里。


    陆困溪从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他甚至不需要做任何的分析判断,那种冰冷刺骨的直觉像是从他的后颈突然长出来,一根尖头的刺一样,顺着他的血管迅速刺遍他的全身,在一瞬间他的喉咙、心脏都开始剧烈地疼痛,像是那根刺要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或者彻底插进他的心脏里。


    一种难忍的刺痛,一种浑身发冷的不安。


    他忽然意识到,那些声音消失了……是因为它们,正在看着他。


    它们发现了试图窥探的他的存在,它们此时就在这片空旷的风声中,沉默地注视着他。


    陆困溪知道自己应该跑,现在、马上,转头!跑到一个存在其他人的地方!一个存在任何能呼吸出热气的人类的地方!


    但他的脚下忽然响起声音。


    他低下头去,抬起自己的脚,那片原本干净的雪地上,此刻有一个鲜红的鞋印。


    是他的。


    血液还在流动,像一条有生命的活物。


    他顺着它蜿蜒的痕迹向远处望去。


    那里有一片红色,就像一个喷泉,血液正喷涌而出,像一条蛇一样地向它涌动而来。


    他往旁边躲避,却忽然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并不完全坚硬,有些软,踩中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准备睁眼去看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


    “呦,陆老板大雪天搞正念呢?”


    陆困溪睁眼,看到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唇红齿白的秦楝。


    第一次,秦楝这张脸看上去不那么讨人厌。


    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常,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天使像前,它的手上握着一朵花。


    陆困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半晌,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走向秦楝。


    秦楝捧着一个杯子,从吸管里大口嘬了口奶茶,一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他:“你这……脸色不好啊,不至于吧,我听说你们这个工作量,北方的普通学生每年冬天都得来一遍啊。”


    陆困溪步伐平缓,等走到秦楝身前时,神情已经正常。


    秦楝没有说,他刚才看他的第一眼,他脸色僵硬的像鬼。


    大概是巧合,他们两人此刻站立的地方,离这个圈的正中不远。陆困溪停了两秒,按印象走过去,那里还有自己刚才留下的脚印。


    非常清晰的一条路线,能看到他从另一端的雕像走过来,在这里停了很久——这里的积雪有点融化、脚印更深,然后他向他刚刚走来的那个方向迈出脚,从脚印看来,没有犹豫,直直走了过去。


    当他站在这个圆心的时候,似乎就已经被那些声音蛊惑,完全失去理智。


    陆困溪蹲下,将那一片地面上的积雪拨开,起初只想试试,直到他看到地上嵌有石板,上面有字。


    秦楝走到他身后,用那种吃惊的语气呦了一声,背对他的陆困溪没有看到,他殷红的嘴唇兴奋地高高挑起:“这是什么?”


    石板上有好几行字、很长的一段,每行大约两臂长,长短不齐。


    从排版来说看上去像是诗词或者类似的东西。


    表面被风化,许多字已经成了囫囵一团,只有个别的几个字尚且能勉强辨认出来:


    “福祉”


    “神圣█力量”


    “升██祭██”


    “盲者通过须被引导”


    秦楝饶有兴趣地低声念着,他似乎将它当作某种词赋,用一种咏叹调似的的音律节奏将它念出了一种很古典的韵味。


    陆困溪站起来,低头看了一会儿,垂手用手背扫过去拍掉自己衣角刚才沾上的碎雪,而后看向秦楝:“你的这栋房子有问题。”


    他没有用疑问句。


    秦楝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躲避:“是吗?”他笑起来,一种十分适合放在舞台上做表演以吸引观众的清澈明朗、又有一点撩人的笑容,“这我不知道。”


    他说着,沉吟了一下,“但我知道,梁觉星已经在这个房子里开始拍摄节目了。”


    “她似乎很希望这个节目能顺利拍摄完成。”


    “而且,”他盯着陆困溪,用那种音乐剧里扮演恶魔的角色喜欢的婉转起伏的语调,带着一种令人生厌的笑意,“我还知道,她拍完这个节目就会立刻出国。”


    “哦,不,应该说是回国。”


    “她的机票信息没加密,你可以去查一下,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陆困溪的脸色冷下去,他们互相盯着对方,带有一种较量角逐的意味。


    不远处突然响起脚步声,秦楝率先断开连接,他看着向他们俩走来的宁华茶,无所谓地吸了口奶茶:“咱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呢,别担心。”


    宁华茶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抬头打量:“嚯,这什么东西,瞧这大翅膀,天使?”


    “也未必,”秦楝微眯起眼睛看着陆困溪刚刚站在它身下的那一个,“也可能是魔鬼?魔鬼最初不也是天使么,但是违背上帝的旨意,怀疑上帝,因此与上帝对立,最终在撒旦与上帝的交战中失败,被打入地狱。”


    “也是,”宁华茶听进去了,“但是这种长得漂亮的是天使,带角比较邪恶的那种是魔鬼吧?”


    “不要用指环王那一套根据善恶来决定美丑。”秦楝吸口奶茶,“以西结书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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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使身上长了四个生物的头,有的天使身上有四个轮中套轮的轮子,轮子里外、加上全身连背带手和翅膀,布满眼睛。”


    “相反,恶魔则是美丽的。”


    “……?”宁华茶有点凝重,“说实话,你真的有点影响我的善恶观了。”


    陆困溪没听秦楝那套废话,他转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要把百合花递给自己的雕像,风中它像某种碎雪浮在半空中短暂凝成的虚影,似乎随时会破散,化为虚无。


    那么不真实,却有一种冰冷的邪恶。


    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股向外涌出的血河。


    他没再回想,向外走去,想起来问人:“你来干嘛?监工?”


    秦楝发出不满的声音:“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们资本家才不会一下子把劳工累死好吗?”


    “完全相反,我是来温暖你们的。”


    “中午了,该吃饭了吧各位少爷。”


    “嚯!”宁华茶一脸震惊,“真没看出来,你身上还残存人性呢?”


    “……你说话是有点不客气了。一切都是为了节目好,”秦楝一脸真诚,“所以为了节目效果,宁华茶你是会做饭的吧?”


    宁华茶:“当然了。现在的……”


    他没说完,秦楝直接打断,果断拍板,“那就请陆老师做饭吧。”


    ……?


    陆困溪停下脚步,用那种你在发什么癫的表情看着秦楝。


    秦楝微笑:“再加上梁觉星,她也不会做饭吧?”


    宁华茶应了一声:“嗯,她是不会,我们俩在一块的时候都是我给她做饭。”


    陆困溪忽然看向他,微微挑眉:“是么?我跟梁觉星在一起的时候,她给我做过饭的。”


    “有饭,有菜,很好吃。”


    “我拍极速物质的时候,生病了一段时间,那几天她基本上每天都会去陪我,还会给我准备吃的。”


    “那种家庭的氛围你可能不懂,和普通的恋爱可不一样。”


    陆困溪难得说这么多话,秦楝看戏看得兴奋,抿起嘴唇,竭力让自己闭住嘴。


    意料之外的,宁华茶竟然完全没有被挑衅到。等陆困溪说完,他甚至有闲心笑了一下,很轻的一声,带着十足的嘲讽。


    “你确定是梁觉星给你做的饭吗?”


    “我想想啊,你当时住的是哪套房子?莫奈花园那套吧?那边确实方便。”


    “是那边的话……我猜,梁觉星给你做的是广式的菜?蚝油生菜、老火靓汤什么的。”


    他看陆困溪越来越难看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人在上风,姿态很容易摆得好看。他拍了拍陆困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有空去尝尝你们家附近那家今喜靓吧,你会感觉到怀念的。”


    这是梁觉星糊弄人的常用手法了。


    他之前有一次,感染流感,高温烧了一晚,醒来以后迷迷糊糊地爬下床,就看到梁觉星正坐在客厅里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柔、神圣,金灿灿的光,明亮又温暖。她是听说了他的消息早晨特地赶来的,没叫他、自己用他一早就给她的钥匙开了门。


    看他醒了,从厨房里端出粥来给他喝。


    不夸张的说,他当时受宠若惊。


    接过粥的瞬间,病毒驱散,感冒好了大半。捧着碗迷迷糊糊地坐到梁觉星身边,心想这是什么美好人间。


    后来梁觉星临时有事,走得着急,垃圾忘了顺手带下去。他去收拾的时候,从垃圾桶里看到餐厅外带的盒子和袋子。


    但他一点也没有被欺骗的失望,他记得他当时蹲在垃圾桶旁边看着餐厅的大logo傻笑,心想梁觉星怎么能这么可爱。


    糊弄自己的样子也可爱。


    没糊弄过去的样子也可爱。


    陆困溪吃惯自家厨师做的御宴,难怪没尝出这种平价餐厅的外带菜。


    陆困溪在外人面前,架子向来摆得高,他盯着宁华茶,肩膀微微垂下去一点,像是太沮丧了甚至觉得疲惫,但下一秒紧接着将下巴抬起,依旧是一副傲慢样子。


    他很快想通关节,对宁华茶冷笑一声:“她瞒我也算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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