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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二十五章

作者:花king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陈崔定定地看着那题板在城楼下缓缓挪动,而后被巡场官平放在了牛车上。


    陈崔脸上的悠然和淡漠与题板上的字一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森然如鬼魅的笑意。


    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昭宁,摩挲着手上冰凉的玉戒,眼中杀意迸现:


    “陛下真是出得一手好题。”


    李昭宁窥见他眼中的凛凛寒光,丝毫不慌,歪头一笑:


    “为学子们尽心尽力,是朕的责任。”


    学子在,李昭宁赌陈崔不会杀她。


    陈崔伸向李昭宁的手果然停在半空,那手苍白细瘦,指节上布满深深浅浅的沟壑,如森森白骨般狰狞可怖。


    城楼上,李昭宁笑得轻松;城楼下,学子们热情愤慨。


    若此时杀了李昭宁,很难保证学子们不会一拥而上,用手中笔把陈崔扎成马蜂窝;不仅如此,在后世的史书上,陈崔也会落得千人指摘、万人唾骂的下场。


    良久,他才重新看向李昭宁,突然发现她已经不是一个月前那个懒闲散漫、吊儿郎当的乡野丫头了,她眉目间英宇威仪、风华万千的姿态,竟然让他想起了先帝刚即位时,眼中那些如雏鹰初飞般的锐利光芒。


    他冷笑道:“陛下手段,果然了得。”


    是他轻敌了。


    但那又如何?只要皇宫的禁军还是他陈崔的,李昭宁就是笼中鸟、案上肉,只能任他拿捏宰割而永无翻身之日。


    只要盯紧她,还怕没有杀了她的机会吗?


    李昭宁看着他眼中的锋芒渐渐弱下去,便知道自己安全了,紧绷的肩膀松了松,长出一口气。


    陈翠冷哼一声:“回宫!”


    众人纷纷而上,抬着陈崔的轮椅缓缓而下,两个小太监也死死地箍着李昭宁的肩膀,将她按头塞进了一顶小轿子,摇摇晃晃地回了宫。


    进宫后,李昭宁的轿子往太极宫去,而陈崔则被人一路推着,伴随着木轮的嘎吱声响,缓缓进入了紫宸殿。


    陈崔坐在轮椅中,手肘支在扶手上,手中松松地捏着一本《论语》看了好一会,面色也逐渐从轻松淡漠,变得苍白森然、嘴唇乌青,眉宇间的愤怒似冲向堤坝的洪水一般,就要喷涌而出。


    出言却是轻描淡写:


    “是谁负责盯着她的?”


    他身前的小太监们互相看了一眼,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膝行上前道:


    “回节度使,是奴看守不力……”


    啪!


    陈崔的巴掌种种地落在那面庞稚嫩的小太监脸上,他鼻孔中顿时淌下两行鲜艳的红,脸上也显出隐约的暗红色指印,如同魔鬼的印痕一般恐怖。


    小太监捂着脸,张了张嘴,还是颤抖着低下头去,以轻若蚊蝇的声音道:“奴以后一定盯牢太极宫,一只苍蝇都不会放……”


    啪!


    陈崔又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眼神冷然,唇角却带着如寒冰一般的笑:


    “她今日不出宫,明日呢?后日呢?”


    小太监抬头看了陈崔一眼,虽迷惑,但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让她出去的是你吗?”


    小太监梗着脖子,眼神懵懵的。


    陈崔手中的书啪地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目眦尽裂、咬牙切齿:


    “是读书!”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公主,长在偏远之地,怎么就能读了那么多书?!”


    “她就是读了太多不必要的书,把那些和世界唱反调的方法,统统学了个遍!”(1)


    小太监们皆跪伏在地,地板上目光在众人之间流转,却无人敢接话。


    陈崔冷笑一声,眸光渐渐收束,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玉戒:


    “罢了,不过是多费些时日……日子还长。”


    *


    李昭宁回宫后心绪复杂,闷闷地不说话,子涵见状便也不再找她,只是给她换了衣裳便垂手候在一旁。李昭宁则在空庭前的台阶上坐着,神色木木地望着外面的月色。


    她知道,从今日起,陈崔与她之间便势如水火,再无任何维持和谐的可能,哪怕是表面上的和平也不会再有。


    自从学子们山呼海啸给她磕头起,陈崔对她就已经动了杀心。


    他不动手,只是如今形势所迫,他在等一个时机。


    而李昭宁身后的倚仗寥寥无几——裴砚身份不明,随时可能反水;而那些支持她的举子们,都还未成气候,而且科举都还没放榜,她并不知道那些人姓甚名谁。


    李昭宁不是个爱伤神忧思的人,但事关生死,她只觉得唇齿饥渴,焦灼难耐。


    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将李昭宁从纷杂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她叹了口气,晃晃脑袋,冲着子涵招招手,笑道:“去给朕弄点东西吃。”


    子涵一直默默关注着李昭宁脸上的表情,几次想出言安慰都没有做声,此刻见她脸上舒展的笑意,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她也浅浅一笑,应了声“好”,便小跑着往门口奔去。


    李昭宁准备起来,但坐得太久,屈着的腿有些发麻,正伸手揉着,却听到门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她行动不便,待终于扶着廊柱站起来时,却看到子涵红着一双眼走了回来,见到她,嘴唇张阖几下,欲言又止。


    她问:“怎么了?”


    子涵抬眸看着李昭宁,眼中泪光闪闪,氤氲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节度使说,要成全陛下清高之名,让您禁水禁食,静修参禅,待顿悟后,才能恢复……”


    李昭宁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陈崔会反击,但没想到这么快。


    顿悟是假,饿死她是真。


    子涵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对李昭宁道:“奴婢房中还剩些点心,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陛下若不嫌弃,奴婢去拿来给陛下先垫垫肚子。”


    李昭宁垂眸思考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神晶亮如月:“好。”


    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


    第二天清早,李昭宁被侍卫叫起来,穿上衮服,被押着去早朝。


    这是科举结束第一天,陈崔再怎么恨她,都得让她出现在朝堂中,装装样子。


    众官行过礼后,皆垂手立在一旁,礼部尚书手持笏板,对着陈崔道:


    “节度使,科举已毕……”他看了一眼李昭宁,发现她仍旧是一副散漫样子呆呆地坐在龙椅上,便继续道,“是否要按旧例阅卷?”


    陈崔坐得稳当,头也没抬:“考都考了,阅吧。”


    “咕——”


    众人纷纷看向李昭宁。


    李昭宁淡定地摸了摸肚子,没有搭理从各处飞来的嘲弄目光。


    众官皆愣了一瞬,而后收敛表情,一个一个出列,向陈崔汇报政务。李昭宁仍旧沉默地坐着,目光偶尔扫过庭下,从不在任何一个人脸上停留。


    直到工部尚书段朗站出道:“节度使,黄河春汛将临,需速派人治水,防患于未然。”


    他虽然是向着殿上躬身,但明显没向着陈崔,而是对着宰相杜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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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黄还未开口,李昭宁却突然出声:


    “是吗?朕的「明经」科考题里,正好考的是河防要领,不知段尚书是否要看看试卷,做个参考?”


    她脸上神情轻松,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段朗侧头看了一眼李昭宁,又回头看向杜黄,却发现杜黄的眼睛也停在了李昭宁身上。


    段朗不是陈崔的党羽,而是杜黄的门生。他看着自己的老师眼中眸光一闪,竟久违地浅浅勾起唇角。


    “考生未涉实事,怎么知道个中利弊……”礼部尚书接到陈崔眼中的冷意,抬头对着李昭宁道,目光轻蔑。


    李昭宁毫不示弱:“春汛治水,只与黄河历年汛期和沿岸地理有关,与利弊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尚书做腻了,想学学经商的无利不起早,有利可图才要动手?”


    李昭宁的话锋芒毕露、毫不留情,激得礼部尚书眉毛高竖,嘴角抽搐地着急地扬声高喊:“臣为朝廷肝脑涂地,陛下怎可如此污人清白……”


    陈崔目光一转,射向李昭宁,一字一顿,语气充满警告:“陛下此言,不太合适。”


    李昭宁微微抿唇,不甘示弱,直直地盯着陈崔,正要说话,却听到一个沉缓却笃定的声音传来:


    “微臣觉得,陛下所言甚是。”


    是宰相杜黄。


    礼部尚书的控诉瞬间停住。他很清楚,杜黄虽在朝堂沉寂,但说话的分量仍然很重,否则陈崔早就会将宰相一职另选他人了。


    不动杜黄,是因为杜黄为官多年,根基深重、盘根错节,动摇不了。


    李昭宁紧紧攥着的袖口瞬间松下来。


    她感激地看了看杜黄,再向礼部尚书莞尔一笑:


    “既然杜中书都赞同,那么便赶紧阅卷,选出言之有理的,作为参考,”她顿了顿,思考片刻,又道,“按旧例,若有要紧事,科举可糊名阅卷。春汛要紧,就免了誊抄吧?”


    礼部望了望陈崔,得到他的默许后,向着李昭宁拱手道:“那便依陛下所言。”


    李昭宁问:“既然如此,阅卷便可快些,旧制是十五日,改为三日,如何?”


    礼部尚书面露震惊之色:“三日?陛下莫要说笑……最快……”他还是看了看陈崔,发现陈崔垂着头未发一言,便试探着开口,“最快也要七日。”


    李昭宁的手挪到身前,悄悄摸了摸肚子,指尖摩挲着胸前金线绣着的龙纹,笑得轻松:“那便七日吧。”


    礼部尚书松了一口气。


    陈崔瞥了一眼杜黄,发现杜黄仍旧注视着龙椅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目光直率,清淡如水。


    下朝后,李昭宁被押回太极宫,刚进门,就看到满身泥巴的子涵,肩上扛着一把铁铲,正抬手擦着额角的汗水。


    她惊问:“这是在做什么?”


    子涵回头看她,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前的深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宫里快没水了,奴婢让他们……挖井。”


    李昭宁探头看了看,坑里站着两个小太监,皆将衣袍用带子绑在身上,热火朝天地用铁铲往外掀泥巴。


    子涵一边笑,一边用衣袖抹了抹额角的汗,腕上泥巴蹭在脸上,混着汗水,俨然一只大花猫。


    李昭宁忍住笑意,走过去对坑里的太监道:“别挖了,现在是春天,水源太深,还没挖到水,人先累病了。”


    众人皆抬头看着李昭宁,动作虽然停了,但手中的铲子还紧紧地握着——不挖井,会渴死。


    李昭宁轻松一笑:“上来,朕带你们去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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