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传言中说的幽暗山洞,反而是拨云见日后的桃花源模样。
终日笼罩的白雾在此处销声匿迹,清浅的阳光朗照在开阔的院落里,院前还栽着一颗年岁不小的桃花树。
正值春日,干枯的树枝上冒出许多嫩绿的新芽来,有一些叶子早早地舒展开,或大或小的绿团下,隐约藏着几点零星的粉意,花苞已绽开了半截,迫不及待地要看看这和煦的春光。
一行人行至门前,院内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如果不是正中央的屋子里偶尔传来几声幼狐的呜咽声,孟莳几人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嘶——我怎么感觉狐妖好像不在这里啊?”
踏过逼真的深渊裂谷,又见到眼前如梦似幻的桃花源,苏琏已经彻底把刚刚的恐惧抛之脑后,小声发表着自己的疑惑。
柏慕和迟槿对视一眼,眼中也有些许疑惑。
思量片刻,迟槿从身侧的腰包里掏出一个古朴的盘龙罗盘,又在自己的身上左右翻找一番,找出了半截黏在衣服上的狐狸毛,往罗盘中央的空缺处丢去。
有了指向物,罗盘当即开始运作起来,或许是受幻针的影响,罗盘左右乱转了几圈,最后才悠悠指向了院落的方向。
中央的赤红狐狸毛无火自燃,只发出一道黯淡的光。
“没错,是在里面,只是可能情况不太好。”
迟槿点点头,利落收起罗盘。
“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我们追踪这只狐妖也有月余了,还是要尽快把她关进妖狱,以防她再出来害人。”
“走吧。”
柏慕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折扇,整个人也微微紧绷起来。
“我打头,柏慕殿后,你们跟在我身后便好。”
迟槿松开孟莳的手,抽出腰间挂着的剑握在手中,率先往前而去。
孟莳与苏琏对视一眼,老实地跟在了迟槿身后。
前者以灵力幻化出了造型奇异的树神鞭,后者则一股脑地从储物镯里拿出来一沓符纸还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将自己的半个怀抱塞得满满的。
“吱呀——”
木门被迟槿拿剑鞘小心地推开,不大的声音却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呜呜——”
屋内似悲鸣的声音停止,那只幼崽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家里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猩红的戾气从碎裂的桌子中蔓延而出,像是致命的毒蛇,一寸一寸缠上了白玉的躯体,这股不详的力量丝毫不顾宿体的死活,只知用力挤占每一寸血肉筋脉,将干净的躯体化为自己的养料。
白身赤足的幼崽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娘亲白玉,小小的眼里满是悲伤和担忧。
“呜呜——”
娘亲,快醒来吧。
幼崽用伤痕累累的鼻尖拱了拱被过多戾气侵蚀,以至于身上已出现裂痕的白玉,丝毫不顾自己会被血玉镯中蔓延出的戾气伤到。
迷雾林之战,白玉虽有血玉镯相助,却无法很好掌控这股外来的力量,柏慕和迟槿却在此前的历练中磨出了些许默契,两人配合,再加上织女云珠不要命般的打法,心存顾念的白玉自然难敌。
幸而得赠镯之人暗中相护,白玉才得以带着险些被云珠误伤的幼崽回到住处。
暗中之人掩护白玉回到住处之后便迅速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也没给迟槿等人追踪的机会;但从迷雾林中回来之后,伤重的白玉便在戾气的反噬下陷入了昏迷。
戾气凝结成罡风,拒斥着一切靠近白玉的生物,却也让白玉身上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混乱和危险。
许是由于血脉的缘故,罡风虽对幼崽也有排斥,却始终容忍几分。
幼崽不愿见娘亲被戾气吞噬,便不断尝试靠近白玉,试图将她唤醒。
几番尝试下来,除了情况稍好些的鼻子,它的两只前肢已经变得鲜血淋淋。
迟槿等人的脚步虽有所掩饰,但在天生感官更强,身体却羸弱的幼崽听来,已经算是显眼。
那群从外面闯进来的人已来到了门外,娘亲却始终没能醒来,甚至有在戾气的侵蚀下丧失神智的可能。
幼崽一个狠心,咬上了白玉的手腕,它强行激发起自己体内的力量,不顾心脏几欲碎裂的疼痛,试图以血液为引,用同源的力量将戾气牵引到自己身上。
感受到更为纯净的力量,戾气当即调转方向,朝狐狸幼崽的方向一股脑挤去,直将它的身躯生生撑大了几分。
“呜呜——”
幼崽几乎瘫软在床边,克制不住地发出吃痛的悲鸣。
戾气上身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有好多把刀子往自己身上齐齐刮着,一边还有夹杂着哀痛、怨恨、嫉妒等负面情绪的声音往自己脑海里钻。
在这股莫大的痛楚下,幼崽也丝毫没有想过要松开嘴,甚至还分心控制着自己下嘴的力道,以防真正伤到了还在昏迷中的娘亲。
“呜——”
醒来吧,娘亲。
湿漉漉的眼睛里有着难以克制的痛苦,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娘亲的担忧和希望她平安的渴求。
“嘭!”
门在迟槿的大力下被一脚踹开。
对抗戾气的侵蚀和控制自己不伤害到母亲已经耗费了幼崽所有的七里,以至于幼崽却有心,无力分出哪怕半点注意力来保护娘亲和自己。
门开之后,里边的情形便陡然呈现在孟莳等人面前。
伤痕累累的幼崽以血为咒,拼命将白玉身上的戾气往自己身上吸,猩红的戾气却丝毫不知节制,硬生生将瘦弱的幼崽撑开了好几份,甚至能隔着染血的皮毛看到皮肤下的青筋。
青筋之外,似乎还横亘着许多陈旧的伤痕。
这场面看上去过于触目尽心,以至于迟槿拿剑的手忽而僵住了。
以防万一,她的目光并没有从这两人的身上移开,但她的心却在动摇。
察觉到外人的存在,戾气无端暴涨了几分,带着恶意的罡风也随之而涨,眼见着就要将失力的幼崽弹开。
“呜呜——”
求求你们,帮帮我。
情急之下,幼崽咬住白玉的力道稍大了几分,一双满含祈求的目光转向了孟莳等人。
它在请求她们帮帮它。
“……你的身体不能承受那么多戾气。”
迟槿皱眉,她并不是很想帮白玉,但狐子确实是无辜的,它的身上并没有沾染上丝毫恶的气息,而且,一对上那双满是哀求的兽眼,握着剑柄的手却无端松了几分。
“呜呜——”
我愿意,没关系的。
幼崽近乎悲哀地回应着,眼中是全然的坚定和无畏。
迟槿仍在犹豫,她转头望了孟莳一眼,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
“没关系,答应它吧。”
孟莳上前一步,拍拍迟槿的肩膀,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我虽视狐妖如噩梦,却也懂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她做的孽,是她该承担的事,再多的怨恨也不该由一个无辜的稚子承担。恶人破坏规则和道义,我们在大多数时候却还是要坚守这些的。”
“好,我们会尽力帮你削弱戾气。”
在孟时的宽慰下,关心则乱的迟槿终于放下心中的迟疑,果断点头。
戾气不同于灵力,它形成之后一般无法自行消散,而只能以特定的容器和手法尘封。这个容器可以是某样容器,也可以是某个体质特殊的人或妖。
观狐子的表现,它虽在戾气的侵蚀下身形暴涨,却并未出现神智被侵蚀或丧失的情况,为防戾气暴走,伤到无辜之人,现下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
而且——
迟槿目光略过白玉,回头看身后默默跟上来的苏琏和柏慕。
柏慕已经拿出符笔准备往狐子身上画加持类的符咒,往日里遇事就躲的苏琏拿出了储物镯中能够克制戾气的灵器。
本该对白玉最痛恨的孟莳则收起鞭子站在她身侧,准备以带有净化属性的灵力助狐子减轻痛苦。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各色的灵力交织在小小的屋子中,将张牙舞爪的戾气一点点压制在狐子的身体里。
“嗡——”
随着最后一缕金光落下,戾气完全被封印在狐子的心脏处,一块红色的彼岸花印记也随之出现在它遍布伤痕的心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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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郎!!!”
尘埃落定,白玉终于从惊梦中转醒。
一睁眼,她就看到恍若狂风过境后的房间、围在她四周的孟莳几人,还是自己变得奄奄一息的孩儿。
“你们——你们对阿愿做了什么?!”
白玉眼眶发红,目眦欲裂,手里聚集起妖力就朝与狐子阿愿站得最近的孟莳打去。
“嘭!”
眼见着妖力就要伤到自己,孟莳眼神一凛,一个甩鞭将妖力团打散,凌厉的鞭风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直直朝白玉身上打去。
“!”
柏慕见状,当即就要掐诀阻止,他们这一次出来可是接了任务的,万一把妖打死了可不好向捕妖阁交代。
“别动。”
迟槿伸出剑柄拦住了他。
初见时孟莳虽有克制和掩饰,但她对狐妖的恨意是无需怀疑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也是为什么孟莳所言之辞虽有破绽,迟槿仍然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她的原因。
恨一个人的眼神,往往是藏不住的。
从孟莳对狐妖的恨意来看,刚刚孟莳愿意松口救狐妖之子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再让她这般那般压抑自己的情绪,对她总不会是件好事。
“阿莳有分寸。”
迟槿看着孟莳情绪波动再大,恨意再深刻也依然留存着几分冷静的面庞,淡淡地笑了笑。
“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医师可以用吗?”
迟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门外的方向。
“再不济,以前做捕妖人的时候我也常给自己上药,勉强算是半个医师,总不至于让你的考核对象真没了,放心吧。”
“……”
柏慕看了看眼睛眨得飞起,注意力也时刻放在孟莳和白玉身上的迟槿。
我看你才是不放心的那个吧。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摇摇头,放下了自己的手,顺便用术法将狐子拘来自己身旁,捂住了它的耳朵,防止它被两人误伤到。
“我们对它做了什么?”
孟莳看着被自己一鞭子打飞出去,心神却忍不住幼崽身上飘,似乎生怕对方受了伤的白玉,只觉得莫名嘲讽。
恶人明明也有自己如珠似宝养着的孩儿,却会为了一己私欲对别人的孩儿下手。
孟莳目光发冷,仿佛含着终年不化的坚冰,那坚冰又化作利剑,直直地扎回白玉心上。
“不——我们没对它做什么,反而还帮了它,它身上的伤,它封印在心上的戾气,它如今奄奄一息的模样,全是拜你所赐。”
“或许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
“你怎样对别人,别人就会怎样对你,你伤害了别人的孩子,自然也会遭到报应。”
近乎平静的叙述,话语下却掩藏着炽烈的火焰和毒液。
愤怒和恨意像一把锯子一样,锯着孟莳的心,云珠和念秋的过往又化作细针,戳在她柔软的心上,让孟莳忍不住再变得刻薄和恶毒一些。
在狐子近乎悲鸣的呜咽中,她不至于做出让白玉血溅三尺的过激行为,却也要让对方感受到那些无辜者曾遭遇的苦楚。
“你撒谎!不,不是我,我没有!”
白玉近乎崩溃地看着自己的手,右手被阿愿咬出的痕迹是那样清晰,昏迷时隐约听到的声响直直变成恶影缠绕在她身旁,似要将她撕碎。
“对了,阿愿!娘亲的阿愿,我最爱的阿愿——你老实说,娘亲根本没有伤害你对不对?”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白玉猛然将目光投向了蜷缩在柏慕怀中的小狐狸。
对方身上白色的皮毛被大片大片的鲜血沾染,干涸的部分纠缠成一绺一绺的模样,嘴角、鼻尖、四肢处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你告诉娘亲,一切都是她们在撒谎,娘亲一向最爱你了,我为了你能放弃所有,我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对不对?”
白玉丝毫没有要理会孟莳的意思,而是焦虑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语气急促地追问了一遍,眼底蔓延起大片大片比墨水还深的偏执,俨然一副疯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