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打斗声原来越远,雾气弥漫下,孟莳撤离的步伐却无一丝犹豫。好似她的目光能穿透这浓浓的大雾,看清近乎朦胧的路况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孟莳回想起狐妖离开后的一切,无论是离奇的觉醒与新生还是同迟槿、柏慕、苏琏这些人意外的相遇,犹觉得恍若置身梦中。
——
不久前。
浑身筋骨肌肉被敲得粉碎,又在金光中从微末粉尘开始重组,孟莳却并未感到太多的痛苦,反而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像晒在冬日清晨的阳光下,宁静惬意。
没有被重重梦魇困住的压抑和沉重,也没有被命运层层禁锢的束缚和不适感。
大难一场,孟莳再睁眼时,感受着比以往高了不少的视角,还有自己长满了绿叶的枝干,深埋于泥土中的树根,只觉得满心茫然和惊诧。
我……没死……还变成树了?
“白白,白白。”
一只头顶树叶,身后长着透明翅膀的白团子从孟莳的身体里冒了出来,飞到孟莳眼睛的高度,左右晃动着。
“你是说……我本来就是树灵,现在只是觉醒了?”
孟莳勉强辨认着白团子大白要传达的意思。
大白说,孟莳即为此世浮梁树灵的化身。
浮梁树本为神树,但受天道限制,自身无法孕育树灵,因此诞生时,树灵与树身便会分为两个个体。
一半为人,一半为树。
人与树之间存在某种特殊而微弱的关联,但若无特殊情况,二者终身都不会有交集。
树灵会作为普通人类死去,树身则照常生长,最后在人类死去的时候一同枯萎。
作为树灵化身,孟莳过强的执念激发了与浮梁树之间的连结,以其血液为引,再加之某种神秘力量的助力,孟莳才得以成功觉醒,成为浮梁树灵。
至于神秘力量的来源,孟莳仔细询问了光球,却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回应,说是上面有着某位古神的气息,气息与将神树送到人间的某位神明如出一辙。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妖,甚至还有神?
屡次前往神祠祈愿却无一灵验的孟莳沉默了。
“咚咚咚——”
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澈的少年声,带着朝气的声音穿透门扉,清朗而有活力。
“你好,我们刚刚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金光,看它的痕迹,是从这所院子里传出来的。我们是从云都来的密探,为追踪一桩案件而来,请问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院子的门虽未锁上,但一来,苏琏并未察觉到里边有妖物的存在;二来,这院子看上去像是女子独居,他也不好直接闯进去。
云都密探?
孟莳曾在梦中听过这个名字,在她所未能见到的后续里,就是这群少年找到了作恶的狐妖将其制服,但其中也是经过了几番波折。
想到院子里那滩凝固的血迹以及那个被其遗落的篮子,孟莳心中仍有隐忧。
受了伤的狐妖想必会为了恢复实力变本加厉,毕竟她有自己的软肋要护。而普天之下,妖族提升最快的方式,无非就是害人。
理清其中关节,孟莳当即应了一声,她还没忘记自己这会儿正是棵树的模样,也没忘记这院中仿佛凶杀场景一般的状况。
“——诸位请稍等片刻。”
“姑娘,我们进来了?”
孟莳话落,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在等了几息之后发现没有回应,便缓慢地推开了一条门缝。
?!
不行,万一对方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误会了怎么办!
下意识将自己归类为妖,但还不想被收服的孟莳倏地看向了飘在空中的大白。
“大白,告诉我,如何才能化形。”
“白白,白白。”
大白察觉到孟莳的惊慌,挥舞着翅膀比划了一下。
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苏琏松了一口气,一只脚迈了进去,正想招呼同伴一道进去查探情况,却被一把推出了门。
“嘭!”
“别进来!”
门被用力关上,毫无防备的苏琏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倒栽葱。
幸而身后双手抱剑的高马尾少女迟槿眼疾手快,拿剑身抵住了他。
“……”
迟槿什么都没说,只是挑眉无声看了苏琏一眼,苏琏的脸却涨得通红。
“姑娘,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小生愿意效劳。”
借着门开的缝隙瞥到门内乱糟糟的环境,还有门阖上时露出的树根一角,手拿折扇的柏慕上前一步,用温润有礼的声音询问着,话语中满是关切。
置于身侧的手却迅速掐起一个手决,看样子是对孟莳的行为起了疑,打算硬闯。
化形化到一半却被苏琏进门的动作打断,孟莳用背抵着门,看着自己还是树根的脚,看看院子里被自己一个瞬移拖拽出的长坑,再摸摸自己头上没藏好的树叶,眼里满是无奈。
变成神树后,孟莳的感知强了很多,自然能感受到身后聚集的灵力。
“白白,白白。”
叶子,好看,喜欢。
孟莳焦急地望向盯着她头上的树叶左看右看,满心欢喜的大白,面露惊慌。
快别看了,帮我想想办法啊。
“白白,白白。”
叶子,树根,一个。
大白挥舞着翅膀,在孟莳头顶的树叶旁左右翻滚了一圈,才不情不愿地给出了解决方法。
柏慕手中的灵力已经蓄势待发,孟莳还灵敏地察觉到了另一个人手搭在刀鞘上的清脆声响,是外面的人故意做给她看的。
孟莳眼一闭,心一横,选了看上去更容易暴露的树根,头顶苍翠的叶子则交给大白帮忙隐瞒。
“白白,白白。”
在大白雀跃的欢呼中,孟莳迅速转身,将门拉开至只容一人通过的大小。
身着青衣的少女动作间带着些许匆忙,她双手抵住门,盛满温柔的翡翠色绿眸缓慢抬起,宛若春日里的史诗,温柔而坚韧。
孟莳抬眼望去,恰见三个风华正茂的少年站在门口。
一个手左拿折扇,气质温润如玉,右手正摆出一个玄妙的姿势,细看还有金光流转,却在孟莳看过去的瞬间收敛,手也自然地收回了背后。
一个左手搭在剑鞘上,正欲拔出,瞧见孟莳的时候却倏地收回,快如流星。对上目光后,这位衣着干练,气质飒爽的高马尾女子还很是自来熟地朝孟莳挥了挥手。
另一位大抵是最开始敲门的少年,看上去年纪最小,唇红齿白,眉眼间满是天真和朝气。听到开门声,他愤愤地从少女身后探出一个头,似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胆敢将他推了个踉跄。
玉面书生、风流剑客、世家少爷,很是特殊的组合。
孟莳看着面色各异的少年,眼含恐惧和哀愁,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诸位少侠此前说愿意帮忙,此话当真?”
柏慕正在思索其中深意,见到孟莳真容的苏琏已经从迟槿身后跳了出来,他看着冰肌玉骨,眉眼间自有一股温柔沉静意味的少女,心中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怜意。
苏琏毫不迟疑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当然!姑娘有什么事尽可吩咐,苏琏定会为姑娘办妥。”
闻言,半点没防住的柏慕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攥紧,迟槿握着剑的手也紧了一瞬。
“既如此,那便麻烦三位了。”
“并非小女子刻意为难诸位,要各位少侠多等,只是——”
孟莳深吸一口气,将大门彻底拉开,露出了坑坑洼洼的院子。她看着这群素未谋面的少年,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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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色地解释道: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来了只浑身赤红的狐狸,将院子弄成了这般模样,我院中的一棵树也无端消失了。”
见几人并无惊奇或怀疑的表现,孟莳这才松了一口气。
孟莳将白玉落下的篮子提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交给了看上来比较好说话的苏琏,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后怕的情绪。
“对了,这是她留下的东西,你们看看有没有有用的线索。”
她装作没有察觉走在身后的柏慕掐诀的动作,目光几番变幻,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开口。
“观几位对赤狐一事毫不吃惊,想来也是知情之人。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其实今日那狐妖是奔着我来的,她本想夺走我的心脏,却在动手后遭遇金光,现了原形。”
“先前也曾提及,我院中本有一棵树。树是爹娘出生那年为我栽下的,金光过后,却不见了踪影。我料想是此树有灵,无形中替我挡了一劫,却也因此消散于世间。”
孟莳在院中的深坑前驻足,低垂的眸中尽是追思与感慨。
身后,柏慕放下掐辨言诀的手,朝迟槿点点头,示意孟莳所言为真。
警惕的情绪卸去几分,他心中却仍有犹疑。
从试探到确认后的坦言相求,孟莳的表现可谓是毫无破绽,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可疑。虽不排除天性沉静的原因,但常人见了妖怪可很难有孟莳这幅镇静的样子。
另一边,苏琏听完孟莳的倾诉后,丝毫没有怀疑,反而将自己也代入了进去,满是心疼和对狐妖的愤慨。
“这狐妖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肆意挖取人心,就连一棵无辜的树也不放过,我们一定要将她抓住,教训教训她,再将她关到妖狱好好反省!你说是吧,柏慕兄,迟槿姐!”
自己愤慨还不够,他还转过头拉上了在身后暗中交流的柏慕和迟槿。
“……是啊。”
在苏琏问询的目光中,柏慕和迟槿双双假笑着点了点头。
“噗哧——”
“你们感情真好呢。”
看着三人的互动,孟莳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如阳光拂露,清浅而温柔。
说多容易露馅,她索性不再多言,而是换了个话题。
“时辰还早,我观那赤狐似乎是朝西山那边去了。西山经年浓雾不散,地形也复杂多变,外乡人如无引导极易迷路。小女子不才,却也愿效犬马之力,好教那狐妖早日伏法,免得伤及更多无辜之人。”
“诸位如若不嫌弃,且由我引各位前往西山,如何?”
虽有几分表演的成分,但孟莳说这话时满是真心诚意,亲身体验过那种如梦魇般的痛苦,她着实不愿见到更多的人受到狐妖的迫害。
“这……”
刚刚还满脸认同的苏琏看着面色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心生犹豫。
“可以,害怕的话,可以躲在我的身后。”
迟槿看着那双如夜色般静谧的眼眸,望着那双眼里的真切和坚定,眼神动了动,率先点头。
见状,本想说些什么的柏慕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折扇拍了拍苏琏的肩膀,“好了,走吧。”
……
之后种种暂且不提。
耳畔的风倏地停下,孟莳停下脚步,借隐约的水光打量着如今的自己。
奔跑中虽有些狼狈,那双碧绿的瞳孔里却透着勃勃生机,宛若春日丛生的薇草。褪去墨色的深沉,反而更显出了几分神圣。
虽然模样和身份都有所变化,但内里还是自己。
这就足够了。
孟莳看着倒影中大白所在的位置,无声叹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再问问大白要如何将头顶的树叶隐去,身后却有异响传来。
适才还叽叽喳喳与沉醉说着什么的苏琏也停下了自己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