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瑾出地牢后,即刻沐浴更衣,与伍明达相约去金陵城内打牙祭。
进店后,梁怀瑾一落座,往桌上摆出一锭仅剩的银子,吩咐小二道:“有什么好菜都给我上上来,只要荤,不要素。”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鱼大肉已经堆了满桌。
梁怀瑾比了“请”,便风卷残云般地往自己嘴里送入食物。
伍明达才尝了七八样,就见梁怀瑾手边已垒了五六层碗碟。梁怀瑾却宛如心外无物,一味塞吞着饭菜,直至空盘碗高出她的头顶。
“明达,此番我悟出一条道理。”梁怀瑾吸溜尽碗底的阳春面,“人生难测,先吃饱了再说。”
她闭嘴打了个闷嗝,又仰头干完一碗骨汤,举手投足再难寻一个名门闺秀的风范。
梁怀瑾擦了嘴,恳切道:“明达,你不妨教我几招功夫。十八年来,我就靠一张贫嘴,如果哪天真要与人动手,不被人打得满地找牙才怪?”
伍明达瞧她说得情真意切,心想近来难得闲暇,便随口应承了下来。
街上有卖果子蜜饯的小贩吆喝,伍明达招手叫小贩上楼来,从他那买走两袋糖霜桃条。
梁怀瑾将碗中的骨汤喝得一滴不剩,桌上的其余盘碟早被她扫得一干二净,随后揩了嘴,起身走人。
回到牵机阁,两人歇息了片刻,伍明达见梁怀瑾气色好转,合计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便起头教她。
但梁怀瑾没有底子,只得从搏击的一些基本要诀学起。
伍明达将她姿势调好,梁怀瑾双腿刚一站定,忽听墙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我来教你。”
“梁怀瑾,初学就能遇到大师亲自下场教习,你是不虚此行啊。”话一毕,伍明达拽着梁怀瑾的后领跃出高墙。
未等梁怀瑾反应,二人就已经落地,待她稍缓过神,回望着比还高出半个身子的围墙,心脏仍狂跳不止。
“你,上前来。”灯隐对梁怀瑾比了个出招的手势,“打我。”
梁怀瑾好不容易定下心来,急忙摆手,“长老,莫要与我开玩笑。”
灯隐并不多言,只是推掌上前,梁怀瑾旋即高呼一声,抱着头如一只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
灯隐犹如鹰抓小鸡一样,反手擒住她的左肩,“罗阁主让我教你功夫,从今日起,你便跟我好生练,若是练不好。”
灯隐放开她,劈棍扫断一片地上的残瓦,“下场就和它一样。”
灯隐背对她开口:“能否做到?”
梁怀瑾小心翼翼道:“我试试。”
灯隐忽而扭头“看”向伍明达,道:“牵机阁不养闲人,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过来一起学。”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伍明达未经迟疑,立马脆声答应。
灯隐将棍交给伍明达,双掌上翻,下滑至胯间,又握成拳,“梁怀瑾,你初触门道,先不用刀枪棍棒等兵器,就赤手空拳与人打,打不过就先躲,或拖,等时机一到,再一击毙命。明达先出棍,你看我是怎么躲的。”
梁怀瑾的视线不离二人,犹见伍明达抡棍抢出,灯隐甫一侧肩,棍随即从她肩头上射过。伍明达抽力回棍,一顿左右横扫,灯隐皆堪堪避过。这时伍明达下步略带虚晃,手中不停变着花样出棍,灯隐只觉耳旁有呼呼风声,一刹那竟辨不出虚实。伍明达突然蓄力将棍一崩,出棍那一瞬间,灯隐一跃而起,俯身双手抓住棍头,身子一绞,夺回了棍。
那棍刚到灯隐手中时,还不住微微震颤。
灯隐握着棍,双指指向梁怀瑾,“仔细瞧我出棍的方向,我一出棍,你就躲。能躲得过我十棍以上,之后再交你防身之术。”
梁怀瑾不答话,盯着棍头凝神闭气,不敢有丝毫出神,灯隐突然朝她头顶砸棍而下,梁怀瑾矮身一窜,竟躲了过去。
灯隐又抡棍斜切她腹部,梁怀瑾未及站稳,只得踉跄着后退,灯隐重新刺出棍,梁怀瑾小跑着避开。
灯隐的脸上显不出任何情绪,只平静开口:“接下来七招,我会更快些,你可看好了!”
三招下来,梁怀瑾正扶着膝盖喘气,眼见棍头击出,她跳开躲闪,棍尾突然换为横扫式,她正要往东避开,不想棍尾又突然转换了方向,势不可挡,梁怀瑾猛地向西一冲,顺势一头撞在棍上,前额瞬间现出一条红印。
在她将要撞上棍前,灯隐就已经收了力,未料梁怀瑾这一撞,居然铆足了全身力气。
灯隐暂时收回棍,驻足叹息:“笨手笨脚的,打也不会,跑也不会,你就等着挨揍吧。”
梁怀瑾急得快哭出来:“你的棍使得这么快,这晃一下,那拍一下,这下又忽地扫来,我都来不及反应。”
灯隐驳道:“天下武功,变幻无穷,哪有对方等你躲开才出招的道理?何况我只出了三分力道,你便步步吃紧。花拳绣腿的,再不下苦功夫,今后怕是更加寸步难行。”
梁怀瑾揉揉额上的印,“我自是能吃苦,只怕你觉得我不够敏慧,今后便不教我了。”
灯隐伸手拍拍她的后脑勺,“妄自菲薄,我何时说过你笨了?日后若多加勤学苦练,亦能补拙。”
灯隐一出此言,梁怀瑾仿佛恢复了周身的血气,道:“您尽管放招,我还能练。”
灯隐道:“那就少出差错,莫叫罗阁主错看了人。”
梁怀瑾立刻屏息,双眼紧盯灯隐四肢和她手中的棍棒,心道:“我只消沉下心来以应万变,就不怕躲不过她。”
灯隐直接提扫出棍,卷起一阵尘土,梁怀瑾先是弯腰,棍子与她擦身而过。
灯隐喝了声“彩”,忽然向空中抛棍,梁怀瑾趁此空当,后挪了几步。只见灯隐接住棍,手提着棍尾,向梁怀瑾所在方位大跨一步,然后便是一番迅疾点刺,这一招正是清波棍法中的“蜻蜓点水”。伍明达在旁边观看,见棍影化作一张细密的网,将梁怀瑾牢牢罩住,挣脱不得。
灯隐手下的动作放慢了些,让梁怀瑾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却在她刚要撤步让出时,灯隐又上前滑了一步,一棍轻点在她的梁门穴,一棍轻点在她的灵虚穴。
梁怀瑾定在原处,愕然地张着嘴。
灯隐话中透露出几分赏识的意味:“比之原先有所进步,可习武本是长久之事,并不在一朝一夕之间。”
梁怀瑾就是再不通武术,也深知如果不是灯隐手下留情,今天只怕丧命于她棍下。
灯隐对伍明达说道:“明达,你出几招,不用剑,单用拳、手、脚,让我看看你的拳脚功夫如何。”
伍明达解下佩剑,交给梁怀瑾。
梁怀瑾的神思尚处于恍惚之中,争些没有接稳伍明达的剑。
她双手掂量着,此剑看似轻巧,却足有十来斤重。
灯隐将棍扔给梁怀瑾,“我先让你三招,三十招之内,能碰到我,算你赢。”
“大师无需让我,尽管出招便是。”伍明达道。
梁怀瑾一通手忙脚乱,最后就双手托着剑,右手臂弯紧箍住棍,如一根定海神针般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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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儿,不敢挪动寸步。
灯隐略一低头,即提拳急攻,伍明达拳脚并用,索性以攻代守,朝她下颌攻去,灯隐偏头一闪,伍明达的拳打了个虚空。灯隐趁她回转之际,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去抓她的肩头,伍明达当即挥出左肘,灯隐双掌一夹,卸掉她的力,伍明达又踢出脚,使出一招“移花接木”,不想灯隐先人一步,已经一掌击在她的胸口。
伍明达只觉微痛,实则灯隐在出掌前,就已收回六分力道。
灯隐说道:“武功必是贯通,拳掌腿脚,刀剑斧钺,样样都有通融之处。想必你在练剑时融汇了平日所习的拳脚之术,出拳犹如利剑,直重要害,但灵活尚有进步的余地。”
伍明达揖道:“晚辈受教。”
灯隐沉吟:“你与梁怀瑾一刚一柔,你二人不妨一起练,互相学习督促,试以柔克刚,以刚克柔。”
灯隐说着,不知不觉来到梁怀瑾后侧,蓦地踢腿横扫,梁怀瑾端着剑一跳,避了过去。
连梁怀瑾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灯隐不啻赞扬:“让你看我和明达对练,果真能有所领悟。”
灯隐又道:“练功必在一日一寸中,切莫要因一时的长进而沾沾自喜。”
不知罗如珺何时出现,见她自四层高塔上飞身而下,抚掌道:“要不是灯隐大师淡泊,不然必登浩然榜内功榜榜首。”
灯隐立棍于地:“阿弥陀佛,老尼苦行一世,唯盼将清波棍法多悟出几分进益。外界纷扰乱耳,此等虚名,早不足为奇。”
罗如珺本有事与灯隐商量,找了个借口,打发伍明达和梁怀瑾去远处。
罗如珺坐上塔下的栅栏,“能师承灯隐大师,是怀瑾的荣幸。这孩子足够狠辣,不过心太重,想得太多,容易优柔寡断。我打算先让她随你学武一段时日,望她能够果断些,后头再进牵机阁。”
灯隐照实道:“以贫尼与贵阁之交情,我便实说。梁怀瑾自幼未接触武艺,比习武之人差了一截,如果勤学些日子,虽达不到宗匠的地步,但一般练武之人的能力,倒能勉强赶上。”
罗如珺仰面:“那便足够了。此女胆子虽小,但心里能藏事,性命攸关时也能舌灿莲花,亦是她的过人之处。只是与她交涉之间,我发觉她少了些勇毅。”
灯隐笑道:“罗阁主,人家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少经人事,你就要她面面俱到,未免太强人所难。何况你还年轻,挑选牵机阁下任阁主的事,并不急在一时。无妨,让她先跟着我习武,你慢慢挑选着看。”
罗如珺道:“您不是不清楚,干我们这一行,每日如同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极可能万劫不复。所以我考虑着,真有哪天事发突然,牵机阁不至于没个掌事的,思来想去,梁怀瑾也算人选之一。”
灯隐说道:“梁怀瑾现下亦然进退两难,荆州一方她没有可依靠的亲故,夔州一方更是群狼环伺,她回去必定遭殃,好在牵机阁能暂让她避避。可牵机阁和你罗阁主只庇佑得她一时,将来嘛,还需靠她自个儿。”
一阵秋风拂过,吹得檐下的铃碰出叮叮的清音。
罗如珺坦然:“我帮她,何尝不是帮我自己。”
“这桩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灯隐将头转向伍、梁二人的方位,“历来牵机阁阁主接任时皆是临危受命,万万不要告诉旁人。”
罗如珺说道:“灯隐大师,梁怀瑾要是无用,我定然撒手不管。至于该说的不该说的,何时该说何时不该说,我自然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