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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夔州见闻录(1)

作者:Tanwen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


    辞别了娘爹和小妹,伍明达带上足量的银钱、水和干粮,只身上马,一路星夜兼程。


    她十五岁时就喜欢一个人四处乱逛,连她的娘爹也鲜少过问。出行途中遇上了江湖上的奇玩巧物,她便会给明启稍些回来。


    从云南绕蜀北上,进夔州路,路过龙多山,山下树木林密,伍明达揪下一把野果,颗颗果子红艳艳的,皮儿上还打着层霜汽。


    此地常年有雾,峰峦跌宕,加上山顶多佛寺道观,香火充盈,远看更觉云雾缭绕,好似身临仙境。


    再向东走几十里,穿过一片林地,地势豁然开阔。长江贯穿于两山之间,在地面形成一道巨大的天然沟壑。左岸的山脉绵长平顺,临山修建了不少客栈酒肆,每当夜幕降临,铺子的门窗都挂上大红灯笼,各路食客划拳吃酒,人声鼎沸。


    伍明达坐在马背上,从左岸极目远眺,右岸的山明显更险峻陡峭,一道瀑布自山顶飞泻直下,浪花吐着白沫,在江水中激荡澎湃。沿壁开凿了上山的石梯,石壁上刻着大小各异的龛相。


    待一切尽收眼底,整座山仿佛化作一把横立在大地上的石刀。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回头,正是望月客栈的招牌。


    “住店。”伍明达一人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了店小二。


    还没进店,就已听见掌柜拨算盘的响声。


    一个老者先她一步跨进客栈,身后跟着四位精壮魁梧的女人,其中一个女人扫了眼菜牌,道:“掌柜的,五大碗油泼肉面,四坛米酒,一锅大猪骨汤,一盘瓜烧里脊,一盘醋溜草鱼,一盘蒸鸡,蒸鸡的蘸酱要麻、要辛,再来一碟炒黄豆。”


    伍明达人少,只点了一碗油泼肉面和一盘葱姜爆羊肉。掌柜的见她人高马大,千里赶来风尘仆仆,又唤小二送两个咸鸭蛋上去。


    她剥开蛋壳,用筷子从中间夹断,噗滋一声,流出金黄的油。


    一名苗族少女在她的邻桌落座。少女满脸麻子,腰悬短刀,右肩斜跨一个黑色布袋,带子上绑着个小竹筒,里面有蛐蛐在叫。


    小二先给她端上一碟切成条的生肉。


    她取下布袋,袋上绣着虎头,一条小蛇从袋里慢悠悠地游出。那小蛇吐了吐信,便张嘴吞食着肉条。几口吞完肉后,又钻回了袋里。


    伍明达觉得惊奇,扭头盯着她目不转睛。似是察觉到领桌投来的目光,苗女抬眼向她看去,四目相对,她又迅速扭回头。


    伍明达拌好了面,正准备大快朵颐,楼下却响起一阵喧闹,不久传来掌柜的声音:“客官,我这儿不过是小本买卖,吃了酒肉,总归是要给钱的。”


    那大汉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磕,一只脚踩着椅子,嚷道:“老子就不给!你上街去打听打听,夔州通判姓什么?我又姓什么?今晚在你这小馆吃酒,是给你面子,让给钱,做梦!”


    关二娘大笑,出口讥讽:“我一个开店的,无需知道通判是谁,也无需知道你是谁。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莫非你就是通判的私生子?可为何通判知书达理,怎生了你这么个粗野下贱的儿?”


    “你个牙尖嘴利的婆娘!”大汉气急败坏,敲碎了碗,踢翻凳子,举起拳头要打关二娘。


    突然从关二娘背后钻出一个女孩,看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头顶才到大汉的胸口,她张开双臂挡在关二娘前头,眼睛睁得溜圆,死瞪着壮汉。


    伍明达此刻已提剑下楼,苗女也闻声赶下楼来。


    伍明达大吼一声:“区区猪仔,敢在你姑奶奶面前撒野,找死!”随即用脚尖勾起地上的凳子,对准大汉的头踢去。


    大汉被砸得眼冒金星,几秒缓过神后,骂了句“多管闲事”,抄起桌子向伍明达摔去,伍明达抄剑一挥,桌子瞬间裂成两半。


    大汉自觉她有些真功夫在身上,不好与她硬碰,便摸到什么就朝她砸去。客栈顷刻间满地的油水和碟碗碎渣,食客纷纷抱头逃窜。


    又是一锅热汤扔向她,伍明达侧身躲过,锅子碰到承重的大柱,碎渣立刻油汤四溅,伍明达躲避不及,只好出臂挡眼,露在外的半张脸被打湿一片。


    她瞬间血气翻涌,愤怒至极,屏气踩着散落的桌椅追上大汉,手挽一转,以剑柄敲击大汉的右手臂弯,接着又抬腿顶撞他的小腹,大汉吃痛,只得捂着肚子连连后退,靠在柱子上喘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举起剑,欲割去他右半脑袋上的头发。


    “慢着。”


    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她的肩头,将她往旁边支了去。


    来人正是她进店时所见的那个老者。


    老者一身布衣,脚穿麻履,一副寻常百姓打扮,开口却声如洪钟:“夔州通判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吃了酒不给钱就要走?新帝才即位,你就打着通判的名号横行霸道,是何居心?”


    大汉双手交叠,顺势抱肚蹲在角落,却仍旧不服:“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山野莽妇,一个黎民老太,如今也敢对我大打出手、咄咄逼问!我劝你个老太别多嘴,今日算我吃亏,我给钱便是。”


    钟靖汝上前一步,低头横目冷视着他:“你也有脸谈吃亏?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到底是谁吃了亏,独你瞧不出来。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朝廷也不再是旧时的朝廷。你众目睽睽下逞豪抵赖,毁损她人器物,不仅要将客栈内所有的被毁物件照价赔偿,今后也不得踏入此地半步。”


    大汉噌地起身,低头乜着钟靖汝,吐着粗气道:“你个太婆装啥子青天?老子就不赔钱,你有本事来抢。再说,照你口中的大周律法,斗伤可属重罪,那莽妇先断了我的右膀,这会子又要来剃我的头,这事,你难道要坐视不管吗?”


    钟靖汝冷哼道:“你所做之事,我都看在眼里,是你企图殴打她掌柜的在先,若不是那侠女拔剑相救,就怕我初来上任,夔州就要发生一起血案。”


    原来那大汉是夔州通判梁孝儒的侄儿,平日里仗着他叔叔的官威欺行霸市,百姓见之唯恐避之不及。


    围观的吃客中不乏有受过那大汉欺压的,但大都选择忍气吞声,不敢还抗,生怕因得罪了人而招来更多是非。或是多年累积的咒骂得了灵验,今夜半路杀出一老一少两位侠女,替她们出了这口恶气,百姓们全在暗暗叫好。


    大汉见钟靖汝身后的四位壮女皆横眉怒目,不敢轻举妄动,却依旧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太婆,要是让我叔叔知道了此事,你定保不住你的乌纱帽!”


    钟靖汝从腰后摸出象牙腰牌:“我受陛下之诏,出任夔州路安抚使,兼夔州知州一职。今天来得刚好,我正要问你叔叔梁大人,他任职夔州通判数年,可知王法何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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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廉耻何在?”


    看着明晃晃的腰牌,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大汉,此刻连忙跪爬至她脚边磕头谢罪。


    钟靖汝一挥手,大汉便被两个壮女五花大绑着押走了。


    “您是青天大老爷,呸!是青天太姥姥!”关二娘几欲跪下,被另两名壮女拉住。


    钟靖汝扶起她,说道:“我今天刚到夔州,本想着落脚这几日先体察一番当地民情,再行上任,不想初来乍到就遇到此事。二娘,类如今天的事,怕是早见惯不怪了吧。”


    关二娘叹了口气,“本来勉强过活就行,我们所求的不过吃饱穿暖,但这些杂碎可不给人活路。”


    钟靖汝瞧见那女孩,便招手叫她过来,可女孩紧拽着关二娘的衣摆,不肯上前。


    关二娘赶紧解释:“钟姥姥莫要怪罪,雁儿这孩子认生,打小不会说话,六年前我捡她的时候就已是这般了。那时约莫五六月,天下着大雨,雁儿一个人光脚缩在店门外,衣裤上也沾着泥水,我瞧她可怜,就抱进了店里。这么些年来,我和厨子、小二一人每顿省两口饭,也就给她省出一碗来了。”


    钟靖汝笑了笑:“雁儿聪明,嘴上不说,心里可比谁都敞亮。有你做她娘,是她的福气。有雁儿这样的女儿,也是你的福气。”她的目光转向伍明达,“你们这几个后生,勇气可嘉,该赏!”


    苗女这时竟没了踪迹。


    她问伍明达道:“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伍明达,云南人。"


    钟靖汝捏了捏她厚实的肩背,连赞叹了几声“后生可畏”。


    钟靖汝问那两名壮女:“以她的资历,可否入得了你们殿前司马尉?”


    伍明达抱剑道:“谢钟姥姥提携。但我自觉剑术不精,所以特意前来七清洞求师问道,想得真人提点,待学成后入科举,再为朝廷效力。”


    钟靖汝道:“司马尉也是为朝廷效力。但看你另有她志,我就不多强求。"


    关二娘探过身子,关切道:“你要去七清洞?那儿空有石梯却无扶栏,常年水雾弥漫,路滑霜重,我们当地人能爬上去的都寥寥无几,你确定要去对岸?”


    伍明达:“来都来了,若不曾亲身体验七清洞之险峻,只怕我后半生只能在后悔中度日。掌柜放心,我定会照看好自己,如果山上确实凶险,我自会知险而退。”


    见她态度坚决,关二娘只好放弃阻拦。


    关二娘说道:“你从云南日夜兼程赶来,想来已是人困马乏。我让小二给你的马喂好了草料,你明日起早先进夔州城转悠几圈,回来休顿好了,过几日再上山也不迟。”


    关二娘的盛情难却,伍明达不好推脱,也就点头答应了。


    伍明达回房后,翘着腿坐在桌边托腮出神。


    忽地一个冰冷滑腻之物贴在她的手背上游走,她眼疾手快,捏住小蛇的七寸,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它的脑袋折断。


    “休要伤它!”


    一个人影翻窗入户,两指伸入伍明达的掌中,迅疾夹出蛇放回布袋。


    定睛一看,原是今晚在客栈里神出鬼没的苗女。


    夜闯她人住处,还拿条蛇来捉弄她,本就令伍明达不悦,她乜了苗女一眼,不耐烦道:"你来我房间里做什么?"


    苗女咧嘴一笑,露出两个虎牙:“我想请少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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