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花厅中的沉静终于被一阵尖锐的惊呼声打破，被障住的人接连醒转过来，大部分人睁眼时还很懵懂，有位离皇室位置较近的娘子则在懵懂中看到了连公公手里的那团血肉，瞬间吓得半死，控制不住得惊叫出声。
这些官宦子女虽然大多是修行者，但都仅仅是在玉京书院混了个二三品而已，在京城繁华中长大的他们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
身边的娘亲迅速抬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将吓坏的女儿揽在怀中，同时把尖叫声堵回了她的喉咙。年长些的她毕竟见过些许世面，她也看清了连公公手里的那团血肉，她也害怕，她甚至想起身逃出御花园！
但她更知道，在陛下面前如此失态，其实是另一种更大的危险。
果然，当她偷偷瞄向最高处那个位置时，正好对上了永昌帝带着几分嫌恶的冰冷目光。
妇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高品护卫尽数护在了永昌帝的身前。
幽影司众人和其他护卫则很快护在了所有宾客的身旁，同时隐隐断掉了他们逃走的可能。
“陛下，”连公公转过身，恭敬开口，“有妖狐行刺，为了陛下的安危，还请陛下先行回宫。”
整个花厅重新陷入诡异的安静。
永昌帝没有应声，而是向身旁的贺青霜神出了手，贺青霜熟稔地从袖中摸出一只玉瓶递到了他的手上，永昌帝接过打开，放在鼻下嗅了片刻，又重新盖上，将玉瓶顺手回递给了贺青霜。
“妖狐？”永昌帝终于开口，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还是只白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里的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但是并无伤口。
“你们啊，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永昌帝从位置上起身走到连公公身前，连公公躬身抬臂，手中依然握着那只已死的妖狐。
永昌帝皱着眉看着这只已经被捏爆脖颈的死狐，它的脑袋和身子只剩薄薄一层皮连着，浑身已被血液染得红，只剩下脑袋还能看出它本身的白色。
狐尸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永昌帝嫌恶地皱起眉，又想起了什么，竟然笑了：“若是十年前，幽影司还在他手里的时候，这种脏东西估计还没进宫门就被他砍了。”
“可笑今日，它不但进来了，还在朕面前施展了障术！还险些伤了朕！”
最后一句话永昌帝语气明显带着怒气，声音也大了许多，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纷纷跪倒在地，仿佛被皇帝的威压按在了地上。
谢玉筝已经从萧煜驰的怀中挣脱开，随着众人的动作跪了下来。
她很理解永昌帝的心情，十年前的幽影司还在她手里的时候，别说一只妖狐了，一只妖苍蝇都不可能飞进京城。
现在可好，直接御花园刺杀，而且已经快咬到脖子上了，这换谁谁都生气啊！
但是这妖狐真的是自己进入京城的吗？百里卿能来，是因为他有自己送的半块铜符。这种方法不可能移植，百里卿也无法带着另一个妖族进来。
而且从连公公手上的尸体来看，这只妖狐甚至不能算妖族，只能算是一只会妖术的狐而已。
以及，连公公会不会杀的太利落了一些？
一连串的问题在谢玉筝的脑海浮现，没警惕永昌帝突然一声暴喝：“说话！！”
一只琉璃杯被他丢了过来，直直砸向了萧煜驰！
谢玉筝一惊，生生压住了想要去拦的冲动，眼看着那只琉璃杯“咚”的一声砸中了萧煜驰的额头！
萧煜驰没躲，只是立身跪在那里，笔直如松。
殷红的血液从他的额头涌出，漫过了他左边的眉梢和眼角，顺着面颊流向他的脖颈。
谢玉筝侧目看了他一眼，那股血流自上而下异常触目惊心，她突然感觉一阵头疼，想起了一些东西。
萧煜驰是不受宠的，甚至是被永昌帝厌恶的。当年贺青桓带着身体还未恢复的三皇子回京时，永昌帝欣喜地向她细细询问了巫月的情况，甚至还关心贺青桓自己的伤势和修为，却对立在一旁的萧煜驰不闻不问，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而当贺青桓提出，想将萧煜驰收在幽影司历练时，永昌帝甚至仿佛松了口气，大袖一挥便准了。
她依稀想起，那日萧煜驰的脸色，异常平静且苍白。
“父皇。”还是太子萧启琰先开了口，“今日之事需要彻查，父皇也要保重龙体，还是请父皇先行回寝宫休息吧。”
他语气中是满满的诚恳和担忧，永昌帝看向他，面色才稍有缓和。
“吾儿有心了。”他赞许点头，看向萧煜驰时又是一脸嫌恶，“而你，今日是你说京城有妖族潜入，自请为宫宴护卫！如今失职，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置！！”
“回父皇，”萧煜驰挺直脊背开口，“按幽影司前统领所定之律，当鞭三十。”
谢玉筝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自己还定过这么详细的司律呢？
“鞭三十。”永昌帝呵了一声，“好，念在你刚刚率先醒转救了众人的份儿上，朕就不让你在众人面前受刑了。”
他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去前又看了一眼连公公手里的那团妖尸，嫌恶道，“丢池子里喂鱼吧。”
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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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贺青霜的陪同下，扶着一直昏昏沉沉的太后向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连公公领命，将手中的妖尸用力一扯，那狐狸尸体立时被撕成两半，然后便被他丢入了一旁的水池中。
池中锦鲤翻腾跳跃，并没有被这血腥之物吓到，反而十分兴奋地争抢起来。
没敢离去的官宦家眷们看着那些血团肉块被那些锦鲤迅速撕扯吃尽，不由从心底升起一阵恶寒。
有些心思深沉的，已经琢磨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但是无人敢说话，只能在宫人的引路之下，沉默且有序地向宫外走去。
萧煜驰深深地看了谢玉筝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转身随着来押解的宫人离开了御花园。
谢玉筝没有阻拦，她如今只是谢家娘子，也没有什么身份和力量可以阻拦。
太子萧启琰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萧煜驰被押走，然后才走到谢玉筝的身旁。
“想救他？”他开口，“还是说，心疼？”
谢玉筝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萧启琰微愣，突然对自己笃定的事情产生了些许动摇：“你……不是喜欢他吗？”
因着与萧煜驰的某种“默契约定”，谢玉筝没有否认，只是说：“但是他自请受罚，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是司律，那她确实没有办法，这个必须得遵守。
至于司律是否合理，那则是另一个命题。
对于谢玉筝现在的身体来说，这一天冲击颇多，她也无心再与萧启琰周旋，便福了一礼，挽着程蓉和谢玉衡一起向宫外走去。
宫墙高耸，夜色之中的青石路仿佛走不到尽头。谢玉筝挽着程蓉一路无话，倒是程蓉忍不住先开了口。
“明日，”她斟酌道，“要不让你兄长去找找陆远，问问情况。家里还有些你祖父送来的上好药材，明日可以一并带去。”
谢玉筝有些意外地看向程蓉，她一直觉得程蓉对萧煜驰的态度是相对警惕和审慎的。
程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终于叹了口气道：“就是觉得有些可怜，我早就听说陛下不喜他，没想到不喜地如此……”
她本想说“不近人情”，又觉宫中还是慎言为好，又生生将这几个字咽了回去。
谢玉筝自然是听得懂的，只是安抚道：“母亲心善。”
眼看着宫门就在前方，再走几步便能出去。谢玉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家娘子！”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来，谢玉筝回头，便见那太监跑到她面前停住，擦着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道：“谢家娘子留步，陛下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