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一！”
电石火光间，一道焦急的声音骤然响起，祈灵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天花板上，一位身形干瘪枯槁的员工紧贴其上。
而再往下，伏地干尸剩下的管子并没有被切断，此时正张牙舞爪地在空中飞舞。
从她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看见，众多管子的末端深深地倒插在那些部门主管的身体里！不！更准确的说，那些管子分明整齐地倒插在他们的心脏里！
猩红的血管与他们的胸口紧密相接，好似原本就生在他们血肉里，永远无法斩断一般。
“啊！救我！救命……”
尖利的哀嚎声充斥、回荡在昏暗的四楼里，当真像极了地狱。
“！”
祈灵瞬间站起身来，一双眸子黑沉沉地略过眼前诡谲的场景。
“怎么回事？”
她的嗓音一改先前的温和舒缓，语调平直，配上此情此景倒是显得有几分薄情。
“先前检查的时候没发现，竟然有一个没有伏在地上，而是借着黑暗悬在空中！现在怎么办啊？”
回答她的是有些急切的女声。
玉书是真的着急，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害得众人落到如此险境，“要不我直接去杀掉那个员工？”
说完还没等祈灵的回答，她便自顾自的否决了自己，“不行，杀了一个，就一定会惊动到其他的员工，到时候场面混乱起来，我保不住你们！”
昏暗的灯光打在这些被血管插住的下三层员工身上，只见他们身上的血肉正飞速地干瘪下去，哀嚎的声音也越发凄厉。
就算看不见玉书，祈灵也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着急，但她并没有开口，有一个问题盘旋在她的脑海中——
她为什么还活着？
又或者说她为什么没事？
祈灵微微眯了眯眼，混乱的场景直直垂在她明亮的眼里，她轻轻勾了勾指尖。
而后缓慢地蹲下身来，嗓音语调，再次回到先前的温和舒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耐心地问地上的伏地干尸。
“你相信我吗？”
伏地干尸干瘪的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当然也没让它为此苦恼，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
“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但希望以后你做出决定后帮我劝劝你的其他同事，毕竟你们真的是我计划中的一大主力呢。”
“答应我好不好，嗯？”
祈灵温柔地抬手抚上伏地干尸枯槁的头骨，满眼的信赖。
掌下的头颅微微一僵，而后缓慢地上下晃荡了两下。见此，祈灵满意的勾了勾唇，而后站起身来，笔直地向那片血腥地狱走去。
“祈一，你这是要做什么？”玉书在后面焦急地问道。
祈灵摇了摇头，“前辈，还记得在颠倒楼层里我说过的话吗？”
玉书脚步一顿，焦急的情绪一下被浇灭，她张了张口，又觉得不可置信，于是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换成一句：“什么话？”
少女前进的步子没有停下，语气平常地重复道：“我想我弄清楚筑梦的病源所在了。”
“你们信仰的神明早就……”
“遗失了。”
“现在的筑梦只是阶级游戏的乐园。”
祈灵的话清晰平稳，然而所有词组合在一起竟然让玉书有些迷茫。
她感觉像是有一片迷雾挡在自己眼前，不，或许是一片毒雾，不然怎么会碰一下都钻心的痛呢？
玉书抬起自己都看不见的胳膊，茫然地抹了一下眼角，嗓音干巴巴地说：“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
祈灵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抬起紧握着的右手，朝身后灿烂一笑，调皮地眨眨眼：“既然这里已经沦为地狱，那就让我们来当自己的救世主吧。”
玉书愣愣地看着祈灵嘴角的笑意，就算已经见了不少次，但她还是对此毫无抵抗力。
在鬼影有些怔愣的目光中，祈灵缓缓张开掌心，只见一张先前从未见过的工作牌暴露在暗光下。
那张工作牌通体漆黑，悬挂其上的吊绳也并非是廉价的蓝色涤纶，而是一条蜿蜒如水状若丝绸的条带，上面的颜色是仿佛能吸收一切物质的暗黑。
在拿出的那一刻，可能是心理作用吧，祈灵莫名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这位……或许我该叫你部门经理？”祈灵语调微微扬起，不像疑问反像施压，“还请冷静冷静，筑梦集团目前还没有条例……允许你伤害同事吧。”
祈灵语调散漫眸光冰冷，一句话便将四层所有员工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其中当然也包括那只特立独行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干尸。
那只干尸缓缓将脑袋移了过来，眼眶里粘稠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似要往下滴落。
“嗬嗬……”
破洞鼓风机似的难听声音从他的喉间溢出，然而他身下的血管却没有丝毫要褪去的意思。
祈灵没有理会它，只是倾了倾头，抬起左手覆上那方工作牌，裁剪干净的指尖沿着缝隙一勾，塑料模板便清脆的一声响。
祈灵扒拉出里面的黑纸片，昏暗的灯光下，这一方小小的纸片，明明是极容易被忽略掉的东西，此时却明晃晃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动手。”
话音落地，祈灵别在耳后的细发忽得被掀落，少女有些单薄的唇角淡淡一翘，一双明亮的眸子照映着眼前的景象。
漫天断裂飞溅的血管，散落在地板上弯腰急咳的下三层员工，以及……神色惊疑不定的四楼伏地干尸。
“相信各位位高权重的经理们都清楚，我手中拿着的什么，”祈灵嗓音恢复如旧，温润舒缓最适合倾听，她晃了晃手中纸示意到，“当然如果哪位经理看不清这小小的纸片的话，我也乐意代为转述。”
“毕竟这可是，”祈灵黑白分明的眼珠在眼眶中缓慢地从左向右挪动，尽可能的将场上所有人的表情收尽眼底，而后才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毕竟这可是——筑梦集团董事长的工作牌啊。”
四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原先死里逃生后疯狂咳嗽的下三层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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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都暂时忘却了身体上的不适，安静的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张工作牌，祈灵实在先前颠倒的楼层中找到的，当时它就放在那叠合同的下方，毫不掩饰的尝试着它的特殊。
秉持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信念，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威胁逼迫了她这么久，她收点补偿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于是她想都没想就把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不过因为当时的环境过于黑暗，她对手上的物品只有大概的猜测，彻底弄清楚还是在楼梯的那层幻境中，当时她借着观察地图的动作，暗中将这个小方牌倒腾进了手心里。
明亮的灯光让她很轻易地就看清了方纸上的字迹。
【员工：明令
所属部门：筑梦集团
职位：董事长】
……
祈灵感受着从这张小小卡片的接触面上不断传递上来的寒意，深知这张卡片最多用来恐吓，至于用在自己身上……
她还没疯到自寻死路的地步。
“我想各位应该都清楚地知道这张纸片的意义，站在你们面前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筑梦集团董事长的准继承人了。”
虽说他们小队的速度非常快，在极短的时间内消灭了绝大多数伏地干尸的身下血管。但可惜意外发生的太突然，天花板干尸的突然出现，使得他们的计划没有进行到最后。
祈灵目光落到不远处那些蠢蠢欲动的血管上，眉头挑了挑，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虽然机械音没有进行通知，但祈灵下意识猜测这张董事长工作牌应该是个类似游戏道具的东西，比如得到后就对某一范围内的怪物具有威慑力。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层保险，她将最大的宝压在……
一阵寒意陡然在四层蔓延开来，玉书挂上那张猩红色的工作牌，于黑暗中陡然出现。
她眸光狠厉看向那群形色各异的四层员工，浑身气息冰冷。
在混乱中她保不下1至3层所有员工，但现在矛盾全部聚焦于祈一一人身上，难道她还保不住一个人？
沉默僵持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而后少女勾着唇就着微抬的手臂拍了拍，清脆的掌声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这片静默。
“诸位考虑好了吗？”
祈灵这次开口没有再说各位经理，而是强调了诸位，在常人耳中这可能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几分钟前与其密切交流的某干尸顺着声音飞速地抬起了头颅。
“嗬……嗬……”
那位伏地干尸艰难的蠕动身下的血管，尽可能的使其带动身体向前爬行。
与此同时，以他为中心的四面八方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动。
祈灵一直微微扬起的唇角此时笑容才真切了几分，一片昏暗中，她静静地看着这些不断向前涌动的干枯身体，心中微动。
人类真是一个伟大的群体，只要有一点希望，即使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希望背后是万丈深渊，他们也甘愿为此粉身碎骨。
而这孤注一掷的一点火星，总能以燎原之势席卷整片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