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瞬间僵住，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认为今天的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所以肯定不是今天的事，于是疯狂地摇头。
两人离得太近，雪松和玫瑰交织在一起，是欲望和克制的博弈，仿佛任何一个气息再多一分都会酿成大祸，她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沙发困住，慌乱之间差点碰翻茶几上的水杯。
边旭一只手迅速扶稳杯子，忽然笑了，依旧保持着将她半圈在怀里的姿势：“后天去租车，明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行吗？”
一声“行吗”已经将方黎的魂勾走了，她的心脏几乎停跳，发不出声音，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她仰着头，能看到他眼底的暗涌，也能感受到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她还沉溺其中，眼前的人却突然站起身，拉下毛衣的袖口，略带玩味地看着她，“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这句话一出，方黎瞬间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沙发里，抿着嘴笑，再次抬起头时脸颊微红，依旧抿着嘴，带着几分羞愧小声说道：“可以啊……”
原来今天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拙劣的小技俩早就被他看穿，却任由她肆意妄为。
得到她点头，边旭也笑着拿起外套往门口走，她坐在地上目送他离开，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突然开口：“边旭！”
他停下来回头看她，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她笑着向他挥手，“晚安哦，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边旭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眼里浮起笑意：“好。”
很轻的一个音节，却让方黎听见了心跳的回声。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她把自己埋进抱枕里，红着脸不愿意抬起头，她确信，边旭对她一定一定有感觉的！不然那就有点太坏了。
第二天很听话，没有出门，一觉睡到自然醒，嗓子比昨天好了很多，头也没有昏沉的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整整一天，一到饭点沈云舒就会喊她下楼吃饭。中午不想拂了她的好意，老老实实去吃了，但晚上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推拖着说自己解决，可沈云舒一句话让她哑口，说这是边旭特意交代的，强拉着她下楼。
饭后帮着沈云舒收拾桌子，才想起来昨天边旭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的餐具，此刻还放在她的小厨房里。
昨天是特别的一天，昨天的种种都让她回味，让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什么事这么开心？”沈云舒笑着打趣她，“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方黎回过神觉得不好意思，凑上前乖巧地回应她，“因为云舒姐做的饭菜好吃啊！”
沈云舒突然来了兴致，继续问道：“有边旭做得好吃吗？”
她的手一抖，差点摔了盘子，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低着头假装专注地擦碗，声音却细若蚊蝇：“都好吃……”
沈云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不减，方黎的头却埋得更深，手里的洗碗棉都快拧成麻花。
不给她喘气的机会，身旁的人又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边旭今天一大早就给我发消息，要我吃饭的时候叫你。”她模仿着边旭严肃的语气，“不要太油腻，最好有蛋白质……”
盘子哐当一声掉进水池里，方黎慌得去挠，却被沈云舒按住手。年长的女人眼里闪过皎洁的光，“你知道边旭上一次给我发消息是什么时候吗？”
方黎摇头。
“是他看中了我民宿的设计，问我要设计师的联系方式，两年前。”
厨房突然安静，只能听见龙头的水声和冰箱的运作声，方黎被沈云舒盯得不自在，红着脸去关水龙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上去把昨天的餐具给你拿下来。”她丢下一句话想转身逃跑，却被沈云舒拉住，笑着塞了一盒洗净的草莓：“某人嘱咐说要补充维C。”
方黎抱着一盒草莓落荒而逃，跑出一截又折返回来，趴着门框小声问：“云舒姐，你说边旭喜欢我吗？”
沈云舒正擦着料理台，闻言头也不抬：“喜欢。”
方黎还想继续问，想了想还是算了，有这句话其实就够了，抱着草莓上了楼。
她不喜欢做没有结果的事情，更害怕未知。她也了解边旭的性格，属于是你进一步他要退十步，如果哪一天他向前迈一步那大概是爱意要溢出来了。
有些事情如果她不做，她不说，过几天她出去旅游，然后按计划回南方，他们就真的往南往北，再无交集。
岑瑶说得很对，很多事情你得问，你得说，是你更喜欢人啊，你得勇敢。
昏黄的灯光下，方黎窝在沙发里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和边旭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来的【记得吃药】，她咬着草莓尖尖，一行字在键盘上敲了又删。
最终发出去一张草莓照片，紧接着配文道：【云舒姐给我买了草莓，超级甜！】
三秒后，手机震动。
边旭：【嗯】
又过了五秒。
【那是我买的】
方黎举着手机笑得一脸得意，【那谢谢你哦～】
第二天的天气好得出奇，阳光明媚，下午边旭如约带她去了早就约好的租车行。边旭本想在租车的时候为她把把关，可对方完全听不进他的话，看到好看的外形就走不动道。
两人站在重多豪车前，边旭极力劝说她，“这辆白色路虎吧，底盘高车身稳，你开山路安全。”
“我不要，我要那辆粉色宝马，好看。”方黎双手抱在胸前，倔得像头驴。
“你不能光看外表！那种只适合在城里开，你要出去玩就得选这种地盘高的。”
“装上防滑链，这也能开啊！”
边旭还想继续说，一旁的老板生怕小情侣在他的店里吵起来，急忙开口打断他们，“那辆宝马可以给你们换冬季轮，全系配备xDrive和DSC系统，防滑够够的！”说着还拍了拍边旭的肩膀，表情似乎在说咱们做男人的就得依着女朋友，“实在不放心，你女朋友说的也没错，加个防滑链。”
边旭转头看向方黎，“真决定就是它了？死活不改了？”
女孩一个劲地点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期待。
边旭笑得无奈，妥协了，转头对老板说：“行吧，就那辆。”
老板立刻高兴得合不拢嘴，搓着手去拿合同。方黎得意地绕着粉色宝马转圈，指尖在车身上轻轻划过：“你看这个流线型多漂亮～”
边旭抱臂靠在白色路虎车旁，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你开车小心点啊。”
“知道啦知道啦！”方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真皮座椅包裹感极佳，她满意地握住方向盘，迫不及待想要把它开走。
签合同时边旭仔细检查着每一项条款，她无聊地趴在柜台上，指尖拨弄着老板的多肉植物。
“身份证。”边旭头也不抬的伸手。
方黎乖乖递过去，突然看到他大拇指上的伤疤，不深但也不算浅，尽管此刻已经结痂，依旧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弄的？”她下意识地开口问，“看起来像新伤？”
“前天凿冰的时候弄的。”他看了眼手上的伤，没太在意。
“你没戴手套吗？”方黎自然地抓着他的手看。
边旭想抽出来，却没有得逞，“就是戴了手套才只留下这点伤。”
方黎皱着眉一脸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前天晚上我都没注意到，还要你洗碗……”声音越说越轻。
边旭抓住她松懈的间隙抽出手，“没事，小伤，也不痛。”
“怎么可能不痛。”方黎的目依旧没有从他的手上移开。
事实上他确实不痛，这点没骗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她的事，心烦气躁，心和身体都已经麻木。
边旭比对着身份证填信息，在租赁日期上停下了笔，“打算租多久？”
方黎的心思还在他的伤口上，想也没想的回了句：“一个月。”
边旭落笔的手一顿，一行日期写得深深浅浅，犹犹豫豫。
签完合同，交了租金，老板讲车钥匙递到方黎手上，“你男朋友真细心。”
“他不是……”方黎刚要解释，边旭已经拿着钥匙走向停车场，背影挺拔。
改装车间内，技术人员正在给宝马换冬季轮胎，方黎蹲在一旁看得认真。边旭突然弯腰，指着防滑链对技术人员说：“这个卡扣要再紧一点。”
方黎扭头看向他的侧脸，阳光从车间天窗洒下来，没照在他身上，他却比光还要耀眼。大半个月过去，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还扎手吗？
“看什么？”他突然转头。
“看你好看啊。”方黎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站起身假装去看轮胎。
身后传来一声边旭的轻笑。
回程的路上两人一人开着一辆车，车载蓝牙挂着语音，边旭在她后面紧紧跟着，车里时不时传来她的声音，边旭却没心思听她在说什么，一路上心事重重。
天色渐暗，街灯一盏盏亮起，一粉一黑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民宿的停车场，方黎跳下车，看着边旭从黑色越野车里走出来，黑衣站在黑车旁，差点和夜色融为一体。
“饿不饿？”她小跑过去，仰头看他，“这次我必须请你吃饭，这附近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火锅店。”
“好啊，带路吧。”边旭先一步迈开步子。
火锅店在中心街区，离民宿不远，两个人运气也好，到店时刚好还剩最后一个两人桌，服务员领着两人落座，位置靠窗，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菜还没完全上齐，门口取号等位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方黎低着头给边旭的水杯倒满柠檬水，“我就说这家很火热吧。”
边旭没说话，只是点着头表示对她的认同，他向来对吃的没什么需求，能填饱肚子就很。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家中菜馆没有带她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红油锅底咕噜咕噜冒着泡，方黎夹着肉片往锅里放，“不过平时也没这么多人，我上次来还要很多空位。”
女孩的话让他回神，胡乱地夹起眼前的毛肚就往锅里放，“可能是等会中心广场有活动，这里离得近。”
“什么活动？”方黎睁大了眼睛，她想去凑这个热闹。
“好像是灯光秀，应该还有烟花看。”
“那我们等会也去看看吧！”她夹起一片涮好的牛肉放进边旭碗里，眼睛亮晶晶的。
边旭的筷子顿了顿，“很冷，你感冒还没好全。”
“我今天穿得多。”方黎拿着筷子在碗里搅拌，“而且想看烟花。”
边旭看着女孩被雾气熏红的脸颊，终于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方黎抢着买点，这次没有给边旭任何机会，得意地仰着头走在边旭前面出了店门。
他们赶到的时候灯光秀刚刚开始，巨大的冰雕在灯光下变换色彩，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他们从人群的最外围逐渐融入人潮。
方黎的身高在北方本就吃亏，此刻站在人群中完全看不到前面的冰雕，垫着脚奋力向前看，很是吃力。边旭见状拉着她往外围挤，温暖的手掌轻易就包裹住她的指尖。方黎愣神的刹那，已被他带出拥挤的人潮。
冰雕的彩光在两人侧脸流转，她低头看向交缠的手指，耳尖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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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悄悄收紧了回应。被边旭带着上了一旁的天桥，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人趴在栏杆上。
“冰雕没什么好看的，等咱们开园的时候比这个好看，这里看烟花视角很好。”边旭边走边解释着。
什么好不好的，她什么也听不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被边旭拉着的手，而走在前面的人一本正经，仿佛这件事再平常不过，直到找到站脚的地方才将她的手松开。
方黎红着脸看向广场上的人群，手上还有边旭的余温，默默捏紧了拳头。
北方的夜晚冷得刺骨，几片雪花不合时宜地飘落，落在边旭黑色的羽绒服上，格外醒目。夜风裹着雪花吹在脸上，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边旭见状，伸手紧了紧她的围巾，“我们回去吧，再冻下去有人明天又要发烧了。”
方黎刚想拒绝，一朵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炸开，紧随其后的是人群的欢呼声，彩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她仰起头，看着绚烂的光点如流星般坠落，在即将消逝的刹那又绽放出新的烟火。
边旭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围巾上，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冰冷的脸颊，两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动。身后的推力将两人往栏杆边挤，边旭下意识将他拉进自己怀里，一只手撑着栏杆，避免人群再撞到她。
身旁传来情侣的告白：“我喜欢你！坦白说，我不确定永远有多远，但我确定！此刻我想和你共享耳机里的歌想和你分享所有无聊的小事，我的眼里看不到其他人，做我女朋友好吗！！”
周围的人在欢呼，在鼓掌，在祝福，方黎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两张稚嫩又青春的面孔，青年人意气风发，女孩被他抱在怀里，在绚丽的烟花下，在汹涌的人潮中，爱得热烈又张扬。
“年轻就是好啊！”她仰着头看向边旭，边旭也同样看着她。
“你本就年轻。”边旭语气平淡地说道。
身边的人还在欢呼，不知道是在为烟火欢呼，还是在为爱情欢呼，反正方黎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烟火在为她制造条件，青年人的爱情鼓舞着她，她也想这样勇敢一回。
张了张嘴喊出边旭的名字，鼓足了勇气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边旭开口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被着氛围支配了。”
“我很认真，也很冷静。”方黎转过身看着她他，她觉得此刻应该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我很清楚我喜欢你。”
“然后呢？”
“什么然后？”方黎被他问得有些懵。
“一个月之后呢？”边旭也同样注视着她的眼睛，烟火炸开的瞬间甚至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这个问题真把她问住了，她没想过一个月之后，按照来时的计划，她会在一个月后回到南方，回家过年，但那谁说得准呢？她或许还会回来，或许带他去南方看看，那谁说得准呢？
边旭没等她想到确定的答案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害怕她的答案里没有他，“一个月之后你拍拍屁股走人，然后呢？”
方黎急得红了眼眶，她以为这个时候他们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有很多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最终艰难的挤出一句：“只要我们相互喜欢，这些都不是问题啊，我们可以异地，我们可以……”
“你对我有多喜欢呢？短短一个月你能有多喜欢我呢？我希望你冷静下来想一想，不要想小孩子过家家，我不想陪你玩。”他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他太害怕听到要分开的以后，那不如就别开始。
“你不喜欢我吗？”方黎调整了呼吸，她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喜欢，正因为喜欢才不能答应你。”边旭下意识想要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却被她抬手打掉。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向他，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喜欢不是一时冲动，不是烟花下的头脑发热，我不能陪你玩这种随时可以抽身的感情游戏。方黎，先看清我，再说喜欢我。”
“什么也别说了，你就是不喜欢我，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实在不能理解，有什么是爱不能克服的，既然相互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为了以后的不确定而放弃现在，为什么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搪塞她。
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身就往人群外走，背影跌跌撞撞却又异常的坚定。
边旭伸手想抓不她，却抓了空，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拳头攥得发白，依旧不放心地抬脚跟了上去。
雪越下越大，风也在怒吼，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时不时地抬手擦眼泪，看着她因为路边绊脚的台阶发脾气，看着她走进便利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民宿里。
方黎在便利店买了最烈的酒，卷缩在沙发里给岑瑶打电话，却一直没有被接通，烈酒的辛辣灼烧着喉咙，她被辣得大哭。
酒精在胃里翻腾，狂风夹杂着雪花，簌簌地拍打着她的玻璃。
“骗子……”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明明就是不喜欢……”
一个人抱着抱枕哭到后半夜，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用冷水拍在脸上的刺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漂亮。
回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想删除相册里关于边旭的一切，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最终也只能关掉手机，把自己重重摔进床铺。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意识逐渐模糊前，她仿佛又听见边旭那声带着笑意的“好”，枕头渐渐被泪水浸湿。
这一夜，北方的风雪终于吹熄了南方姑娘满腔炽热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