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家的助力，对你们查清临安之事有利无弊，早日解决才能早日去帮伯父。”沈亦秋一大早在门口拦住虞昭昭。
虞昭昭确实着急返程，她权衡了下利弊，“那就有劳沈公子了，这份人情我朝阳山庄会记着。”
竟要与他算的这样明白，沈亦秋咬咬牙，扯出个笑，“这本也算是我分内之事。对了，我有个朋友武艺高强，正好昨日到了临安，定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红衣女子款步而来，她发间斜插珊瑚步摇，左侧簪着朵带露的曼陀罗，殷红花瓣垂落额角，堪堪悬在左眼那颗泪痣处。
沈亦秋口中的朋友竟是江湖第一美人阮心燕。
温淮见她出现，就心下一慌，眼神冷冷地盯着她。
“这就是我说的朋友，阮心燕。”沈亦秋介绍道，“这是朝阳山庄的虞昭昭虞姑娘和她表哥裴希。我们打算去探一探赤水盟，不知阮姑娘可愿相助？”
阮心燕眼尾微挑，嗤，竟连真名都不敢用。
她嗓音甜腻，“沈公子的忙我自然是愿意帮的，况且，”她走到温淮身侧，语气熟稔，“我与裴公子多年的情分，怎么会袖手旁观呢？”涂着蔻丹的指尖刚要搭上肩头，温淮肩线陡然绷紧，立即退了半步。
阮心燕也不尴尬，垂手捻住自己的发丝缠绕指间，"此处人多，倒是我唐突了。" 她唇角噙笑，意味深长。
表哥和她居然是旧识……似乎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虞昭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昨日阮心燕在茶肆驻足就是看到他了吧？
“阮姑娘自重，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来情分？”温淮脸色冰冷，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场面一时静默，阮心燕仍旧笑嘻嘻地瞧他，沈亦秋在一旁幸灾乐祸。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虞昭昭有些心烦，索性不再理会他们奇怪的氛围。
从前俩人在路上说说笑笑只觉得寻常，如今一路上有别的女子叽叽喳喳同他搭话，虞昭昭心口像压了块巨石，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阮心燕策马贴到温淮左侧，“可记得那年七夕，我给你送的并蒂莲花灯？”
虞昭昭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手紧紧捏住缰绳。
“我从没收过什么莲花灯，”温淮勒马错开身位，紧张地看向虞昭昭，却见她避开了视线。
阮心燕又跟过去，“这些年我们一起走南闯北，一直没来过江南水乡，如今正好圆了心愿。”
“我从未和别人同行过！阮姑娘说话也该注意一下分寸！”见虞昭昭脸色不对，他已有恼怒之色。
“公子忘性真大，那四载岁月，就这般不值一提吗？”
“阮姑娘慎言！你我之间，”他神色冰凉冷淡，“从无情分。”
阮心燕突然笑了，眼角渗出湿意，“那我这几年算什么？”
……
趁着阮心燕痴缠温淮的功夫，沈亦秋策马来到虞昭昭身侧。
他觑了觑她的脸色，义愤填膺，“裴希风流多情，如今桃花债还追上门来了！”
虞昭昭冷淡地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他欠的桃花债？阮姑娘不是你的朋友吗？”
沈亦秋一噎，赶忙撇清，“我与她只是普通朋友，裴希和她一看就不清不楚！”
虞昭昭微微一顿，沈亦秋见这话有效，乘胜追击，“如今只是一个，他长得那副摸样，谁知道他到底招惹了多少女子？”
正说得起劲，身侧女子声音稳稳当当，听不出情绪，“这几日怎么不见李姑娘？沈公子可知她近况？”
沈亦秋身子一僵，李潇潇永远是他与她之间的一根刺，早知如此，就不该……
“我说这话不是介意你与李姑娘之间的情意，”虞昭昭转头深深看向他，“沈公子如今又转了心意，可在乎过李姑娘的心情？可与她说清楚过？可把她妥帖安置了？可表达过歉意？取得了原谅？”
沈亦秋在这一连串的问题下，脸色白了又白。
“没有吧？你从未真正在意过，也根本不曾对女子报以尊重，无论是李潇潇还是我，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的玩意儿而已。”她声音淡然，眼神却直直刺入他的心底。
沈亦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的……
“你从未把我们放在和你平等的地位，你在意的，永远都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似利刃穿心，把沈亦秋苍白的辩解统统杀得片甲不留。
他不禁茫然地想，女子自古以来便是男人的附庸，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裴希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这样想着，他便转头看向一旁另外两人。
只见裴希定定地望着虞昭昭，眼神里满是欣赏和恋慕。就连那阮心燕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说出这番话的虞昭昭。
“到了。”虞昭昭自顾自下马，抬头望向不断绵延向上的台阶，隐约可见朱漆山门嵌在云涡里，门楣悬挂的乌木匾额被阳光镀了层血光。
几人绕过赤水盟正门，从另一处山脚开始搜索有无工匠痕迹。
阮心燕似是对温淮失去了兴趣，凑到了虞昭昭身侧。
“诶，虞昭昭对吧？你是怎么认识那裴希的？”
虞昭昭吃惊她忽然转换目标，但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随意答话，“他是我家远房亲戚，来朝阳山庄借住，就认识了。”
阮心燕夸张地张大嘴，“亲戚？借住？”简直不能想象这两个字和温淮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虞昭昭看见她浮夸的表情，忽然觉得这个美人，不太聪明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就熟了呀！”
“怎么熟的？他和我就不愿意熟！”她语气愤愤。
虞昭昭回想了一下初见的情形，“可能是因为我夸他好看，他就愿意和我走动了。”
“什么！”阮心燕瞬间拔高音量，“你夸他好看，他没打你？”
“你小声点！”虞昭昭被她一惊一乍地闹得头疼，“我夸他好看，他为什么要打我！”
“我也夸他好看，他怎么就打我！”
听到这话，虞昭昭都有些愣住，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一直在旁边偷听的某人。
温淮接收到她的视线，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虞昭昭绞尽脑汁，才给他想出个借口，“呃，也许是他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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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你在骂他，再说了，你是江湖第六的高手，他哪能打得过你啊。”
阮心燕回想起那次被打得抱头鼠窜的经历，被这截然不同的待遇伤得体无完肤，“果然错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她不说话了，她感觉再问也只是自取其辱。
几人在赤水盟附近搜索了一日，一无所获。
回去的路上，虞昭昭思来想去，“我们可能找错了方向。”
阮心燕这一天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什么意思？不是说赤水盟是幕后黑手吗？”
“若是赤水盟明着带走那些人，家里人定会找上门，可如今一点风声都无，恐怕铁匠们都被拘在别处。”
“你说得有道理。”阮心燕缓缓点头，“可临安城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
这是个难题，赤水盟盘踞临安多年，谁也不知道他们藏匿的窝点会在哪里。
沈亦秋自从白日那次对话之后一直沉默着，从前他一向是所有人的中心，万事万物都是随他心意，他也一直习以为常。但若是把自己放在她的位置……他明知她的情意却让她去退婚，作为她的未婚夫婿却与李潇潇谈情说爱，夜闯她的院落，逼人搜查她的房间……曾经的所作所为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他的心头，那时的虞昭昭该有多痛啊！
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沈府，雪茹就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扑了上来。
“沈公子！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她不好了！”
沈亦秋心一颤，“什么？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快带我去！”
虞昭昭等人也十分吃惊，紧随其后。
“小姐，小姐，沈公子来看你了！”雪茹边擦眼泪，边在她身旁小声唤着。
李潇潇青丝散在月白绫枕上，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轻颤的睫毛下，眼波像蒙了雾的深潭。
“潇潇，你怎么样了？短短几日，怎么病得这样重？”沈亦秋颤着嗓音问道。
李潇潇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雪茹便道，“这几日小姐郁郁寡欢，那日听说公子要订下婚期，便一病不起……”她哭得伤心欲绝。
怎会如此！沈亦秋心疼又震惊，若是李潇潇真的因为他香消玉殒……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这就给你请大夫，潇潇别怕，会好起来的。”他柔声宽慰。
“沈公子若是能陪着我们小姐，她一定会好受许多的……”雪茹双眼含泪，期待地看向他。
听见这话他有些犹豫不决，虞昭昭见李潇潇一直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便坐到床边，拍了拍她的手，“沈公子便陪着李姑娘吧，左右如今也没什么线索，先养好身子再说。”
沈亦秋也就顺势点了头，“潇潇，我陪着你。”
虞昭昭起身想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他，李潇潇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看不见的角度猛地拽了她一把，一下就把她拽得跌在床上，一只冰凉细腻的手趁机塞给虞昭昭一张纸条。
虞昭昭心里一惊，把纸条藏进袖中，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抱歉道，“对不住，我一时脚滑，李姑娘没事吧？”
这一遭之后李潇潇脸色愈发难看，强撑着摇摇头，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