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赫达不知道玛伦是否看到了这一幕,被她视作敌人的失踪者们是人类,而真正的伪人藏在她所信赖的警卫系统里。
他不觉得讽刺,只认为荒诞。
和徐长春进入传送梯,她的武器脱手掉在地上,闭上眼靠着墙。短短几个小时内,她失去了同事和战友,而现在,她的身体里也许还藏着另一只危险丑陋的怪虫。
“我是不是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她并不是在询问梅赫达,反倒像自言自语,“我到底是什么人?”
“抵达,停靠港入口。”
传送梯的门打开,这次救援小队的安保队长加拉德上尉朝他们伸出了手。他被棕色大胡子覆盖的脸上满是惊恐:“快!立刻到医疗舱去,又有两个要孵化了。”
徐长春推开他们的手,自己迈开腿朝着星舰停靠的位置跑去。
梅赫达最后一个上舰,他刚走进舰桥,就听到联络员汇报说:“玛伦少校禁止我们离港,她驳回了出发申请。”
他环顾一圈,没找到奇雅的身影:“指挥官呢?”
“她和总工去引擎室了,不知道要做什么。长官,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立刻起飞吗?碧蓝7号的防卫大炮还对着我们。”
“别管她。”
奇雅出现在背后的入口处,她的脸色略显苍白,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她脚步有些飘忽,但还是坚持走到了指挥椅旁:“打开推进器,离港。准备好眩晕能量炮,一旦玛伦阻拦我们,立刻反击。”
“指挥官,护盾——”
“我来。”她上前用手把舵手赶开,自己坐到了驾驶椅上,“准备关闭自动驾驶。”
说实话,奇雅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亲自驾驶,但大家也没有选择。梅赫达没能在舰桥停留,他前往简报室向中央基地汇报任务的情况,并呼叫支援。没过多久,星舰启动,他又收到了程雪博士的信息,立刻赶往医疗翼所在的甲板。
星舰里的引力装置让大家感觉不到任何移动,也没有惯性会让人东倒西歪,但他仍然仿佛能察觉出她已经驶离了停靠的港口。
“警告,敌方打击,请各部门做好准备。”
一旦他们回到基地,那么玛伦兵变叛乱的事实就成为了板上钉钉。
她不是让他们走,她是想把他们全部留下。
他没心思去管舰桥的操作,医疗翼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护士和医务官们忙着把所有失踪者都安置进医疗舱,处理他们体内藏着的古怪生物。程雪尝试取出那些虫子,但它们口器里喷出的液体会腐蚀人体,她不得不先把他们全部冷冻。
“低温能遏制它们孵化?”梅赫达走到冷冻舱边问道。
他想到了碧蓝7号诡异的温度,还有瀑布上面白色的物质,他怀疑那就是这些生物的生活环境,也许低温无法杀死它们。
扫描仪里若隐若现的虫子蠕动着复足,动作逐渐变缓,然后缩成一团,似乎静止住了。
身旁的护士问道:“……有效……吗……”
“它们只是认为现在生命没有被威胁。”
强烈的头疼感再次袭来,是大使在说话。它这种独特的沟通方式让医疗翼里除了程雪之外的所有人都倍感不适,甚至应激到做出防御姿势。
“你是说,它们之前孵化出来,不是因为固定的孵化期要到了?”梅赫达强忍着疼痛问道。
“是,也不是。”大使依旧维持着它们种族谜语人的文化,说话模糊不清,顾左右而言他,“它们也在寻找更有效的方法,我们应该等奇雅少校来处理此事。”
话音刚落,一直关注着舰桥那边消息的梅赫达听见了护盾关闭、打开眩晕能量炮的命令。同时,下方的碧蓝7号也启动了防护大炮。
程雪打开了观测台,碧蓝7号的大部分人都集中在管理中心。几秒钟后,他们似乎能感受到地面在颤抖,那只是错觉,但屏幕上显示,星舰的武器装置彻底打开,引擎推进器开到最大,一发足以让整个枢纽所有人昏迷的能量炮朝着目标奔袭而去。
“警告,打击还有五秒钟抵达,5、4、3……”
屏幕上的地图指示数据陡然变幻起来,星舰在奇雅的手动驾驶下在整个停靠港里横冲直撞,躲避着追在后面的攻击。
碧蓝7号的星舰停靠港是全封闭的,入口处有需要通行指令的大门。星舰想要离开枢纽的管理范围,必须先推进到大门外面,才能使用曲率引擎跃迁离开。
一发能量炮之后,奇雅启动了鱼雷库,数十发量子鱼雷对准停靠港的大门全部发射,狂轰乱炸之下直接掀飞了整个停靠港的守卫大门。
星舰冲出碧蓝7号的控制范围,具有追踪系统的攻击仍旧穷追不舍。但奇雅既没有立刻打开曲率引擎逃走,也没有升起护盾,她调转方向,将炮管对准了袭来的大炮。
“嗖——轰!”
接二连三的量子鱼雷从炮管里射出,同枢纽的防卫炮弹相撞。宇宙真空里不能传递声音,但众人依旧仿佛听见了炮火连天的轰炸声。
“成功了。”程雪的脸上露出笑容。扫描仪里,显示碧蓝7号所有的人都已昏迷。
梅赫达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些许。他观察着冷冻舱里的徐长春,她双目紧闭,一只手在放在胸口上,机器显示,她的体征平稳。
然而,他们必须想办法把这东西拿出来。
医疗翼里讨论着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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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分出了一批人给加拉德上尉,让他带着保卫队返回碧蓝7号,把所有人都安置起来,并且搜寻其他接触过瀑布的人,将他们全部带回星舰。
期间,他听见身旁的人在窃窃私语:“你说下面会不会有很多拟人?那个玛伦少校也许是贼喊捉贼也说不定。”
“不会吧?目前几乎没有拟人成堆出现的记录呢。”
“不好说,也许这次就是首例呢?”
“但是……那个人刚才,不是还想要救梅赫达少校的吗?”
“拟人都会失忆。倘若他只是忘记了身份,以为自己是人类,他就会按照人类的身份行动。”
“我不明白,你说拟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使,博士。”加拉德上尉刚走不久,奇雅就来到医疗翼,打断了这里的讨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她坐到一张空置的生物床上:“大使,你应该非常了解,这种生物和你的族群一样,可以通过精神链接进行沟通,它们甚至能给人类种下精神暗示。我怀疑我现在的状态也不正常,我必须立刻把我体内的生物取出来,才能办好接下来的工作。”
“可是——”梅赫达担忧地上前一步,“大使刚才说,这些生物感受到危机就会孵化出来,我们现在没有好的设备保证你安然无恙。”
“还记得查理当时的状态吗?”她问道。
第一个倒下的是查理,但他是被脉冲炮弹炸死的,而他体内的生物,翅膀还无法张开,行动也很缓慢。之后孵化的两只,已经能够主动破开人类的胸膛。到了杀死魏征明和伪人的那只,不仅顺利地在人体内活动,并且张开的翅膀锋利如刃,失去半个身体后竟然也能继续攻击。
它们是在一步步蜕变的。
程雪表示认同这种推测:“所以,哪怕它们感知到危险后会强行现身,却依旧有个孵化的过程。奇雅少校是最后一个去瀑布的,她体内的生物,应该还没成熟,如果运气好,也许还在幼生期。”
“所以,”奇雅补充道,“我现在就要把它拿出来。”
她能下得了这个决断,也没人能再阻止她。但梅赫达担忧的是,假设那寄生在奇雅身体里的生物一直保持着隐形状态,机器就无法扫描出来,又如何做手术?
奇雅摇了摇头,她脱掉外套、衬衫和靴子,躺到床上:“只要它还在我身体里,我们就能把它掏出来。”
梅赫达对外星生物医疗的知识储备不多,他转头询问地望着程雪:“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她咬着嘴唇,眉头紧锁,陷入了为难:“只能采用古代疗法。”
“什么疗法?”
“开胸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