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露呢?”蔡嬷嬷风风火火地回了芷风阁,抓着宫人问。也是不巧,那宫人一向见不惯含露得蔡嬷嬷宠,当下就幸灾乐祸道:“我瞧着她钻去后罩房躲懒了,蔡嬷嬷,您可得好好紧一紧她这身懒皮子。您说她把活都丢给我,我哪做得过来呀!”
“好你个小蹄子,到我跟前来嚼舌根了。”蔡嬷嬷气喘吁吁,但嘴里骂起人来可是又快又狠。将宫人骂得头都低了三分,才指着她道:“你这小蹄子,平日里松松土种种花是行,可要说得用,你哪点比得上含露。”
说罢,左右手一撸袖子,怒冲冲去了后罩房。含露与伺候蔡嬷嬷的一个小丫头住在一间房里,她们得了些偏爱,不用似那些不得用的宫人一般,在掖庭挤十来个人一间的大通铺。
蔡嬷嬷用力拍着门板,好半晌,才有人来开门。蔡嬷嬷挤开她,一头冲进屋子去左右翻找。将床铺箱笼都翻乱了,才回过头冷笑道:“青天白日的缩在房里,我还当你藏了个奸夫呢!”
这话叫含露一个小姑娘的耳根面颊都听得臊红了起来,却是羞恼的。蔡嬷嬷原憋着火气,发泄一通后才正经打量她,忽地一惊:“你哭了?”
含露当下还有什么忌讳,双手捂脸,嚎啕起来:“谁招惹了嬷嬷,尽叫你羞辱我来了!”
蔡嬷嬷着急,哎哟哎哟地拍着大腿:“都怪含霜那蹄子冤枉你不干活,我哪知道你偷偷躲着哭来了。”
含露哪里听得进去,哭得天昏地暗,直到蔡嬷嬷掐了把大腿,褪下手腕上一只极轻的、变了形的银镯子塞给她。
蔡嬷嬷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割她的肉:“这可是我的嫁妆,若非老婆子我疼惜你,就是你哭死在这儿,也没有人搭理。”
含露握着那只发黑的宽扁银镯,用了力,薄片似的边缘陷入手心的肉里。滚烫的泪水滴进花鸟纹中夹藏的污垢,两相融合,摸着黏糊糊的。
蔡嬷嬷看得心疼万分,用劲去掰她的手:“弯了,弯了!”将镯子从含露手里夺回来,蔡嬷嬷心疼地用膝盖顶着去复原:“哎哟这可都是我的陪嫁呀!”
话是如此说,可也不见得蔡嬷嬷舍得将宋良媛赏她的好首饰摘下来送人。那只歪歪扭扭的银镯子又被套到含露手腕上,蔡嬷嬷抓着她的手一顿拍:“昨儿你不还高高兴兴与家里人见了面?这眼瞅着要过年了,可不兴哭哟。好姑娘,有什么事儿你就跟嬷嬷讲,莫把来年福气给哭没咯!”
含露用袖子抹去泪,若非是昨日见了弟弟,她哪会知晓供给弟妹的银子被人给断了。也怪她那不做人事的大伯,为了给堂兄弟凑娶媳妇的银子,趁她幼弟不在家时,竟将她妹妹卖去了花楼,而她年幼的弟弟也被逼去做苦活。
明明只肖等两个月,她自能得良媛照顾,在皇城口与家人团聚说话。若是缺银子,她自可将积蓄拿出来……
“嬷嬷,”含露沙哑的不像话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嬷嬷,看在我帮您想了许多主意的份上,您借我些银子好不好?”
一提到钱,蔡嬷嬷的嗓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不甘不愿,又不想寒了含露这个得用丫头的心:“借多少?”
含露的眼睛亮了起来:“五十贯,只要五十贯。”
“五十贯!”蔡嬷嬷尖声叫道:“夭了寿了!买个你这样的婢子也不过十贯钱。你这死蹄子!莫不是私下里赌钱输了!说,哪个夭寿的勒索你,我与他说理去!”
“不……”
蔡嬷嬷的脸已然垮了下去:“老婆子我也是做奴才的,辛辛苦苦这些年,除了一身病,也落不下些什么。”
说完就要走,含露连忙扑过去,哀求地拽住蔡嬷嬷的手,将妹妹的事儿讲了。苦求:“您借我些银子,我递出宫去交给我弟弟,好歹将我妹妹赎出来。”
含露也算摸清了蔡嬷嬷的性子,虽莽直,爱骂人,心却不硬。刻意将家中的事儿都说了,只求她可怜自己几分。
蔡嬷嬷叉着腰大骂:“好一对脏心烂肺的夫妻,住你父母留下的屋子,把你卖进宫不算,连你十来岁的弟妹都不放过。”
又骂含露蠢:“你往日里多聪明似的,你妹妹能卖几个钱?我看不过是花楼不愿搭理你那憨弟弟,故意抬价呢!”
“嬷嬷……”含露死死盯着蔡嬷嬷逃似的背影,连她的衣角都没抓住。她疯了似的扑回床边,从枕头套里摸出今日不知谁递来的字条。
只有一句话:张宫正疑你不忠,弃之。
她死死盯着,怨恨又不解。张宫正舍弃她了?为何?分明她次次将张宫正吩咐的事儿做好了。她就不怕自己反咬她一口吗?
含露不信张宫正是那么草率的人,可若说不信,为何送去家中的银子又被断了?
……
“松青姐姐回来了?”观徽从太子妃寝宫出来的时候,恰逢遇到通红着一双眼睛的松青。白驹过隙,此时已是二月初,再过些日子便该过年了。
今年帝后等人不在宫中,太子不欲再大办宴席。纵使如此,宫人们也为十日后皇宫里的小宴忙昏了头。这样繁忙的时刻,按照惯例,宫中得主子恩赦的宫人却可在这几日里,往皇城口与家人相见团聚。
松青用袖子抹了泪,看到观徽肩上背着的布袋,那是她一贯用来放书本笔墨的。不由笑道:“阿徽,都要过年了,你还这般勤奋。”
到了年关,赵良娣给宫人们的赏赐都发下来了。太子妃也开了自己的嫁妆私库,给身边的人赏了不少好东西。松青难得见一回家人,太子妃亦另备了赏让她送与家中。
可以说,大多得脸的宫人,都是笑着过年的。就连观徽,去桐元殿一趟,也得了一副金头面与一袋子银瓜子。
回到承宣殿,廊下聚了嗑瓜子赏雪的宫人们,坐在石阶上好不愉快。此处不比别的主子殿里,她们只要照顾好郡主一人。李素威又年幼,有赵良娣看管着,过节时也不需要她们替主子盘账送礼,好不轻松。
观徽回到房里将书本与赏赐放好,来到外边,宫人们兴奋地冲她招手。观徽走过去,见她们的表情就知又是听了什么八卦。
手里被塞了一把瓜子,逐伢兴冲冲与她道:“你可知宋良媛宫里的含露?”
观徽心里一颤,下意识看她们的表情,不解道:“没听说过有这位姐姐呢。”
“可不是,”逐伢说:“若非是宋良媛宫里的蔡嬷嬷是个大号角,我都不知晓有这个人。”
观徽放下了心,原还怕是张宫正彻底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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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棋子,才惹出动静。
宫里头能见家人的宫女不多,早按照日子将姓名编成册送到赵良娣案上。观徽见到含露在册,猜着张宫正许是以照顾家人为由牵制含露。让江桃在含露见了家人第二日再送去字条,也是想加重含露对己方的信重。
她与江桃的手伸不到宫外,自然探听不到含露的底细。只是观徽见张宫正行事愈发急躁,既已投诚太子,含露于张宫正而言又是一步废棋。杀不得,用不得,定不会再投多余的心思在她家人身上。
逐伢半是同情,半是八卦地将蔡嬷嬷宣扬的含露家中事讲了,啐了一声:“幸而你不在,午时那老婆子就来咱们殿里,她那没脸没皮的,哎……逐枝,你学话讲给阿徽听。”
逐枝笑嘻嘻应了,两撇眉毛一高一低,鼓着腮帮子学嘴:“好丫头们,你们心肠好,每人舍半钱银子出来帮帮我那可怜的含露哟!什么!还钱?发善心的事儿谈什么还钱!”
宫人们嬉笑着倒成一片,逐枝还在心疼自己送出去的十几个铜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给了含露,那老婆子一向是个贪财的,哎我就不该发善心……”
逐枝大喊:“阿徽,你哪儿去?”观徽匆匆跑入房内,又抱着钱袋子出来,逐伢看着她背影感慨:“到底年纪小,见的苦事儿少,心肠才软呀。”
观徽走去芷风阁的路上,心里不是没有愧疚。若她没有在一开始将张宫正的暗哨扯下水,或许含露的伯父看在银钱份上,安安分分就将含露的弟妹养大。可要问她是否后悔,她又岂能保证此刻濒死的不会是江桃,甚至是她自己呢。
她的身上压着天大的秘密,有这份‘偷梁换柱’的欺君之罪在前,潥溁县主便只会恨不得她像透明人一样永远隐于掖庭中。或许若是能病死,便再好不过了。
若她不想着逃出来,走到人前,让人记住她,或许有一天她真的就死在皇宫中的某个角落里。纵使不是默默无闻的死去,观徽也绝不甘心日复一日干着可以见到头的粗活,或是成为舞姬一生不得自由。
受人摆布的日子,她再也不要过。
越走近芷风阁,观徽的心便更坚定。只是停在那栋阁楼前,她仰头望去,忽地想:只是给钱,便能将人救出来了吗?黑心的长辈能卖侄女一次,就不会有下一次了吗?若要粉饰太平,就要一辈子将自己卖命的银子交给他吗?
乞求他人的怜惜才能保住的平安,算什么平安。
她又折返回去,写了张字条夹在指尖。逐伢等人见了她,观徽只说自己忘拿了东西。再回到芷风阁,向宫人问了路,对方板着脸指了个方向。托蔡嬷嬷的福,这两日来安慰含露的人多了,观徽的出现便不显得奇怪。
含露见到来人,眼睫轻颤。打开观徽给她的钱袋子一看,吃了一惊:“这……”她掂了掂,一袋子满当当的银瓜子少说值十来贯。
含露想说些什么,要拒绝又不舍得,要接下又与对方不熟悉。犹豫间,观徽已然离开了。她怔怔地坐回床上,心下嘲笑自己,竟到了此刻还在意什么脸面。
忽地,感觉手撑着的位置有些不对。她低下头,才发觉有一张字条顺着自己的袖袋滑了下来。展开,是一手规整到看不出谁书的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