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沈氏大厦楼顶的停机坪上引擎轰鸣,直升机螺旋桨旋起巨大风暴,沈积安带着马秘书钻进这具钢铁骨骼,难以安放的心脏也颤颤巍巍。
直升机只能短途,他们在G市落脚,肖瀛洲跟他见了个面,问:“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沈积安情绪低落,只说,“小叶那边可能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
肖瀛洲见他面色沉重,心想以他不动声色的性格,小叶出的事肯定不止他说的这么简单。
“我这边都给安排好了,随时听你调遣。”
“谢了。”
为了赶时间,沈积安又从G市搭肖的私人飞机往Z市,遥远前路未卜难测,他焦躁的坏心情更加漫长。
飞机上想一想,其实真正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不外乎铁三等或沈玉衡,除此之外,谁还能把主意打到九陶村来。
因为联系不上外甥女,龙岩接到沈积安电话的当晚就报了警。大舅妈十分内疚,一个劲的埋怨自己不该让她一个人回去住。
老两口蹲在三女家门口就犯了嘀咕,他们平日里并没有跟谁结怨,三女更是个与人为善的好脾气,阿因从小深得乡邻们看顾,到底是谁在打她的主意?更奇怪的是,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丢了呢?更何况,这大海捞针的,到底上哪里找去?
飞机刚落地,沈积安就联系了郑有山,有山从村里赶过来,在车上给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成果。
“天将明,我就去找铁三叔了。我从家里拎了两瓶茅台,还特地从冰箱里选了一扇猪肉……”
郑有山打量着他忍耐的脸色,心想现在也不是邀功的时候,便赶紧往后说重点,“我到的时候,铁三叔睡得正香呢。阿因的事我没敢直接问,害怕打草惊蛇。我就说,自己让他找点门路帮我卖茶,果然,铁三叔一点也没怀疑。”
沈积安制止了他的长篇大论,言简意赅道:“直接告诉我结论。”
“依我看,阿因绝对没被他藏在家里。”郑有山说:“嘿,这小老头,跟我说起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不像是演的。浑身上下,一点破绽没有,我觉得,不是他干的。”
沈积安并不认可他的乐观,“未必。”
他突然记起,龙书记一直想在村里装监控,且跟他说过好几次这个事。原本九陶村的事,一向由他亲自管控,只是近期集团内部不稳定,精力不足便交待给下面的人去办。
他问马秘书,“村里的监控什么进展,你过问过这事没有?”
马秘书警觉答:“我再落实一下。”
郑有山脑子不够秤,直接告状告到跟前,“哪有监控?没装!肯定没装!”
马秘书真想扇他。
接收到不善的目光,郑有山有如醍醐灌顶,不禁吓得一激灵,他突然通了……便直拍着大腿兴奋道:“要啥监控啊,村里有比监控更好使的人。”
沈积安眉梢未动,眼睛斜斜看过来,“几个意思?”
“沈总,您还记得我茶园里那块石头是咋来的吗?”郑有山靠近了点,脸上闪着止不住的精光,“阿因那小学同学田恩亮,就是在后山里守着石头的那个人,您还有印象吗?”
沈积安一句废话都没有:“给他打电话。”
“好嘞!”
田恩亮听完郑有山的拜托,推诿道:“你可别冤枉好人!我都多久没干那营生了。”
“老亮,咱哥俩,谁还不知道谁呢!你甭跟我装蒜!”郑有山刚跟沈积安夸下海口,被田恩亮驳了面子,不禁心头火起,“人常说,狗改不了吃屎!你少他娘的跟我装个从良的。”
“有山,说话咋这么难听呢。哥们说的是实话,书记都收拾我好几回了?那事儿,咱不能干。”
“嘿,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也就是块头太大,否则郑有山铁定钻进手机里狠揍他一顿,“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还有个相好的事,捅咕到孙寡妇那里去。”
“别,有山,别。我再想想。”
这两个月以来,田恩亮同时跟村里的两个寡妇交好,出了名的浪子态风流心。一般上半夜哄好了一个,下半夜再去找另一个,雨露均沾,比时钟还准呢。
孙寡妇家在叶元因家西南角,村里就那两条路,就算不经过门前,也能走个碰头。
“阿因嘛,昨晚是真没见着。你就想想,要真有人打她的主意,怎么会故意留下线索让我给撞见呢?这不合常理。”
田恩亮又回忆了一下,说:“我昨晚去的时候,阿因家门前好好的,我真没在意。”
郑有山见沈积安不说话,只好自己问:“路上碰见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要说什么人……”田恩亮回忆着,说:“还真见着一个。就多福,脸上好像挨了一巴掌,八成是他们家那个疯婆娘打的。”
郑有山问:“三更半夜他出来干啥?”
“还能干啥?”田恩亮轻佻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他笑的很浪荡,“跟我干一样的事呗……”
*
事情毫无进展。
派出所的人过来勘察现场,取完证就走了。
这音信未通的闭塞山村,是不法分子犯罪的天然温床。在没有监控的覆盖下,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天晚上,沈积安一个人坐在院子的摇椅上。
夏天闷热,铁桶一般密不透风。稍微在外面待一会,衣服便被汗浸透了。
他的头顶是万古苍穹,可惜苍穹看惯了人间惨剧,竟也无动于衷。世界之大,容不下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沈积安暂时放下心中的种种不甘和酸楚,给家里的老太太去了个电话。奶奶接起来却也不说话,就这么憋着股劲儿似的沉默了好几秒,章韵蓉还是心软了,问:“老大,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积安心中的那口怨气依然放不下,便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我妈……到底怎么死的?”
“生你时难产,你生下来,她就没了。”
他在心里已经有了认定,却还是带着渺茫的希望又问了一次,“是真的吗?”
章韵蓉沉默了一会,心想他对沈家的成见果然很深。积年累月的不满蛰伏在人心里,那是一道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裂痕。
“是不是奶奶说什么你都不信?既然不信,你又何必打这个电话来?”
他叹气,无奈道:“这碗水是端不平了。”
“怎么端不平?!”章韵蓉气道:“就拿前几日的事来说,姑姑是你的亲姑姑,叔叔也是你的亲叔叔,你却一门心思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爷爷和我,是不是两头都劝过?!”
“奶奶,我被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您也两头都劝过吗?为什么现在我要对他俩这样,难道您心里一点都不明白吗?”
“爷爷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虽然是自己生的,但是孩子大了,我们确实左右不了他们的想法。就像现在,我们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一个样。我们能做的,只是在最大能力范围内,保护这个家族正常运转的秩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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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沈积安冷笑一声,道:“这个秩序,可真是恃强凌弱,没有公平可言。”
章韵蓉只好说,“老大,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奶奶今天说这番话的苦心了。虽然都是自己的孩子,但孩子跟孩子也是不一样的。总有亲疏远近之分,这是不可避免的。”
沈积安已经不想再继续跟老太太讲理了,他只是灰心道:“您放心,到底是亲戚。我不像他,我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他微弯着身子,凸起来的背脊像一座山,低头看脚下,这摇椅坐的久了,青砖上多出来一道深深的辙痕。
“您就帮我捎句话,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别老是冲着小叶使劲行么?他算什么男人!”
章韵蓉心中起疑,问:“你四叔又干什么了?”
“是个好问题。”他忍不住要笑,抬起头,眼睛里却泛着泪光,“三年前你们哄我为沈氏卖命,他却在家里试图轻薄我妻子——就像他曾经对我妈做过的那样。”
章韵蓉突然就变了脸色,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沈积安道:“我寒心,是因为你们明知道他胡作非为,却为了所谓的‘秩序’合力销毁证据。沈家的‘秩序’是什么样的‘秩序’?可以罔顾人伦,践踏人性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去他妈的‘秩序’!”
因为用力,他的额上青筋虬结,沈积安红着眼睛咬牙说道:“奶奶,我向您保证,过去软弱的那个我,曾经想毁掉沈氏的那个我,现在都不存在了!我会竭尽所能让沈氏回归正轨,而在我主导下的沈氏,会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章韵蓉握着话筒的手都在抖。
“等我有了孩子,我的儿子和女儿,绝不会是沈玉衡和沈连星现在这副外强中干的鬼样子!因为我孩子的妈,虽然贫穷、弱小、被动,在这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被摧残,被重塑,但她从来没有糊弄过她自己。要走也好,想留也罢,奋斗还是努力,是坚持还是放弃,她只要做了决定,一次都没没有动摇过。”
“我知道,你们就算伪装的再好,也会因为她人单势薄而轻视她否定她。奶奶,这世上没有千年的富贵,就连富贵百年都是奢望,谁能永葆沈家基业长青?不要因为一个人的现在而否定她的未来,你们怎么会知道小叶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毕竟她这么年轻。”
章韵蓉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长一番话,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为了这羽翼已丰的长孙。“你——怎么能保证新的‘秩序’就不会出现问题?”
“当然会出现问题,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我唯一能够保证的,是我的孩子不会重蹈我儿时的覆辙,而我失去的东西,我的孩子不会再失去。奶奶,请您告诉沈玉衡,别动小叶。”
沈积安突然笑了,声音里又带着毛骨悚然的冷厉,他正色道:“同样是沈家人,我的道德底线没那么高。不只是他,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也会干。假如真闹到那种地步,以你们和稀泥的‘秩序’,不太好看。”
*
叶元因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眼睛被蒙上了东西,胳膊和双手都被反绑着。手触在地上,湿黏黏的,周遭发出一股馊掉的味道。因为看不见,耳朵就格外灵敏。高处的水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敲在地上,发出轻微又细小的声音。
叶元因又伸出手,在有限的范围内摸索了半天,所触之处泛着久违的熟悉,那是她从小就用习惯了的陶土。
原来她还在九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