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因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突然搂着脖子靠上来亲了亲他。
沈积安瞳眸皱缩，扶在她腰上的劲道又大了一些。坐在他腿上的人动了动，略有些羞赧地说：“我会跟他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吗？”
从没关严的窗户那儿闯进来一只飞蛾，不要命的一次次往往光源处撞。
书里的世界，大都诡异凄切——远离城郭的一处房子，书生们埋头苦读，为了一个遥远的功名，下着虚无缥缈的苦力，这时候来一个漂亮的女狐狸精，给一场温柔的慰藉。一宵过后，睁开眼，就是坟场野坡。
“因因，你说我明天醒过来，这里会不会变成一座荒山破庙？而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叶元因想，刚刚才不动声色发过一场脾气，让人心惊胆寒。像他这样无坚不摧的人，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别说傻话了。”
沈积安将头埋在她胸前，两只手臂紧紧搂住了她。
叶元因低着头去顺他的头发，无意中竟发现一根白发。如果不接手沈氏，他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或许远离权力倾轧的中心，开一间公司，闲散生活，反正看他对物质也没什么贪欲和执念，肯定会比现在开心许多。
不管怎样，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厌恶，却又在拼命的证明着什么又反抗着什么。
她有点心疼他，轻轻喟叹着，认命地说：“就算是梦又怎么样？等你走过这些荒山野坡，仍然会看见建起来的亭台楼阁。因为……你都不知道那女狐狸精有多喜欢书生，就算走了，她总是会回来找他的。”
沈积安被她话里的情感给安慰到了，有一念是风月咒，有一念又是献身策，浮浮沉沉的激荡里，为了她死去活来。
唇舌又被包裹，叶元因被亲的直皱眉，情天幻海中她攥紧了他的衣服。
书里的女鬼狐妖走马观花似的在她脑海里过，眼前的人却带着她在奇诡难测的男女欲海里泅渡。
对着那么多书，和同在荒山里的魂魄，简直罪过。
*
林花妹一早就来找她，手上用力拍着门板，咚咚作响。
“阿因，阿因。”
叶元因正在院子里发愁早饭该吃什么，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为家里的事情操心过。现在来的这个人，一贯的金尊玉贵，没在衣食住行上为难过。虽说他也不在乎吃什么，可总不能饿着他呀。
“来了。”
她把门板后面的横担拉开，花妹手里捧着几个新蒸的包子，还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我来给你们送早饭。”
怎么就这么巧。
“阿福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痴迷钓鱼。今天一条，明天一条，家里根本连摆都摆不下了。所以我说，不如给阿因送点过去啊，他们刚回来，也没开火。”
两人合力把那条鱼放进院子里的水缸，还是被扑腾了一脸水。
“不过，你这脖子怎么了？”林花妹盯着她瞅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十万块昨晚怎么蹂躏你了？”
叶元因拢了拢领子，她一贯的脸皮薄，道：“那是被蚊子咬了。”
“放屁！”林花妹直往她跟前凑，“你再让我看看！当老娘没开过荤吗？这时节哪来的蚊子？”
“别废话了。”叶元因推开她的手，又问了一句，“这一大早的就来献殷勤，说吧，到底什么事？”
“哪有哪有？”
她还扮上矜持了。
叶元因笑了笑，说：“要是真没事，那包子和鱼我们可就白吃了？”
“你这个人，怎么能把人家的好意说的这么市侩？”林花妹生气道：“我是那么现世报的人吗？”
叶元因想，这个老同学，身上还带着股老派的客套，这次来肯定是有事要商量，但自己却不能直来直往的揭露出来。她跟你开玩笑，怎么荤素不忌都叫亲近，但你要是怠慢了她，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小叶斟酌着，试探问：“林毅……找到工作了吗？”
林花妹可算找着知己了，拉着她的手就在石凳上坐下了，“哎呀，阿因，按说我是不该开这个口的，可是你说，林毅以后可怎么办哪？”
“你也算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他马上就二十了，也该琢磨着娶妻生子了。老是这么游手好闲的待在村子里，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可是现在这个世道，连正经的大学生现在都找不着工作，让他一个残疾人可怎么办？”
叶元因想了想，问：“他有喜欢的人了吗？”
“要是有我就不担心了，起码有个正常渠道。”林花妹把手笼在她耳朵边，跟她说悄悄话，“家里藏了好多那种杂志你知道的哈？男孩大了，又是这个年纪，他总是会想女人的嘛！更何况，他又是个不健全的人，天天无所事事，对于这档子事可上心了。我是真害怕出事，不如赶紧打发出去，干点正经活才好。”
“我小舅舅在沛城有个香厂，前阵子还听秦岭说了一句在招工，要不我问问？不知道你愿意让他走这么远吗？”
“没问题啊，沛城比安城可近多了。”林花妹感激地捏着她的手，催促道：“你赶紧问一句，越快越好啊。”
“知道了。”
沈积安从楼上刚洗漱完下来，今天穿了件便装，半袖的白T恤配着件深灰色的休闲裤，看起来十分文明。
林花妹心情好，见到他连忙打了个招呼。
“沈总，早啊。”
“早。”
林花妹的眼睛又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捂着嘴笑了笑，像是在夸他：“沈总好生猛。”
说完便哈哈大笑着走了。
沈积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昏头的走到叶元因身边，纳闷问：“你这小学同学又怎么了？”
叶元因想，怕是村子里关于他房事无度的流言又要传一阵子了，明明两人什么都没做。
“你管她呢。”
天空很远，气温不热，院子里的树又绿又高，她细致的脸庞泛着初升的金色光芒。风吹在身上，一切都清爽的刚刚好。
沈积安看她从厨房里进进出出，一双象牙色的手又在忙碌着把碗盘摆上桌，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了。他还从来都没有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这么长时间的待在一起过呢。
他靠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温热的体温顺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沈积安拿脸蹭着她的脖子，话中有话的问：“你说人为什么要长一双手一张嘴呢？”
叶元因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有点忧心的说：“我看你是看书把脑子给看坏掉了吧？”
他不满的抱紧她，头侧过来，嘴巴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我是觉得应该多一双手去抱你，多一张嘴去亲你就好了，书里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口中热热的气息扑过来，让她的耳朵痒的只想往后躲。
叶元因忍耐着耳朵被含住的湿热，不受美色诱惑的她拍了拍他的手说：“吃饭吃饭，别闹了。”
他拿手掰过她的脸庞，就势又去吻她。
叶元因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抱住他，心想人为什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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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一双手一张嘴呢，干脆统统融进他身体里去好了。
周野从外面冒冒失失的撞进来，一边跑一边说：“表嫂表嫂，不好了！又出事了！”
搂着他表哥后腰的一双嫩手突然缩了回去，周野看见了，先在自己心里骂了句我操，心想死他娘的了，我坏了沈积安的好事，他会弄死我！
周野连忙捂住了脸，背过身去叠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回事，不是前几天还水火不容吗？怎么今天又亲上了，他俩就不能提前预告一声吗？
直到沈积安叫他的名字，问：“什么事？”
周野这才转过身，陪着笑说：“哥，我还以为你走了。”
“问你什么事？”
“哦，我来找表嫂，问问那个小阮来过吗？”
叶元因的脸色突然变了，“没有啊，她怎么了？”
“她从家里跑了。”
这边正说这话，那边铁三等就带着人闯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乡下汉子，个个手里都拿着用来下地的工具。
九陶村的老村从前就建在“鬼难攀”上，上山下山就那一条难攀的山路，每逢下雨下雪都要出事，多少年了，因为这条直上直下的台阶出了多少条人命，大家不是没动要搬家的念头，可那时候穷的连开荒的力气都没有。后来是龙岩一家一户的去说，这才带着乡亲们搬到山下来住。但一些人恋旧，一些人不愿再胝手胼足的下力气建房子，便仍然有十几户人家留在上面。
铁三等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直奔着叶元因而来，“小阮呢？你还我孙女！”
沈积安将她挡在身后，皱眉道：“孩子不在这。”
“你说不在就不在，给我搜！”
那几个庄稼汉就等这一句话呢，把这里跑上跑下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这才又跑到铁三等跟前说：“确实没有。”
“小阿因，你该怎么跟我交代呢？”铁三等铁青着脸，质问她，“昨天你来赎人的时候可是跟我保证过的啊，如果孩子出任何问题，都有你来负责。现在孩子丢了，现在你怎么说？”
龙岩和大舅妈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张摩诃。
来的路上，龙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他怕外甥女吃亏，连忙叫着自己的老婆和侄子都过来了。
“她三叔，孩子丢了还能不着急的？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都能理解。可眼下先把孩子找到是要紧事，您说是不是？”大舅妈心想，这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可不背，“孩子几点不见的，可有数吗？”
“我六点起来的，就不见人了。”
大舅妈又问，“前一天说什么了没有，可有不正常的反应？”
铁三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怎有不正常？我孩子好着呢！要不是你外甥女天天让她做什么测试，孩子能出事吗？”
大舅妈也不是吃素的人呢，掐起腰说：“可不要血口喷人哦，我们阿因才回来几天？什么天天？再一个，小阮不爱跟人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以前出过什么事，咱们都知道！可不能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啊！”
龙岩由着妻子闹腾，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开了口，“老哥，先找孩子！找着了人才是最重要的！可也想想，之前那几个总爱欺负小阮的调皮孩子，是不是上别人家玩去了？阿因，你也去帮着找！快去！”
大伙也都散去了。
这一大帮子人，从村头找到村尾，从山下找到山上，一直到黑夜笼罩了整个九陶村。
叶元因的心里，总是隐隐的泛着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