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十月过得很快，再一眨眼就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又经历了一次月考，这次不是誉华高中自行出题，而是六校联考，难度适宜，并且由于誉华的教学进度更快一些，大部分学生对这套卷子的评价都很高。
而誉华也在这次的六校联考中取得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学校高兴、老师高兴、同学也高兴，哪怕已经临近冬天，整个十一月都过得如沐春风，相当惬意。
十二月初，大课间操变成了跑操，这是时苒最讨厌的一个环节。
她盼着下雨又盼着下雪，总之不想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步。
轻快的下课铃声在此刻都变得刺耳了起来，与窗外摧枯拉朽的寒风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没什么两样。
班主任把教材合上，拍了拍桌子说：“都别磨蹭了，感觉下楼跑操，我看今天还有没有人不去上跑操躲在厕所里玩手机。”
凳子摩擦光滑的地板，“滋啦滋啦”的，听得时苒浑身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她把脖子缩进衣领里，低着头插进李梦楹和陈晚宁中间。
她们三个人里就属时苒最怕冷，在陈晚宁还光腿穿校服的时候她都把带点薄绒的秋裤穿上了。
时苒一手挽着一个，紧紧和她们贴着取暖，可还是在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怎么……怎么这么冷……”时苒声音发颤。
陈晚宁就跟着小火炉一样，暖烘烘的手贴在时苒的脸颊上，低声道：“我帮你暖暖。”
时苒蹭了蹭她的掌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聊胜于无啊聊胜于无……话说回来宁宁你怎么这么热乎啊，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冷吗？”
陈晚宁摇了摇头，“不冷。”
她们三个人却别很大，陈晚宁是真的不怕冷所以穿得不多，时苒是怕冷且穿得很多，而李梦楹则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明明感觉冷却逞强不穿厚衣服，在时苒看来这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呼，”李梦楹呼出一口气，说：“今天真的好冷，早知道我就穿厚点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时苒干脆利落地拆穿她，说道：“梦梦，我说真的，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为所欲为，小心老了得老寒腿。”
倒不是时苒想要满嘴说教味，她奶奶一到冬天都会在她耳边念叨着，而几年后的时苒也成功被自己嘚瑟出了毛病，一到冬天的室外区域，只要没有穿厚裤子，腿就会难受，又酸又胀，回到家后用热水泡脚然后再到热乎乎的被窝里捂十来分钟才有所缓解。
这都是她血与泪的教训。
李梦楹没放在心上，“我身体好着呢，今天是突然降温了才觉得冷，等一会跑起步来就好了。”
李梦楹这话说得没错，跑起步来确实会出一身汗。
跑操的队形和平时走方队的队形是一样的，都是男生打头阵，前几排的男生个高腿长，跑起步来也一点都不费劲，步子迈得极大。他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苦了女生，尤其是后几排的女生，甩出一长串小尾巴，怎么跟也跟不上。
裴许進感觉鞋带一松，他飞快地从一旁扯了下去，到跑道内侧蹲下系了一个漂亮标准的蝴蝶结。
随手拍了拍裤腿，裴许進一眼就注意到了跑出去一大截的高二五班。
不是他们班多好认，而是和其他班级比起来，只有他们班一点都不整齐。
体委只顾着前面，忘记了后面，裴许進小跑着跟上去，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时苒的侧脸上。
时苒正好站在挨着最里侧跑道的那一排，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在时苒的斜后方跟着，注意到她因为跑步呼吸不畅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裴许進皱了下眉毛，在心里想，真是个笨蛋，连跑步的时候怎么呼吸都不会。
他轻咳了两声，果然就把思绪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啊啊啊怎么还没结束”的时苒吸引了过来。
“你站这儿干嘛？”时苒刚一开口，直接灌了一口凉风，她猛地咳嗽了两下，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岔气了。
她幽怨地瞥了一样裴许進，觉得他是故意忽然出现然后让自己岔气的。
裴许進被她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搞得忍俊不禁，心里痒痒的，“你不要用嘴巴吸气，两步或者三步一呼。”
时苒愣了愣，为自己刚才的阴谋论感到羞耻。
在裴许進的带领下，时苒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很快肚子就舒服了不少。
“笨死你得了。”在他跑回自己的位置之前，欲盖弥彰地扔下一句话。
时苒一笑而过，现在的她已经能分辨裴许進话里话外的含义了，总之他每次做了点“好事”，都要说一句不中听的，所以时苒已经习惯了自动将他后半截的话屏蔽。
“哎，静静你干嘛去了？”高铭泽原本就是专攻体育方面的，目前才高二没有那么多训练，等到高三就会繁忙起来了，他就是典型的跑起步来不管不顾的那类人，完全忘记了他后面跟着的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的同学们。
裴许進：“你慢点，没看见后边的女生都成什么样了吗？”
他这话也不止是说给高铭泽听的，还有身边两个男生。
高铭泽感到莫名其妙，无辜地说：“不知道啊，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裴许進难得会被高铭泽呛住，顿了顿才说：“后面几排个子矮的女生都快跑成抛物线了。”
高铭泽扭头，看了一眼稀稀拉拉的队尾，没忍住笑出声：“还真是。”
作为队尾之一的李梦楹，站在时苒身后的几排，她现在特别想跟时苒和陈晚宁说悄悄话，于是和前两排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女生换了位置，站到时苒的背后、陈晚宁的斜后方，说：“靠！前面那几个男的仗着腿长了不起啊！把我们当猴耍呢一会儿一会儿慢的！”
像是听到了来自后排女生的抱怨，体委喊着口号重新调整了一下速度，终于调整成了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节奏。
跑步专用的乐声渐渐停止，跟着大部队晃晃悠悠回了教学楼。
水房围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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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苒去洗了把手，回到教室的时候裴许進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他应该是刚洗完脸，脸上、发梢上都还挂着水珠。
坐下来的那一瞬间，时苒又清晰地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淡香味。
时苒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味道很好闻，淡淡的，沁人心脾，但就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看我干什么？”裴许進忽然扭头，鬓角的水珠随着他的晃动飞溅了出去。
整个世界像是按下了0.5倍速，时苒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滴水珠悬在空中，随即又落在两人之间的轨迹。
这已经是时苒不知道第几次被他的五官吸引到了。
如果说最开始她觉得裴许進长得虽然帅，但却有些凌厉，那么现在时苒就他这张偏冷的脸上拼凑出独属于他的柔和。
水光润泽，恰好中和了他的锋利，头发乖巧地搭在额前，眼睛也亮亮的……像一只……
时苒一惊，还是没忍住将这个想法补充完整。
像一只等待着主人认可和夸奖的犬类。
时苒嘴角翘了翘，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淡淡道：“给你手纸，别把水甩来甩去的。”
裴许進狭长的眼睛瞪圆了，一脸复杂地盯着时苒递过来的卫生纸。
他一声不吭地抽走，擦完脸才不情不愿地说：“谢了。”
“没事，对了。”时苒忽然停了下来，让裴许進一颗心脏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地。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板着脸挑了挑眉梢，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
“你的洗衣液……是什么牌子？”时苒迟疑地问：“还挺好闻的。”
他别开时苒的视线，随口道：“忘记了，回去看一下。”
“哦，忘记就算了，没事，我就随便问一下。”时苒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刚才竟然有一瞬间，好像想到了曾经在哪里味道过这个味道。
上辈子车祸那天，她似乎在一片粘稠腥甜的血液中短暂地闻到过这个味道。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时苒也不能确定她的记忆没有出错。
等等……时苒浑身僵硬，为什么她的潜意识里会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呢？按照时间来算……明明才过去了两个月。
时苒顿时感到一阵惊恐，慌乱的感觉填满了她的心脏，像是要将她一点点腐蚀一样。她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真的是重生吗？她真的是死过之后又回来了吗？为什么有关车祸的记忆已经变得单薄了呢？就连被汽车撞飞时，浑身骨头错位带给她的那种疼痛都削弱了。
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不会出错，时苒攥紧手心，指甲划过掌心的感觉让她清醒了几分，时苒开始想，会不会是因为从她重生回来，一直不敢回忆那生理上的剧痛，所以她的大脑才开启自我保护屏障，将那段记忆埋藏在了最深处。
时苒成功将自己说服，粗喘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发现裴许進竟然一直在盯着他。
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是时苒无法忽视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