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予不情不愿地看茶盏被撤去,惹得来收拾桌面的延桂没忍住笑着哄了一句:“小姐莫气,午间给您备了百合甜汤。”
看着她向下撇的嘴角,钟晰沉吟一会儿,缓声道:“我来是想告知你,陛下派我南巡,预计下月就要启程,到时候大约有三四个月不能来见你。”
他把话说得这样明白,暗示都递到羡予眼前了。若是羡予稍微关注一点容都官场的风声,便会知道其实是储君代天子南巡。
崇安帝早三五年便有南巡计划,但总被各种事务耽搁,不得已拖延至今年,总算有羽翼日渐丰满的太子替他启程。
羡予反应了一会才慢慢睁大眼睛,“三四个月?要去哪儿?”
“从江州南下,经过衡州和惠州,也许最后还要去一趟越州。具体路线还未定好。”钟晰就这样把内阁要事告诉了羡予,即使对方对此事重要程度毫不知情。
“哦,”羡予慢吞吞地回答,“我本来也打算下个月离开容都去合州,你不必特意来看我。”
这回是钟晰疑惑了,“去合州?所为何事?你一个人去吗?”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句。合州在衡州之西,和他暂定的南巡路线并不重合,粗略一算离容都也有一千多里,若是羡予独自前往,他不太放心。
羡予托着腮,长睫垂下,学着钟晰的样子用手指轻点桌面,“我母亲的母家还在合州,算作探亲吧。”
她三月时就有这计划,只等身体养好、天气凉快些便动身。
其实她偶尔也有因懒得动弹的动摇时刻,但半月前叔母来信时,偶然提了一句容都的夫人媒人们还是盯着她的婚事,想方设法送到镇国侯府的公子名帖都有半尺高了。
惊了羡予一跳,还是出去躲一躲为好。
发现钟晰的眉头依旧微锁着,羡予安慰道:“青竹和白叔都陪我去,延桂也去,你不必担心。”
侍从带的再多,其实还是她一人独往的意思。
“非要去?”钟晰的眉皱得更紧了。
这说的什么话?若不是知道他的本意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羡予都要以为他对自己周边的掌控涉及到行程了。
“我都快忘记母亲的样子了,”羡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今也想去看看她生活过的地方。”
钟晰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他总不能一辈子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见他态度缓和了一点,羡予换了轻松的语气,玩笑一般地说到:“而且,叔母说想去侯府提亲的公子名册有半尺高,我真担心他们哪天就把帖子递到别院来了,出去躲躲。”
钟晰愣住了。即使知道眼前的姑娘已经及笄,但钟晰在她身边轻松已久,总会忘记羡予已经到了要议亲、诸事能自己做主的年纪。
况且她要议亲跟自己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外男,真把自己当同族兄长了?
容都里都有谁要和镇国侯府提亲?还敢来别院?
听到小姐就这样把议亲之事跟程公子说出来,青竹无声在心里叹气,但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小姐对亲近之人就是不设防。好在程公子是正人君子。
倒是延桂没怎么见过小姐和殿下相处,此时面色如常,但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心说孔安和梁兴跟自己暗示的果然没错——
被殿下指派来跟着施小姐之前,延桂特意去请教了殿下身边最亲近的孔侍卫和梁公公。
孔安:“殿下对施小姐的态度,比对公主们都要好。”
梁兴:“你别管殿下是如何在意的,但这是殿下唯一一个在意的姑娘。”
羡予叭嗒叭嗒说起自己在各种书上看到的各种合州风物,看得出来她其实很期待这次出行。
但唯一的听众根本没在认真听的样子,只是偶尔应两句。
钟晰面沉似水,已经在脑中一一数过容都里的适龄公子,列出了长长一条名单。自己手中有不少容都权贵的把柄,要不要下次上朝就参他们爹一本?这样门第就对不上了。
正托腮向往远行的羡予不知道钟晰在打什么邪恶的算盘,只是觉得冲自己微笑的程公子其实还是很听劝的。
本来钟晰今日是来告知羡予自己要去南巡的消息,最后变成了一句句叮嘱羡予南行要做什么准备、有哪些远行注意事项。
他说到最后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再给你送两个暗卫来吧?”
羡予被他过分谨慎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连忙摆手道:“够了够了,叔父给我安排了不少护卫,再加人就太多了,皇亲国戚都没这排场的。”
进入八月后,羡予和钟晰都在安排着南行事宜。
镇国侯府寄往合州章家的信件月初时收到了回应,信中言明章家老太君十分挂念容都的外孙女,阖府都对羡予能来合州探亲一事欢喜至极。
八月中,羡予回到镇国侯府过完中秋四天后,收到了这个月第三期《流云杂报》,最醒目的标题便是“太子殿下携诸臣已启程南巡”。
文章描绘了太子于朱雀门启程时,皇帝携百官送行的盛大场景,肯定了此次南巡的重要意义,极力称赞陛下对南巡安排的深谋远虑,最后宣扬我大梁一片海晏河清、盛世之景。
不知是负责这篇的笔者暗中拍马屁,还是高相宜天赋异禀,已经深谙皇权下媒体的生存之道。
羡予读得都快笑出声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一旁的青竹:“先肃懿皇后是不是姓程?”
青竹应是,听得延桂一阵心惊肉跳,还以为小姐发现了什么。
但羡予只是拉长语气点头,“哦——”
难怪程望之晋升如此之快,原来是太子近臣。太子根基日渐稳固,血脉相连的母家自然是首要提拔对象,程氏是太子天然的盟党。
但程望之也是自己拼命换来的功劳晋升,羡予随即又想到。当初见到他时他身受重伤,刚巧那之后不久二殿下就被立为太子,也许那次的功劳是他的投名状。
听闻太子殿下贤明勤政、恭肃持身,想必不会任人唯亲。
又过了快半个月,叔父叔母好一顿嘱咐,行李添了又添,羡予终于能启程南下。
她先乘马车到江州均阳城,从这里最大的码头换乘船只继续南下,走水路跨越整个江州。进入合州后再有两天水路,随后还要换乘马车,继续行驶一日方到章府所在的信南城。
刚出发时羡予其实有些紧张,毕竟此行没有长辈陪同,而且行程长达二十余日,交通工具都换了又换,总担心是否会出岔子。
但到江州没多久,她就不再忧心了。
外面的世界果然精彩,江州风物许多都与容都不太一样,各种新奇玩意儿迅速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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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注意力。船每到一座大城便会停留半日,让船上的乘客能休整游玩,也空出时间用于货物运下或装载。
青竹有些晕船,羡予倒丝毫没有反应。她让青竹留在船舱内休息,延桂陪同下船逛逛。
离开容都十日,羡予一行到了江州洪光城。一路所见皆与容都不同,口音都让羡予觉得新奇。
听说陛下特意让储君乘自己的御舟南巡,太子仪仗已经离开洪光城三日,码头边的行人还在讨论那日所见到的御舟是如何高大华丽、气势宏伟。
羡予听不太懂,只觉得好玩。略算了算,太子南巡的队伍已经出发快一个月了,只是沿途要在各城停留考察,所以比羡予这单纯赶路的慢得多。
接下来自己的路线就与南巡不一样了,怕是遇不上程望之。羡予边逛边想。
她戴着帷帽,轻纱遮住了她过于张扬的容貌,和一看就很好宰的外地人的纯真表情。
这是航路上的要地,南北往来人流无数,戴着帷帽并不新鲜,于是也没多少人注意她,羡予可以尽情穿行于闹市。
身后的延桂已经拎了一手的特色点心和小吃,白叔随行护卫,隔绝了周围可能的危险。
闲逛半个时辰,三人寻了一座酒楼用午膳,羡予每到一个地方都想尝尝当地的特色菜肴。
江州酒楼和容都很不一样,江州这边的建筑呈回字形,中间大堂搭建高台,平日里有曲艺或说书供食客赏评。
小二领着客人上二楼包厢,二楼朝内的一面只设围栏,方便客人从高处听戏赏曲。
羡予入座后赞叹一句:“不愧是江南富庶地,酒楼都有这般闲情雅致。”
这家酒楼的菜品摆盘布置得都十分精巧,看起来十分对得起它的价格。江州特产的白眉茶清香怡人,只是那道醋蒸鱼实在不合羡予胃口。
羡予把桌上的其他菜都尝了尝便半饱了,她还惦记着特意买的那些点心,随意夹了块泛着酸味的鱼肉便搁了筷子,端正茶杯转向大堂,专心致志听曲儿。
高台上的琴师一曲毕,向周围宾客致意后收琴下台,换来周围一阵掌声。
琴艺确实不错,羡予在心中默默点评,也跟着拍了拍掌。
随即,台上又快速搬上屏风和各种置景,这是要唱戏了。羡予来了兴致。
戏班众人上台,一位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报幕:“诸位贵客,今日我们艺庆班为各位献上一折《南巡记》。”
他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一片叫好声,掌声比方才琴师下台时热闹得多。
白叔不解,“这是为何?”
他靠着栏杆,隔壁包厢的人恰好听见了,热心地大声回答道:“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这《南巡记》唱得就是不久前太子南巡轶事。”
羡予奇道:“太子南巡不是才一月不到吗?戏文都编好了?”
隔壁笑回:“咱们江州的一辈子估计就见太子殿下一回,自然稀奇些。再说戏班都是要生活的,自然要编些新鲜戏折,这才有人看嘛!”
说话间,台上已经敲着小锣准备开场,隔壁那人加快语速补了一句:“这一出唱的是太子殿下隐瞒身份离开南巡仪仗,提前两日到了均阳。殿下化名程公子,在均阳揪出好几个贪官污吏呢!”
“这一折编得极好!小姐,你可要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