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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

作者:江不在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羡予到茶馆时,钟晰已经在隔间等了,竟还是他们上回见面的那个隔间。


    关上门,隔绝外界一切窥视,两人都轻松些。


    见到羡予越发纤瘦的身形,钟晰眉头微皱。


    羡予却是没看他什么神情,头都不抬地一福礼,便径自到一旁坐下了。


    约哪里不好,约在半日闲,她只能看不能吃。


    施小姐情绪不好,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钟晰更是深有体会,这几个月给她送东西时也给她捎过信件,但每每孔安回来禀报时都说施小姐并无回应。


    她有点怨气,这很容易理解,毕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被关在容都这么久。


    钟晰给她点了清淡的茉莉花茶,见到桌上两盘茶点时,羡予的眼睛都不想挪开了。青竹默不作声站得离小姐更近一步,谨防羡予忍不住要伸手。


    羡予喝了一口茶,幽幽道:“程大人约我出来有何要事?”


    听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调调。


    钟晰哑然失笑,心里倒是放松了。她还愿意跟自己开玩笑,可见是还没生自己的气到那个程度。


    钟晰:“可不敢称大人,你从前怎么喊便怎么喊了。”他说着,示意孔安把他购得的那三本秋闱材料递给羡予。


    羡予接过三本书,心里腹诽:几个月前还送的点心零嘴儿,几个月后那么贵的金簪都送上了,这么快的升职速度,你不当大人谁当?


    她随意翻开一本看了看,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这种书还真有啊?”


    钟晰姿态轻松,挑眉问道:“你不知有没有科举资料?那怎么想起叫孔安去查这个?”


    见自己要办的事妥了,羡予终于肯赏一个笑脸,“我叔父说如今十九州加上容都,约有二十万的秀才,我估计着今年来容都参考的起码有一万人,”她灵慧的眼睛微动,“科举考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人做这个生意。”


    钟晰点头,肯定了她大胆的猜测,颇有耐心地问:“你要做什么?分一杯羹?”也不是不行,别做太出格的,他都能兜着。


    羡予的眸子闪过狡黠的光,身子略微前倾,压低声音问对面的“程大人”:“这是禁书吧?”


    钟晰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了,同样撑着桌子,仿佛在商讨什么军国大事一般沉重点头。


    羡予也笑了,把书搁回桌上,将那两碟点心推远了,“没点关系哪敢在容都卖这个,程大人,”她摆足了商谈的架势和语气,“您瞧瞧他们背后有没有您的死对头,不妨先给他们抄了呗?”


    钟晰并未第一时间回应,也不接她的谈判,只是哄人一样的,“怎么只有我在干活,你拿好处啊?”


    “唉,说的那么生分。”羡予执帕蹙眉,真跟他演上了,“您检举扰乱科举不也是功劳吗?我只是想着帮程大人分忧一二,哪里想着自己的好处?”


    那几家卖资料的书坊随便查封一两家,文心斋不愁没有生意。


    钟晰快被她一口一个程大人磨死了,终于憋不住笑,逗她道:“你那文心斋不想着好好经营自己良性竞争,倒想着先把对家全扳倒啊?”


    羡予不满:“如果大家都做合法生意我肯定愿意良性竞争嘛。”这话说的,好像她是那种去对家门口用开水浇他发财树的人一样。


    她又把《文氏集注》翻开,试图掩饰一下,一双素手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扎眼。


    忽然,她的指尖轻捻过纸页,反复揉搓一下,露出了疑惑神情。


    钟晰放下茶杯,问她:“怎么了?”


    羡予把书举起来,一张纸页对着窗外的阳光,两人凑到桌中间。


    羡予:“你看,这本书的纸韧性大,手感较粗糙,对光看里面还有比较明显的褐色纤维,这不是容都的纸。”


    钟晰面色一凝,听羡予继续说道:“容都印书常用玉版纸和白麻纸,色泽都较白,手感也细腻些。”她示意钟晰自己摸摸看,又轻轻撕了一个角下来,“看着像桑皮纸。”


    钟晰皱眉接过她的话:“容都周围不种桑树。”


    羡予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也可能不是,你找精通这方面的人仔细看看,也许我说的不对。”


    钟晰点头。估摸着就是桑皮纸,羡予自己也是当书铺东家的人,不确定的事情她不会说。


    只是这桑皮纸大多产自江州,这么一来,牵扯就大了。


    钟晰卷起那本《文氏集注》轻轻敲打着桌面,多年来他已经练成了思考时不露声色的习惯,但在羡予面前总是格外松懈一些。


    孔安带回来这三本书后,他着人调查了容都的所有书坊,书坊老板和背后的支持者都查出来了,独独忘了书册本身。


    东市四家最大的书坊有三家售卖科举材料,无一不是在朝中有人支持,追根溯源,最大的不过礼部一个正四品的郎中——官位更高的就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了。礼部下辖仪制清吏司,负责宗室爵位、贡举教育等事宜,正好让他能在科举禁书上大开方便之门。


    钟晰把这几家的关系背景厘清了才来找羡予,只要羡予跟他说,两日就能查封,封几家看她心情。


    这类禁书的书坊查抄后,肯定还要把印制科举相关材料的权力收回严加监管。水至清则无鱼,与其让市场随意编撰,不如朝廷自己刊印辅助书籍,别的不行,往年的题目总能收录。若是羡予想要扩张书坊,他可以把这部分交由文心斋承印一些。


    文氏的确出身江州,这可是笔大生意,不知是有人故意借了文公名号,还是文氏自己本身就参与了禁书制售。


    这么看来,这科举教辅的禁书生意,已经蔓延全国了。


    钟晰收回思绪,看向对面的羡予,她太过机敏,已经察觉出了此事恐怕牵连甚广,低着头好像在仔细研究那杯茶水。


    哎呀这个茉莉花可真茉莉花啊。


    钟晰想起她方才甚至都不知道别的书坊卖不卖这些资料,问她:“若是他们不卖这些禁书呢?你怎么救你的书坊,自己印科举材料出售吗?”


    羡予撇嘴:“我可不做违法买卖。”一是怕牵连镇国侯府,二是她也没有能编纂这些材料的文人人脉啊。


    她对钟晰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桑皮纸和江州的事毫不关心,只是直接问容都里对家的事:“那些卖禁书的店要查抄吗?”


    “看情况,但总要封一阵子。”


    “秋闱前封?”


    “这是自然。”


    羡予满意了,“有关系真好,我回去和高小姐商讨促销减价了。程公子,以后你来买书我给你最大优惠。”


    钟晰大笑:“谢施老板厚赠。”


    办妥了最关心的事,羡予毫无留恋地便准备走人。她施然起身,打开了青竹怀里一直抱着的一只匣子,从中取出一个卷轴。


    羡予:“前些日子书铺寻到了前朝刘角的一幅真迹,”她说着,展开了那副卷轴,“卷名为《题清越崖》。”


    她向钟晰展示这副传世书法,笔力遒劲,刚柔兼备,点划间仿佛能看到清越崖的壮阔气势。


    羡予抬头看了一眼站起身一边欣赏一边点头的钟晰,嘴角含着微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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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说:“不知你现在做的什么官,想来是高升了,我还不曾给程公子道贺过。不知你喜欢什么,只能挑着我有的来了,这算是我的小小心意。”她说着,头朝书卷歪了一下,珠钗晃动。


    钟晰没想到能从她这儿收到这样重的礼,目光从书法移向她。她的睫毛被阳光染出一种难以触碰的金色,瞳孔则显出一种温柔的琥珀色来。


    “你……”钟晰顿了一下,“你不必跟我客气这些。”我送你礼物不是图回报。


    “人之间的情谊是要维护的。”羡予示意身后的青竹上前,帮她收起这副书法,钟晰把青竹隔开了,和羡予一人握着一端亲自把它卷起来。


    羡予也不拦他,“若是一直有出无进,时间长了谁都不会乐意的。”


    钟晰在内心反驳:我乐意。但他也明白,羡予懂得一切世故,只是她不愿陷入纠葛而一直逃避而已。


    于是他也愿意配合羡予收下这份礼。


    羡予瞄他一眼:“我们也算相识于微末,”这指的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一个是被追杀的“刺客”,一个是被威胁的孤女。


    “以后不必给我送那么贵重的礼物了,荔枝一事,我并未怪过你。”她只是有点小小的赌气,又不是怨恨。


    钟晰闷声应了,盘算着以后要送那种看不出价值的了。


    钟晰顺着她的话问:“荔枝□□后来的事,你想知道吗?”


    羡予已经准备要走,摇摇头,“不想知道。我叔父也因这事儿得了好处,我现在也好好的,不损失什么。”她看得清楚,也看得豁达,“下回有好吃的还叫我啊。”


    施小姐走了,隔间里似乎还留着她轻快的笑。


    三个月过去,和荔枝□□一案有关的人坟头草都快一丈高了。天子一怒流血千里,鲜血染红了越州的荔枝林,也染红了江州的江水。


    皇帝亲卫一路往越州追查,最终调查出来的结果竟然如同儿戏:越州一个县令强抢了贡品荔枝园一个农户的妹妹,当地官官相护,农户上诉未果,于是想出这样玉石俱焚的主意。


    农户咬死了说不知什么云崖白蔻,只是想自己护送荔枝上江州后,用些许血藤汁让容都的贵人吃完荔枝腹痛,然后把负责荔枝园的县令一起处置了而已。


    这实在荒谬。


    崇安帝气得头昏,但越州天高皇帝远,皇帝中毒遇刺这种事又不宜公布,亲卫调查一来一回的时间,即使有南越的暗探介入,都被打草惊蛇跑光了。


    朝廷对越州的控制力早就大不如前。


    若非韩佑将军还在那,恐怕越州早就被南越探子插穿了。


    钟晰依旧在暗中调查此事与南越的联系,多年来他习惯了谋算十步还要思量百步,绝不会容忍卧榻之侧让南越人酣睡。


    而崇安帝,他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停留在越州。皇权赋予他表面虚伪的威严,但没搭建出内心的刚强果决,他也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谋略。他的心思只放在容都和他屁股下的龙椅上。


    皇帝身边的人对他只是一味奉承讨好,宋永这类股肱之臣还要被皇帝疑心结党过甚,亲自扶持了一个德不配位的姚怀远。


    朝堂上大多数人的风向只看崇安帝的脸色,如今科举选上来的士子也都是投机取巧之辈。


    南越的暗箭已经在容都试探一回,钟晰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羡予烧掉的那首诗。


    胡杨犹待铁衣披,金銮尚奏太平词。


    钟晰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羡予登上镇国侯府的马车。


    施小姐,你避世的愿望恐怕是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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