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走太快啦!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我又不敢大声唤你,怕引了周围人注意,还有,我也没想到顾师兄酒量这么差,不然我高低不会叫他喝酒的……”
云栖嘀咕解释,生怕林扶风这小变态将走散归因于他们抛弃他,“顾师兄这么不是办法,我将他安置在望海居了,咱们现在回去吧。还有,都怪你走那么快!把我和大师兄甩在了后头!”
“……”林扶风冷着面没回应。
“不过也没事,左右也就耽搁几个时辰罢了。明天一早……不对,等不到明天早上,待顾师兄酒醒,我们就出发!”
身边小姑娘叽叽喳喳,从遇到他话就没停过。
林扶风不由得蹙眉,可心头却并无多少烦躁。
两人本欲顺着原路返回去,无奈云栖本就不记路,加之一旦进入商业区域,街道上人多得不像话,灯又亮堂堂的,走两步就晃眼,她更是晕晕乎乎,又不好叫林扶风再惹人注意去问路,因得一路均是她走两步问句“敢问望海居在何处?”
寻路之时,林扶风轻声道:“我从未听闻过顾师兄醉酒。”
“顾师兄酒量很好么?”云栖问,抱着顺路买的花影玉盘糕吃得出神,寻思,那葡萄冰酿也不至于这般醉人,不然她为何无事?
“不知。”他淡淡回答。
哦,原来是顾怀安从未喝过酒,至少从未在林扶风面前喝过。
云栖忽然嘴角弯起,笑得狡黠:“林师兄喝过么?林师兄会醉酒么?”
“问这作甚?”林扶风看都不看她。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林师兄这么好看的人,醉酒也定是更好看,还有哦,”她停下脚步,林扶风无奈也停下,看她笑盈盈道:“林师兄平时脾气这么大!若是醉酒,会不会就变乖巧了呢?”
“你……”
他哑然,不知如何回应,不免腹诽,哪有年轻姑娘会这么说话的,真真不知分寸!
眼看林扶风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就要甩袖离去,云栖忙道:“连顾师兄醉酒都同平日不同,那么林师兄定也是有反差的!林师兄你可莫想多。”
“没有。”他冷冷道,看了眼天色,“还不走?”
“走,走!”云栖笑呵呵跟在后头,继续啃着她的糕点,吃了两口开始问:“这糕点林师兄要不要尝尝?”
“不要。”
“好吧。”云栖遗憾叹气,“这糕点也不好吃。”
“那你还让我尝?”林扶风气得发笑,总算又抬眼望她。
云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这怎么了,好吃的一起分享,不好吃的也要,这叫什么来着……对,叫同甘共苦!伉俪情深!”
“什么……”他蹙眉,很想和她解释解释,伉俪情深不是这么用的,见她乐呵呵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话语卡在了嘴边,心道罢了,他不同傻子一般见识,转身便走,脚步加快了些许。
“林师兄你等等我啊……”云栖咕哝,吃完了最后一口糕点,塞得满嘴都是,急忙赶上。
“你觉得难吃,为何还要吃?”她嘴里塞满了糕点,脸颊鼓囊囊的,像个护食的小仓鼠。
云栖说话含含糊糊:“浪费粮食……可耻,这么些人……吃不上饭呢!”
她噎吧半天,总算都咽下,又乐呵呵跟上,跟屁虫一样跟在林扶风身后絮叨:“林师兄你想哇,这世界上还这么些人饿死,我这次觉得不好吃随手一丢的东西,说不定在那些人眼中就是救命的粮食,可不能随便浪费了!”
“……”林扶风不知说什么好,云栖这姑娘,初见他确不喜她,觉得她太自来熟,咋咋呼呼,又刻意接近他,搞得他很是烦闷。
可相处久了,觉得初见时的这些缺点,换个角度也算是优点。
她热情开朗,善良单纯,有种他说不上来的劲。
谁会为了认识没几日、只见过几面的同门弟子做到这般地步?
可她会。
真是……蠢得过分。
她走了没几步忽然打了个喷嚏,林扶风停下,将自己的外衣褪下,也没管她愿不愿意,披在了她身上,嘴里冷冰冰道:“知道夜里外头凉,还穿这般单薄?”
云栖愣神,林扶风这是对她做了什么?
披了衣服哎!!
她立即回过神来,将林扶风的衣服裹在身上轻拢,低头悄摸吸了口气,笑呵呵:“林师兄身上好好闻,是熏了什么熏香么?”
“……”林扶风无语至极,面色凝重,忽然很是后悔给她披衣这一举动,冷风吹她吧,吹病才好呢,至少那不过脑子的话还能少些。
“林师兄不熏香是吧?”云栖自顾自嘀咕,尾巴一样跟他身后,穿过人群,就在林扶风以为她终于消停之时,她又道:“那就是香囊了,林师兄用得是什么香囊?”
“……”林扶风额头突突,眼看若是还不搭理她,这个话题算是过不去了,铁青着脸回应:“嗯。”
“哦……”云栖眼咕噜一转,又笑嘻嘻道:“赶明儿我给师兄做个更好闻的!”
林扶风脚步一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是不知道,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何意吗?
他面色复杂看了眼云栖,见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丝毫未觉这话语有何不妥。
见他看来,云栖还奇怪不已:“怎么了师兄?你是不信我的针线功夫吗?”
她挠挠头,委实有些心虚:“……我真的会的!”
会是一回事,绣得好自然也是一回事,她的蹩脚针线功夫,也就仅限于能将东西缝合一起了……
这是会不会的问题么?林扶风无奈,也不好同她解释,索性不搭理她,脚步再次加快,心道将她甩身后就好了,不会听到那恼人的声音了。
云栖不气也不恼,总归顺着林扶风毛就行,偶尔在他面前开个玩笑调笑下也无大碍,说不定还能拉进关系呢!
他脚步加快,她紧跟着也加快,他又忙再加快,走着走着,忽觉许久未听得她动静了,正心中暗暗担忧,这姑娘可别走丢了,忽然被她唤住:“师兄等下!”
林扶风回身,见她片刻功夫不知从哪个摊子又抱来一将近一人大的风筝,这风筝是鹰的形状,上粘附羽毛,远看栩栩如生。
她蹦蹦跳跳走近,递给林扶风:“师兄,愿你同这风筝一般,扶风而上,剑斩青云。”
林扶风站在原地,周遭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均是虚晃,她定格在他视野中,笑得眼都快眯成一道。
云栖见他没吭声,心道难道是祝福不够,心一横开口就是胡咧咧:“……额,也祝师兄貌美如花天姿国色妍姿艳质丰姿冶丽……”
“好了。”她夸得实在离谱,林扶风越听头越大,云栖忙道:“好!”
她抱着那风筝,快步走到林扶风身前,见他扔愣神,笑着催促:“林师兄咱们快些找个宽敞地放了呀!”
往前打眼一看,不远便是个广场,即便是黑夜,由于雍都满城尽染灯光色,黑夜里放风筝也并不多模糊,因得广场上放风筝之人并不在少数,多为年轻男女,一个个如胶似漆的,都是女子手中握着风筝线,男子又握住女子的手,好不缱绻!
云栖一瞧,立马拽着林扶风往那边跑,林扶风无奈道:“不回去了?”
“回啊当然回!只是眼下顾师兄酒还未醒,咱们又急不得,哎呀,放个风筝还需要多久哇!”
她个子在女子中算高挑的,可仍是比他矮了一头,身量瘦弱,手劲却不小,一路拽着他挤出人群,没多大功夫便到了广场那。
“师兄你抓着这个,我来告诉你怎么放!”她将绳的另一端给他,自己在一旁耐心指导,俨然一副导师模样。
林扶风不由得发笑,谁不会放风筝?还有,周遭均是姑娘放的,怎到他们二人这就反过来了?思及此面色又一红,周遭的均是伴侣,他们仅仅是师兄妹而已,那便不需同旁人一般。
他攥着绳子,若是旁日,这般无聊幼稚之事,他大略听都不会听完,可今日也不知怎么想的,不仅听完了,还任由她将他拉来了,甚至真的乖乖巧巧听她的仔细指挥,看着那鹰状风筝乘风而上。
“林师兄真厉害!我都没放这么高过!”云栖拍手不停,不放弃任何一个夸赞林扶风的机会,刚夸完,下一秒那风筝线“嘎嘣”一声断掉。
林扶风:“……”
他便要收手,虽觉这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之事,多半是这风筝做工不行,可心中不免又蒙上一层灰来,觉自己原做何事都不会有好结果,小事都已如此,更不用说大事。
可眼前的少女笑眯眯道:“哇!师兄你看!这苍鹰扶风而上了!”
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苍鹰本就应该飞在天上的,小小的绳子自然困不住它!”
“……”林扶风仍是以无言回应,只是,遮蔽的那阴霾,驱散了些许。
他默默注视着天上挣脱绳子限制的风筝,看它出入于云海,被夜色遮盖,又在下一瞬从浓云中飞旋而出,翅身映着月色,扶风而上,于苍穹间遨游。
他瞧着风筝,云栖瞧着他,心中兴奋不已。
她现在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在林扶风面前猛猛夸的机会,按林扶风如今对她的态度,虽说多半时候还是不太愿意搭理她的,即便搭理,态度也不咋样。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好歹不会对她恶言相向。按照这个架势,但凡中间不出现啥大意外,约莫着等到他集齐魂魄后,好感也能刷个七七八八,至少在他黑化之时还能说上几句话。
云栖越想越幸福,眼前已经浮现出林扶风在不久的日后被她拿下的情景了,看着那惯常冷漠暴躁的病娇美少年乖乖巧巧于她身侧,对她言听计从,越想越美好,忽觉身边有些发冷,拢紧了林扶风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左顾右眄,也没见起了大风,瞧着周围人也没什么异样,正有些生疑,老觉脊背生寒,梗着头往后一瞧。
一袭白衣的青年于其后,似冷鹤立于无人山间,浑身一股冷冽诡谲气。
云栖瞧见,旁边有几个姑娘一眼便注意到了他,窃窃私语后,几名姑娘结伴上前,羞答答往他怀里塞了个花团。
顾怀安面容缓和了些许,温言同那几位姑娘说了些什么,那些姑娘也未气恼,拿着花团离开了。
就是走得时候好像往她这头瞧了眼。
云栖老觉得有些心虚,又不知这心虚从何而来,抑制住心头怪异之感,蹦蹦哒哒到顾怀安身前来:“顾师兄!你的酒何时醒了?”
眼前的男子眉眼如画,黑瞳如一汪深潭,映着孤月惨淡冥光,自他眼眸中透出股冷意来,可那凓寒之感转瞬即逝,余寒吹散,带入一阵春意。
他微微笑道:“有些时候了,等了许久不见小栖来,怕小栖同扶风走散,因得也出来寻了半晌,不想你们在此处。”
云栖更加心虚了。
顾师兄酒刚醒,等她半天,还因为担心师弟师妹就出来寻,若是他们老老实实乖乖巧巧找到了就回去就罢了,居然还出来放风筝,白白叫顾师兄担忧许久。
真真是她不是!
云栖低着头认错:“是我的错顾师兄,找到林师兄后没有立刻回去,叫你出来寻了这么久。”
说罢,又有些岔开话题要讨好似的,仰起头来,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你现在感觉如何?醒酒汤有没有喝?头晕不晕?要不要回去歇息?”
“无妨。”顾怀安温和回应,看着并无丝毫不耐,看着她身后的林扶风蹙眉:“你受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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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上了药,无碍。”林扶风道,“……我愈发压制不住了。”
顾怀安面容难掩担忧,略叹后宽慰:“耽误不了了,现在便出发。”
八街九陌间闾阎扑地,九衢三市一片软红香土,走了没多久,眼看前边围着乌压压一群人,不知在凑什么热闹。
云栖本着能凑就凑的道理,老远踮着脚往里看,奈何人群被堵得可谓水泄不通,只余间隙窥得火光点点鼓声阵阵,又思及林扶风之事不容拖沓,装作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走得老老实实,就是眼睛不由自主往那瞥。
“小栖想去看?”顾怀安微笑问道,云栖猛猛点头,又忙摇头:“没有没有,不看也行!”
顾怀安问:“扶风?”
林扶风神色淡淡:“随意。”
“一眼就回来!”得了林扶风回答,云栖负担少了许多,乐呵呵从人群中钻缝而入,钻了半天,总算钻到了最前头。
里头有十几人在跳舞,姿势甚是怪异,脸盖乌青獠牙狰狞面具,头戴赤帻,身着朱裳绿鞲,云栖觉得,比起舞蹈,更像是一种祭祀,有种呼星斥鬼之感。
“傩戏。”顾怀安不知何时至她身侧,温言解释,“小栖看,他们的傩面各不相同,代表角色也不同。是为了驱除邪祟、调四时阴阳。”
锣鼓滔天,悬火延起玄颜烝,云栖晃得有些眼晕,脖颈间忽然又有些痒,好似谁蹭上了一般,心中慌张,往后退了步,又不慎踩到个硬物,听得身后林扶风道:“……我的脚。”
云栖:……
原来蹭她的是他幂篱上垂下的长纱。
“我不知道林师兄在我身后……”云栖小声道歉,往顾怀安身边挤了些许,给林扶风留出个位置来。
侲子们向地一掷,火光四起,爚颎如炬,一圈烈焰霎时环绕,好似龙蛇舞,周遭众人无声喝彩。刺目烈焰灼热逼人,视线因此虚晃,师刀哗哗,牛角齐鸣,刀斧划破夜色,带动风声呜呜,除此,几乎听不得其他声响。
热浪劈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虚实之间见火中之影挥马鞭打卦子,牌带随火浪而动。
云栖揉揉眼,正要问顾怀安现在这是在作甚,一道寒光忽自火光而来,直直朝她身侧的林扶风而去!
仅在扬眉瞬目之息,她眼前白影一闪,那寒光没入顾怀安身躯,寂静到诡异的人群猝然爆发一阵尖叫:“邪祟!”
“傩戏除邪!刚刚那侲子是要除邪!”
“谁?谁……”
“那黑衣男子……我看着侲子是朝黑衣男子而去的……”
人群一哄而散,顷刻间场地不剩几人,彻骨夜风而过,瑟瑟生寒。
侲子们跨火而来,傩面于忽明忽暗火光中,丝毫看不真切。
顾怀安捂住心口,白衣浸染出一抹鲜红,顺着指缝滴落地面,火光摇曳噼啪作响,映得他面色更为苍白。
“师兄……”林扶风面色惨白,眼角含怒,要拔剑而上,顾怀安忍痛呵斥:“不可。”
他半跪于地,勉强用手撑住才免于倒下,云栖方才回神,立即要站于顾怀安身前,被他轻轻往后拉去。
他目光生寒,凝着面前直逼来的十数道黑影,面有韧色,那十数人竟真停住了脚步,又是一阵狂焰而起,煞眼通明后,侲子们不见了踪迹。
仅余火炎炎,风吹而过,那火随着风一道散了。
“顾师兄……”
云栖忙扶住顾怀安,他衣上的血红比方才毒焰还要刺眼,心口偏右一柄短刃没入,若不是这么分毫之差,怕是他会命丧当场。
他温言宽慰:“无妨,幸得方才,混乱些许,刺偏了。”咬牙要拔,云栖慌忙拆开包裹摸索创药,摸了半天,听得林扶风懊悔道:“……没有了。”
他看着顾怀安,神色黯然:“顾师兄,为何你……我总是给你……”
顾怀安听罢,却是唇角勉强弯起,宽言:“这伤于我修为,并非致命。我倒庆幸帮你挡住了,若是挨在你身上,不堪设想。”
这话不假,若是出于理性角度,顾怀安挨这下比林扶风挨了要好,按照顾怀安修为,这伤虽重,修养不了几月也会恢复如初,单若是林扶风,那至少命悬一线,是要从鬼门关走一遭的。
云栖心中暗戳戳闪过了一瞬这么个想法,下一瞬又暗怨自己不是人,顾师兄心性高洁,不顾自己安危,修为高哪是他就应该受伤的理由?
尽管顾怀安受伤不是因为她,可这么一想就容易愧疚,云栖眼眶有些发酸,上前搀扶顾怀安:“师兄先去客栈歇息,这次皓都,你就别去了,你放心,我会陪着林师兄,你安心养伤就好。”
她总觉顾怀安听了这话,伤势更重了,本是苍白的面更是煞白,几乎无血色。
他止不住地咳,嘴角渗出丝丝殷红,林扶风慌张至极:“你陪着师兄,我一人便可。”
按道理,顾怀安都这样了,云栖不论是道义还是她自身意愿,她都会选择陪着顾怀安。
但按任务不行!
云栖别开眼,不敢对上顾怀安那如月的双眸,哝哝道:“……先送顾师兄去客栈歇息吧……”
这话已经算是很明显的婉拒了,顾怀安愣了片刻,周遭最后的火焰熄灭,映在他眼眸中的光亮瞬时黯淡。
“……好。”他低低回了句,只觉得心里发堵。
二魂各自形成结界,而一体之魂不得出现于同一结界内,是以他无法前去皓都,才出此策不引起她怀疑。
本想拉她一道留下,可她……
看着眼前不敢抬头的小姑娘,有股怨毒的气如何也朝她使不出,恨不得将林扶风碎尸万段,丢往剑树刀山。
指间,方才控制着那些侲子的无形丝线尽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