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云栖仍在睡梦中，梦中她着婚服，于万鬼夜行之时上轿，后一人掀盖，那人同样着婚服，红衣翩跹，先入眼的是他的手，骨节分明还白皙修长，接着是身，颀长身躯看着身段极佳，着血红喜服，胸膛挂着两串骨节，于风中叮咚作响。
再往上……
“咚咚咚。”
“小栖，该去测试了。”
云栖睁眼，见窗外已日上三竿，还未来得及仔细琢磨这诡异的梦境，听得外头顾怀安的声音，尤其是捕捉到那“测试”二字，“蹭”的一下跳起，掀开被子冲出房门，七手八脚拉开门，慌慌张张：“师兄？我是不是要迟到了！”
顾怀安见状，温道：“无事，测试刚开始，小栖莫需慌张。小栖资质极好，只是并未修行过，修为低浅，剑宗测试仅看根骨，触摸测灵石即可。”
云栖这才松口气，关上门揉揉眼，随着顾怀安一道往着测试地点走，边走，她边问：“师兄，若是我没选上怎么办？”
“不会，小栖根骨极佳，定会选入内门。”
云栖“哦”了声，又道：“也不知道会进内门哪个长老门下。”
“若是小栖愿意，可入师尊门下。”顾怀安忽道。
云栖疑惑：“青山真人不是闭关么？怎会贸然出关收徒呢？”
若是根骨极佳到百年难得一遇，那惊动正在闭关的青山真人倒还情有可原，但她……
虽说根骨还算的过去，但撑死了算千里挑一，还到不了那种地步。
顾怀安笑道：“小栖有所不知，师尊确闭关，而今已七年，在师尊闭关前，他将管理门派之权交由了我。”
云栖：！！
她这是不知不觉间抱了个大腿吗？！
不过话是这么说，云栖也知道，顾怀安清风秋月的，这话多半也就说说，怎么会为了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天的她帮到这般地步呢？
话语间，便到了主门派中央的测试处，此时已接近晌午，前来测试之人极多，放眼从此处望去，整个中央广场几乎被完全占据，只那么一小块空隙，云栖瞅见了个暗色的石头放置于上。
“小栖可随我来，不必耗费过多时间。”顾怀安道。
眼前测试之人实在太多，若是一个个排队过，到云栖少说也得几个时辰。
云栖摇头道：“多谢师兄好意，只是，师兄已为我做过太多，如此怕是会破例，到时牵连师兄就不好了，我排队便是。”
听罢，顾怀安一怔，笑道：“小栖多虑，没什么破例，也不会牵连。”
云栖仍是摇头：“还是不必了。”
她心道，插队不好，走后门插队更是不好，虽说顾怀安并无插队的意思，按他那意思，多半是个内推，但他帮她已经很多，不能再叨扰了。
顾怀安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随小栖意。”
云栖道过谢，乖乖巧巧走到人群最末端，身后跟上个男子，生得五大三粗形貌粗鄙，还一个劲往她身上蹭。
云栖转过身去问：“这位道友，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那男子粗声粗气睁着豆大的眼珠子道：“当然不是。”
云栖：“那你看不见前面有我这么大个人吗？挤什么挤？”
说罢她将身子转过去不再搭理，那男子估计此前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谁料她硬气回应，立即便消停了。
又是等了约一个时辰，待她腿酸背痛，可算挨到了她。
前方有四名内门弟子，着白色道袍，瞧着都是俊逸出彩，往那一站跟男团似的，为首是顾怀安，若说方才那几名弟子算得上是难得的俊美，那么同顾怀安相比，只能用相形见绌来形容。
云栖听得身边几名测试者小声讨论，语气中难掩激动：
“你瞧见那师兄了么？这模样，可真是谪仙降世！若是在梦中遇到，我会真以为是天上来的神仙呢！”
“自是瞧见了！方才那几名师兄我觉得已经是俊俏至极了，怎么这个能俊美成这样！还有，你怎么就开始想梦里见到了？”
“这么好看的人，我做梦见不到实在可惜！”
“你们不知道吗？这可是太虚宗首席弟子顾怀安！年纪轻轻就筑基大圆满，估计没多久就能金丹呢！”
“啊？他就是那个顾怀安？果真是如传闻般清风峻节……”
……
至云栖之时，云栖上前，深吸一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到现在没感受到丝毫灵力，有慧根还是系统告知的。
她低头，感受到一阵和煦视线，抬眼，见顾怀安看着她，见她抬头，朝她唇角弯起，眼神示意她莫要紧张。
云栖定了定神，将手放了上去，霎时，那测灵石一道刺目亮光闪起！
负责此事的弟子满眼惊喜，称赞连连：“顾师兄，这姑娘根骨虽不如你，却也极佳，是个修真奇才！待我上报各位长老，如若有愿收她为徒，那便入内门！”
等待测试的人群中也传来几声惊叹，“这可是今日到现在第一个可入内门的！”
“此前那测灵石最多也就稍微一亮吧？哪有亮成这样的！”
……
顾怀安听罢，道：“不必，测试之前，师尊已告知我，如若有合适人选，可选入他门下。”
他唤云栖：“小栖，你来。”
云栖也被自己触碰出的光芒给吓了一跳，她只知道自己灵根是有的，此前顾怀安夸她根骨好，她还以为是在安抚她，没想到他是在陈述事实。
就是当众喊她小名，是不是有些过于……
忽略掉周遭几个内门师兄投来的诧异视线，她梗着头干巴巴走过去，心中默念：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顾怀安温言：“小栖，我带你去你的府邸，昨日同我挤一处怕是委屈了你。”
云栖：……
周遭那些个师兄看他们的眼神愈发不对劲，其中一名瞪大眼睛后“哦——”了声，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云栖：你不懂，你懂个屁啊！
那师兄笑盈盈，对着顾怀安一副拍马屁上天的模样：“顾师兄，我记得你府邸旁半柱香都不到那位置有一间空园子，不如给小栖师妹？”
顾怀安纠正：“云师妹。”
那师兄忙道：“哦哦，云师妹。”
心里自是免不得猜测一番，这二人关系真真不一般，这姑娘好大的手段，竟是能叫顾师兄对她青眼有加？
要知道，顾师兄生得貌绝冠玉，品行又是顶级的好，素日对他略有暗示、甚至大胆示爱的女修可是一直不断的！就那，都没听说顾师兄有什么花边传闻，洁身自好得不像话。
顾怀安道：“如此也好，本是同门，应当位置靠近些，也好相互照应，小栖，你觉如何？”
云栖抽抽鼻子，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安排了，却又觉顾怀安考虑周全，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得他道：“看来小栖没什么意见，那如此甚好。”
说罢，又和那几名内门师兄寒暄几句，多半是那几名弟子同顾怀安没话找话，话里话外都是同他故作熟络攀关系，而他微笑一一回应罢了。
少倾，顾怀安道：“小栖，我们走吧。”
他又带着她转悠了回去，路线同前往他的府邸很是接近，或者说，他们二人的住处是紧挨的。
入眼是一座满是梅花盛开的园子，地方不算多大，房屋数量也不多，统共三四座，但胜在风景极佳，云栖很是满意，连连道谢：“这里很好，我很喜欢，实在是多谢师兄。”
说罢，又想到正经事来，既然顾怀安方才说同门住的位置基本是接近的，那她的攻略对象林扶风想来也不远，试探道：“师兄，咱们宗门住的都比较近吗？”
顾怀安道：“不，扶风他……”
他想了想，似是在寻一个合适的措辞来形容，沉吟片刻后道：“扶风喜清静，不愿同人过多交流，因得他的居所在后山。”
云栖“哦”了声，寻思估计日后她得勤往后跑了，又问：“那么师尊呢？师兄，我初次来宗门，真的不需要拜见师尊吗？”
虽说顾怀安确有替青风真人收徒的权利，但是都入门了还不见见师尊，怎么想也说不过去吧？！即便是师尊闭关，她在门口隔着门拜见下也好哇！
顾怀安道：“若小栖执意要拜见，那也可以，我这便带小栖前去。”
青风真人居所于两人府邸半柱香处，位于山峰悬崖边，寒风阵阵，虽说园内风景还算正常，但云栖总觉稍不留神便会从这万丈高空掉下去。
一座高大建筑耸立其上，虽是午后，太阳却被山峰遮挡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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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这里地势高却丝毫不显亮堂，凡是有一种诡异昏暗之感。
云栖打了个哆嗦，见顾怀安敲了敲门，道：“师尊，怀安带新入门小师妹求见。”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云栖吞口唾沫，上前一步，就要揪住顾怀安衣角道一句“师兄要不咱们还是走罢”，忽闻得门内森森传来动静：
“进，来，吧。”
这声音低沉沙哑，且是一字一句蹦出来的，云栖老感觉，这话像是几百年没说过话的人说得一样，很有非人感。
与此同时，本是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顾怀安轻推开门，率先进入，随后微微侧着身子，等云栖同他一道。
云栖赶忙追上，还未看清屋内光景，就先捂住了鼻子。
一股淡淡的陈腐气息，混着不知多久没打扫的浓重灰尘气，被他们进门时带的风给吹了起来，惹得她鼻子发痒。
云栖退后几步，紧挨着顾怀安，手不知觉拽紧了他的衣袖。
顾怀安含笑看着她，她的手若是再靠近一分便会触碰到他的，但，并未出言阻止。
门内很是昏暗，待她一踏入房内，那厚重的门“哐当”一声猛然关上，云栖吓了一跳，眼前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只能感到手背上顾怀安安抚性的拍打，听得他轻声道：“别怕。”
只是，那手仍是未舍得抬开来。
“噗嗤”声，烛火亮起，云栖揉揉眼睛，总算是看清了室内的事物。
墙上放置着几盏烛火，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比顾怀安的居所还要简朴，甚至……
毫无活人生活气息。
云栖被脑中闪过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壮着胆子朝青风真人看去——
一年迈老者端坐席上，衣着蒙灰，面色发青，几乎是一动不动，浑身透露着一股死气。
云栖又要退后一步，顾怀安按住她的手略微用力，温言道：“师尊身子不佳，近年均在养病。”
她这才意识到，从方才进门开始，他的手便抚在她的手上头。
云栖来不及脸红害羞，只是僵着脖子点了点头，腿一酸行礼道：“弟子云栖，见过师尊。”
青风真人这才慢吞吞睁开眼，动作极为僵硬，声音像是被人操纵着声带说出的，毫无感情，也毫无情绪波动，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气流滚动声，像是在说“嗯。”
他那眼睛也不闭上，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云栖，直到云栖又打了个寒战，悄摸摸拽了拽顾怀安衣袖，顾怀安道：“那师尊先好生养病，我带师妹去看看扶风。”
青风真人又是直勾勾道：“嗯。”
“走吧。”顾怀安道，云栖求之不得，同顾怀安一道又行了礼后立马窜出了房门，深吸一口气，心想，不知青风真人到底是生了什么怪病，怎地如此骇人，这架势，看来顾怀安也没辙，更不用说她了。
顾怀安踏出房门，仔仔细细关好门，叹气：“师尊此前好好的，却在七年前……”
他摇摇头：“他才收了扶风没多久，便得了这怪病，行动丝毫无法自如。若是师尊病情被外界知晓……我们只得告知外处，是师尊闭关不便见人。”
这么一说，云栖免不了怀疑，心道定是林扶风这小魔尊捣得鬼，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瞧着这青风真人不说行动不自如，就连神情和精神都诡异至极，方才她注意到，青风真人看她的那几分钟，眼睛是一下没眨。
活人哪有这样的？
顾怀安道：“小栖，我们去看看扶风吧。”
云栖僵着脖子点点头，忍不住想，若是林扶风狂性大发看她不顺眼，将她也给整成这幅模样该咋办？！又瞅了瞅身边的顾怀安，立即往他身边凑了凑。
顾师兄人人又好修为又高，到时候有他在，她好歹会安心些许。
她的发丝离他很近，淡淡暖香阵阵而来。
顾怀安目光凝住，背对着她的那只手指勾起，缠绕的无形丝线紧绷。
而丝线的另一端透入建筑，无数末端深深钻入青风真人经脉中，随着他手指的轻微挥动，青风真人僵硬的面颊挤出个生硬的诡异笑来，口中不断作出几个重复口型——
小栖，好香，闻她，好香，小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