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洮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慢吞吞道:“对。”
他握住乌蔓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抓的她有点痛。
“我们机会还有很多。”
我们?
不是哦。
乌蔓有些冷静地想,只有她自己。
留在汉阳的魏洮不会成为她的选择,奔波搏命的魏恒也同样。
她曾经做错了一个选择,没有听谷春的话攀上了魏恒,他让自己失望了。
没有关系,她随时可以更换。
那么同样的,被乌蔓选择过的魏洮也不会成为唯一。
人生那么长,机会那么多,做错了题那就重头来过。
她不会跟着魏洮同去汉阳,思儿被她送回了柏乐镇,等与谷春汇合后,会照她的吩咐游说,举家搬迁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到那时,乌蔓也差不多能套出魏府这段时日以来她操作的资产,她会带着魏家的巨额钱财与大家重逢。
若是青檀不愿意留在高门大户中伺候人,将她赎身后接来一起也是一样。
那时,天高地远,山水迢迢,她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放纵。
从一开始,乌蔓就没有想过要跟着魏洮去汉阳。
庞大的客船与拥挤的人流是她最好的屏障。
乌蔓混在其中见机行事,想要离开不是什么难事。
她此时望着魏洮,倏地弯起眉眼。
同样用力地回握他的手。
魏洮的手心总是很凉,不似魏恒,胸腔中有架火炉般永远滚烫。
关节突兀,就连指腹都是瘦削的。
握紧的时候,就像竹刺硌在掌心,引出一阵生冷的痛意。
“我们、”乌蔓温温柔柔地看着他道,“慢慢来过。”
*
船只离港时,乌蔓有些惊讶。
“不等初礼吗?”
他们都没带人来,本来魏洮说初礼送完思儿会直接来同他们汇合,乌蔓以为是要在渡口这等。
一旦船离港了,初礼还怎么找来。
魏洮望着窗外无边的水色,摇头:“他应是赶不及了,到时让他自去汉阳吧。”
又不是离了人侍奉就不能自理的贵公子,魏洮没太在意这个。
乌蔓见状便也不说什么。
夜间,硕大的船体离开停靠的口岸,往连绵的海域不断飘远。
乌蔓不晕船,但见魏洮恹恹,他自登船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以为他身子不适,便想去包袱里翻些香囊给他压一压。
结果翻出个分外眼熟的东西。
乌蔓拿着熏香,眉宇皱着,有些烦闷。
她取了一点出来,放在炉中点燃。
清雅香气弥漫厢房之中,伴随着夜风,魏洮偏头望过来,神情缓了些。
“蛰光给的?”
乌蔓动作一滞。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行李里的。”
“我说味道这样熟悉。”
魏洮闭上眼,又不知在想什么,深深叹息,靠在窗边,伴着海浪声休憩。
乌蔓原以为他难受的紧,晚上休息的也早。
等她擦洗后上床,早就睡下的人却将她抱进怀里。
乌蔓被突兀的动作吓到:“还没睡?”
“睡不着。”魏洮将人锁在怀里,锢住人不让她乱动。
乌蔓只能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
“你说到了汉阳,往后的日子会如何呢?”
乌蔓抿唇:“艰难也好,富贵也罢,总要抬头往前过的。”
“是,总能过去的。”
魏洮声音浅淡:“我总是在想,若是一开始我没有执意想着彻查魏家的问题,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遭了。”
好不容易平息的日子,为什么又横生变故。
若是魏洮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是不是就不会引起上头的注意,从而牵扯出这些。
魏洮陷入冗杂的情绪之中,就连声音都混沌起来:“那时候,姜沅大婚的那个晚上,你还记得吗?”
乌蔓当然记得。
飞蛾寻得被极力掩埋的真相,殊不知背后等待着的是无尽的业火。
茶水倾洒在惨白的月光下,魏洮头一次失了理智,跌坐在椅上没有反应。
是乌蔓找到了他,对他说:
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受不住了,幸而还有你,乌蔓。”
乌蔓皱眉,想抬头去看一眼他的神情,却被强硬的力道扼住,整张脸埋在他胸口,动弹不得。
一呼一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凌凌的味道。
夜深,风起。
海浪似乎大了些,带着厚重的船体上下起伏。
乌蔓被人紧紧抱在怀中,身下此起彼伏的摇摆,好似回到孩童时,午后的摇篮。
“只要有你在,往后种种,我都有勇气面对的。”
她身上那股求生的野望与本能,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鼓舞所有人。
乌蔓:……
乌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觉得有点怪怪的。
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能给魏洮带来这么大的能量?
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就不说。
乌蔓闭上眼睛,佯装自己已经熟睡,也以此来规避浑身的不适感。
他是在安抚自己?还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攀附上别人后立刻甩了他,才这样哄着她?
她不相信魏洮说的话,不如说,她不相信这世上所有男人的任何一句话。
男人薄凉,自私,贪婪无言。
这是乌蔓在七岁那年得到的结论。
*
乌蔓早慧,记得出生后所有发生的事。
所以她记得,自己出生的人家早年间勉强算得上富贵。
只是再如何殷实的家境,都承受不住一个嗜赌成性之人的挥霍。
父亲赔光了家财,抵押了资产,甚至在债主上门要债时,亲手将温婉却怯懦的母亲押给了别人。
等到乌蔓打听到去向时,连母亲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她年纪小,没什么力气,却足够举起一把剔骨的尖刀,并在男人睡着时轻而易举地刺进他双眼之中。
与谷春捡到的其他孩子不同,乌蔓是主动流浪的。
与其继续跟着那人,过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卖掉,心惊胆战的生活,倒不如趁早离开。
死在街头,总比死在别人手中来的好吧。
上天眷顾,乌蔓在差点冻死的时候,碰到了谷春。
乌蔓不是个好人,就连谷春都隐隐知道。
男人薄凉,乌蔓就要比他们更无情无义。
男人贪婪,乌蔓就要更加的唯利是图。
她想,这世道终归是他们占尽了便宜的,她不过是多要了一些,更得寸进尺些,怎么就不可以呢。
魏洮的话或许可以打动任何女子,但哪怕这世间只剩一个不为之所动之人,那一定只会是乌蔓。
若是真的去了汉阳,再想脱身只怕难了,有魏洮在,想要勾搭当地高门也是妄想。
不如趁着路途行人混乱,直接带着魏家钱财离开。
至于没了前程又没了金银的魏洮,往后该如何,那便不是乌蔓该思虑的。
商船从启航到汉阳,途中会经过三四个大小不一的停靠口岸。
到达第二个口岸时,正是傍晚。
魏洮被晕船折磨,一直昏昏欲睡着。
乌蔓坐在他身侧,轻摇了摇他:“阿洮,船靠岸了,我去给你抓点晕船的方子来?”
魏洮好似听见了,只轻唔了一声,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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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乌蔓起身,没有拿包袱,什么都没拿,走到厢房门口,又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那我去了,阿洮。”
*
停靠的城镇名为佟谷,面积不大,但因靠海又修建了口岸的缘故,行人商货往来流通,经济也算过得去。
乌蔓进屋的时候,管事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这段时日佟谷焰火节,往来人流量确实不少,听说有不少行人买不着船票呢,还是姑娘您聪明。”
“咱们货船虽然比不得客船舒适,但至少该有的也都有,您就安心地歇下,等咱们的工人将货卸干净了立马就能出发。”
口岸处停着不少船只,除却商船外还有不少不引人注目的货船,空间多是堆积货物,只一间管事住的船舱,比不得之前住的干净宽敞,但乌蔓已经足够满意了。
“咱们今晚能走吗?”
“自然自然,”得了一大笔好处费的管事面对她,几乎像面对菩萨般殷切。
这次跑商掌柜的没跟来,他累死累活搬上搬下,还要费心守着一堆货,到头来挣得也不过是辛苦钱。
多捎带一个人上路罢了,他睡几天船板坚持坚持,简直就是白得银子。
管事将床褥整理好:“这小屋子平日是我睡的,虽小了些但胜在整洁,被褥方才我都换过了,贵人您放心住,两三天就能上岸。”
他生怕这个容貌昳丽的姑娘嫌弃,找了旁的规模更大的货船,又把窗户给打开:“我这小屋采光也不错,一会佟谷到点儿了还有焰火秀,您就算在这也能赏到。”
窗户正对着岸边,清晰地瞧见来往的人潮。
乌蔓往后避了避,只道:“你下去忙吧,还是抓点紧离开,我急着回去。”
“哎哎,好,”管事忙不迭地出去,还将房门体贴带上,“那贵人您休息,等要开船了我来同你说。”
这段时间正是佟谷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游客,行人,货郎几乎将口岸处淹没。
乌蔓隐在窗户,透过隐晦的光亮朝窗外看,只依稀能窥见商船一角。
他们那艘船容客量最大,稳当当守在最显眼的位置。
在它四周拥挤着的,也多是商船。
乌蔓想,魏洮发现她不见后,会不会耽误时间下船另说。
就算他今夜留下来,也多是检查岸边客船及佟谷客栈酒肆,脚下这条灰扑扑不起眼,被货物挤满,几乎没有容人之地的小船,一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魏洮脑袋灵光想到了,等他反应过来,船只早就离开了。
等她上了岸,再随便找个喜欢的方向离开,天大地大,魏洮去哪里找她。
乌蔓守了会,没瞧见什么有趣的,她对所谓的焰火也没什么兴趣。
便关了窗,整理了身上的物件,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过了两刻钟左右,乌蔓透过窗口瞧货都搬得差不多了,想着应该能出发了。
正准备起身去问问,忽闻外头一阵喧哗。
她眉头皱起,往城镇方向望去,只瞧得见一片亮橙的光色。
卷卷浓烟升腾。
乌蔓顿时觉得不妙。
也是此时,管事跑了上来。
“应该又是焰火落星子落到哪家粮布店走了水,佟谷这儿头两年也遇过这事。”
管事特地来安抚她:“不要紧,最近天寒,只要人流疏散开,火势起不来的。”
乌蔓却问:“能走了吗?”
“货已经全部搬上来,只要清点完…”
“搬完了就开船。”
乌蔓厉声打断他,眉宇间夹着遮掩不住的躁意和心慌:“路上慢慢盘点,现在,立马开船!”
管事被她的模样喝住,皱眉刚想说什么,又觉得外头嘈杂声太过。
没再说其他,只闭嘴闷头开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