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经过去两天,茉莉始终都不守舍地盯着摊开的课本发呆,不远的右前方,少年的背影清晰无比,连名字都刻骨铭心。
沈悸。
他叫沈悸。
而那夜的另个男子,听小道消息说他是某个地头蛇的小弟,不知被谁重伤,现在只能躺在家里。
还好,不是杀人现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心中的负担多少消了许多。
只是雨夜站在悬铃木下的身影还历历在目,一整个暑假,她都因那个人惴惴不安。
可现在,那个可怖的少年却成了自己的同班同学,距离,仅仅只是几米之内。
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对他的评价很好,围着圈找他说话。
在外人看来,他外形优秀,声音好听,性格还温润如玉。
只有她知道沈悸的真面目,把沈悸当凶煞,避之不及。
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的让她有些自我怀疑——那天看到的人,真的是他吗。
很快,她就甩掉了这个想法。
他曾经恶意伤了别人,还威胁过她,她绝对不会忘却。
但无论何种借口,她都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这导致她的学习进度跟别人差上了一大截。摸底考试时,她的卷面空了一大片,明明是应该熟悉的知识,她却怎么也写不出来,只能咬着笔杆子发呆。
连于辉和宋长乐都感受到她情绪的转变,但他们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社恐的她在害怕成绩批下后会分开座位,所以一到空闲时间,他两就找机会安抚茉莉。
而今天,正是摸底考试公布的日子,也是正式确定座位的时候。
上课铃一响,付老师就应声抱着一沓卷子走入了教室。
放下卷子,付老师开口道:“今天是考试成绩公布的日子,但因为是摸底,考察同学们的成绩水准,所以,此次考试所有科目的成绩不公开,只发放。座位和班级职务呢,会根据成绩综合评定。剩下还有各科的课代表,这就由各科老师自己选定。”
班上的同学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生怕跟自己才熟络起来的小伙伴分离。
老师一边喊名一边发卷,卷子分发到手上时,茉莉总感觉那几个六十多的红色数字在张牙舞爪地嘲笑自己。
翻面,她看到卷末红笔写下的排名——40。
全班四十三人,她最终还是成了倒数。
她探头望望前边,宋长乐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在优等生云集的重点班里能排到第十三名。
边上就更不用看了,指定也是倒数的。
还好,要是这样的话,她跟于辉或许还能坐一起。茉莉双手合十,祈祷着身边能坐些好相处的人。
到了换座位的时候,付老师让所有人拎包到走廊站好,他会依次喊人进去。
座位是按照前排正排名,后排倒排名的顺序喊的,第一名进去后,最末排名的于辉也被喊了进去。
“我先行一步。”于辉耍着滑头,拎着书包往里走。
第二、三名陆续进了班级,轮到第四名时,老师喊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沈悸。
班上有女生窃窃私语:“天,我好想跟他同桌。”
“拉倒吧,你几分啊。”
“可他真的好帅。还姓沈,指不定跟沈家有联系!”
茉莉偷偷看过去,阳光照在少年薄薄的耳垂上,看起来像是透明的。
她没想过他的成绩会跟人气一样好。
可另一个不妙的事来了——她和沈悸,是一组的。
走到座位,必须要经过沈悸的位置。
她佯装镇静地快步通过,却总感觉脊背发麻,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挤压她一般难受。
座位分配完毕,所有人都动了座位,只有她,改来改去还在原地打转,变了的是身边无人,她成了班上多出来的那个。
班上的职务也都基本确定下来,组长由每一组的第一名来担任,班长则是由为人圆滑的沈悸同时代理。
这决定让茉莉如坐针毡,她根本不敢单独找沈悸交作业。
不过比起这,更加令她为难的是下节课的体育测试。
她是个完完全全的体育残废,基本没及过格。她不靠体育吃饭,差点也没什么问题,奈何开学自我介绍失误,成了班上同学闲暇时刻的话柄,这次体测,她不能再出丑。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茉莉站在队伍的后排,手拉着宋长乐的袖子不放。
宋长乐拍拍她的后背:“没事,尽力就行,也不指望你当运动员呢。”
努力就好。她暗暗对自己鼓劲。
来到操场,大家自主地站成了一排。
体育老师是个女老师,嗓门十分洪亮,一声“同学好”震得本昏昏欲睡的于辉都精神了,直冲她俩嘟囔:“哇塞,简直李逵再世。”
茉莉没心情捧哏,一直在原地拉伸。
体测开始,以性别左右分成了两列,一共测试五十米、八百米、跳绳、跳远四样。
前两样茉莉还能揽着宋长乐在大部队后面混一混,后两个为单人项,她就不能再浑水摸鱼了。
她拼命摇着绳子,白齿紧咬下唇,分明已经很努力了,得到的成绩却还是差强人意,位列倒数。
只剩下最后一个跳远。
茉莉扶着膝盖喘气,最后一项,平稳结束就好了。
她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男生队伍,于辉正和另一个看不清脸的男生同时计时跳绳。于辉虽然成绩不咋,但因为常年在村里爬上爬下,所以体育极佳,村里一直把他当作根正苗红的体育生培养,想把他送去城里训练。
他脚步如飞,快的令茉莉咂舌。
可很快,茉莉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边上那个看不清脸的少年,他竟能跟上于辉的节奏,双脚更迭如虚影,不时还抬头看看于辉,一副轻松自信的模样。
似是感受到边上来的压力,于辉咬牙切齿,着急中突然失误,断在了倒数第五秒。
计时器发出滴滴滴的声响,那个少年才停下动作,跳绳一合递给了下个人。
人影交错之际,茉莉看清了他——沈悸。
她迅速撤回视线,应着老师呼唤来到跳远测试点。
女生测立定跳远,男生测冲刺跳,一个在跑道,一个在沙池,距离只是背靠背而已。
等着等着,茉莉站上了跳远点。
她有样学样地照着旁边同学的动作准备,双手一前一后地摇摆,眼睛紧盯前方。
跳完就好,跳完就好……
随着老师响亮的三二一,茉莉紧闭双眼,猛地往前一跃,还好,这次跳的很稳,没有趔趄没有摔倒,跳出的距离也将将到及格线。
茉莉松了口气,还没等她起身,后头就传来一阵惊呼。
她侧眸看去,只见于辉躺倒在沙池之中,捂着脚踝不住痛叫,似乎是因为助跑太急扭到脚了。
她着急忙慌地跑到队伍外面,一边想要挤进人群,一边细声喊道:“让一下,请让一下。”
男生们都人高马大地堵在前方,她无可奈何,只能焦急地伸着脖子往里看。
前方的人流突然分成两拨,有人背着于辉从里跑出,快步跑向学校的医务室。
茉莉担心了半节课,下课铃一响,她便直奔医务室。
“于辉!”顾不上喘气,她急呼呼地跑到了于辉的身边,“你怎么样?”
于辉坐在板凳上,脚踝上裹着白色的纱布,关节处的擦伤也都被药水处理完毕。他浑不在意地龇牙笑,动了动裹纱布的脚:“害,多大点事,我还没那么脆弱呢。”
“那就好。”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但茉莉还是蹙着眉,不高兴地责备道,“你可是要当运动员的人,以后要多注意啊。”
“嗯,会的,都怨我太着急了。”竟让个小女生担心,于辉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见到于辉老实认错,茉莉也不再板脸。正准备问是谁送他来医务室时,于辉突然看向了她的身后,“哦,沈悸!”
茉莉的身子僵了僵。
耳边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和他们的对话声。
“脚踝怎么样了?”
“没事了,今天多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举手之劳,未来三年还得当同学呢。”
“没想到体测居然输给你了,以前我可从来没跌过第一。”
“呵呵,今天状态好而已。”
说着话,沈悸的眸光斜斜落在了茉莉的脸上。
他微微勾唇,声音细腻温柔:“你好,你是叫茉莉吗?”
少女低低垂着头,双膝紧紧并在一起,黏腻的触感再次在掌心出现,又濡湿了她白色的校服。
她不敢抬头,忘了这是在公共场合,只一昧的害怕。
于辉见到场面僵持,忙打着圆场道:“她性子内向,怕生,你别在意啊。”
视线依旧没有挪开。沈悸说:“没事,理解。”片刻,他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于辉,你住在哪,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家。”
头皮都开始发怵,如无数蝼蚁啃噬,密密麻麻爬满了发梢。
“这有些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毕竟我是班长,得对同学负责。”他的笑依旧甜的发腻,如同腐烂的水果,引诱蚊蝇。
“小泽村,我跟她都是。”
“这么巧吗?我也是。”
戏演的天衣无缝,虚假的令人作呕。
“那就那么说定了,放学一起走吧。”
说完,他最后看了茉莉一眼,离开了医务室。
后来的下午,坐在窗边的茉莉再也嗅不见那金桂的香气,无论她如何暗示于辉,于辉都不以为然,一个劲地夸沈悸的好,最后他都纳闷了,说了一句“你之前不是经常往他的座位看吗,给你创造机会怎么还害羞上了。”
小动作被人看在眼里,茉莉住了口,顿感无力。
她如鲠在喉,不敢说出自己所看到的种种。
她知道,不远的地方,那个人一直在悄悄窥视自己。
迟暮时分,放学铃如约而至。
沈悸如他所说的一样来到了于辉的座位,搀扶着他回家。周围都是对沈悸赞许的目光,唯有茉莉迥乎不同。
茉莉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两个少年说说笑笑,心里五味杂陈。
于辉是个话痨,一路都在找着话柄,而沈悸则是抿嘴笑,回答都非常耐心。
茉莉盯着沈悸的背影发呆,他的个子略逊于辉,瘦削的身板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书包,发尾泛着淡淡的褐色。
奇怪的是,九月的天还留有余热,他却整日穿着校服外套,即使是上体育课也没见他脱下。
很快到了村口,于辉一瘸一拐地推开了沈悸,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就到这里吧,剩下我自己走。”他指指茉莉,“你把她送回去就行。”
茉莉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刚要脱口,就被沈悸一字“好”堵了回去。
“就这样,明天见。”于辉把包一拎,挥挥手走远。
她想喊住于辉,忽的,背上的书包变得沉重。
沈悸拉住了她的书包提手。
他没用多少力,顺手往后一拉,茉莉趔趄着撞进了他的胸膛。
“该回家了。”他的声音依旧如初,却压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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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极寒之地的猛兽低鸣,折磨着少女脆弱的神经,“太晚,父亲会担心的。”
“我……我走别的路。”
“话不说第二遍。”他的话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少女的呼吸急促而短浅,惊恐如汹涌的潮水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窒息。她感到手脚发颤,怎么也不听使唤。
她像只提线木偶,被少年搡着往里走。
天色随着脚步渐渐黯淡,熟悉的一幕幕卷土重演,越往里,恐惧越深。
前方十步距离,是臭巷。沈悸停了步子,把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塞进包里。
巷子里传来男女交杂的笑骂,难闻的烟味和地上浑黄的脏水污成一滩,味道更难以言述。
转角走出了几个甩子,粗话连篇,指尖夹烟。
见到沈悸,为首的黄毛哟了声:“呀,沈悸。”
沈悸随便“嗯”了声,伸手比着手势:“借一下。”
黄毛立马了然,掏出打火机双手捧上。
“谢了。”接过火机,沈悸头也不回地揪着茉莉往巷里走。
走着走着,书包上的重量突然轻了不少,她正觉疑惑,身后便响起了咔嗒一声。
火烛猝地升起,点燃了他不知何时叼起的烟。
火苗在他幽深的黑瞳中明明灭灭,最后归于一团烟雾。
茉莉心如擂鼓,目光左右游移,想着趁少年不注意,猛地冲刺跑过巷子。
屏息做好了准备,身后的少年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
后背重重砸在墙上,还好,有书包缓冲,她并没有感受到疼。
他逼得很近,牵制着她的手腕往上带,紧紧扣在了墙面上。
她刚要惊叫出声,那烟嘴便生生塞进了她的嘴里。
从未体会到的刺激呛了她一喉咙,咳得眼泪都挤了下来。
沈悸把烟头掐灭,微凉的指尖触上了她的下巴,很快变成了重捏,强迫她看着自己。
“嘘。”带着烟味的吐息在短小的距离中弥漫,他笑着,笑意不达眼底,“乖一点。”
下巴被捏的发痛,茉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手机吗?”
茉莉不敢说谎,点点头。
“给我。”
手机被没收,沈悸掀起眼帘,两指往上,强硬地让她摆出笑容。
“笑。”语气平平,却不容拒绝。
茉莉不愿,通红的眼里满是倔强。
啪嗒。
炙烫的火烛贴着脸侧燃起。
“那么漂亮的脸,烫伤就可惜了。”他语速悠悠,指腹摩挲着茉莉白皙的小脸。
压迫之下,茉莉只能颤着嘴角僵硬地上扬,眼睛红彤彤的。
她知道自己的笑很难看,面前的沈悸却是一副很满意的模样。他掏出手机,上身倾了过来,几乎是贴在茉莉的身上。
“三、二、一。”
两人的脸挤在小小的按键机屏幕上,因为手被扣着,像极了紧抱在一起的情侣。
可茉莉只看到了自己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被扣在墙上的手被放下,沈悸又咔擦咔擦拍了几张,嘴角漾起柔和的角度:“你还是笑着好看。”
“要是被家人老师看到这幅光景,可就有意思了。”他晃晃手机,完全没有要还的意思,照片还清晰的亮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懂了吗?”
茉莉死咬下唇,憋着将要涌出的泪水,屈辱地点了点头。
沈悸伸手——她害怕地闭上了眼。
一下、一下、又一下。他安抚般地抚摸着她的头。
“不要妄想甩掉我,我们来日方长。”
像极了,在逗弄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幼猫。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不由分说地再次拎着她的书包提手往外拉。
这一次,他没再恶劣的对待。
家门口,茉双季正打算出门寻找茉莉。
远远的他便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来,再近些,他看到了茉莉。
“茉莉,怎么了,眼睛红红的。”茉双季一眼注意到了红着眼的茉莉,摸着她的脸问。
茉莉寻了个借口,擦擦眼:“没事,刚刚被风迷了眼。”
“这位是?”茉双季问。
不等茉莉开口,沈悸往后退了两步,礼貌道:“叔叔好,我是茉莉的班长,我叫沈悸,今天于辉脚摔了,我正好住一处,所以把于辉送回去之后,顺便也给她送回来了。”
沈悸彬彬有礼,模样乖巧,茉双季脸上的喜悦之情藏也藏不住:“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班上有你这样负责的班长,可真是让人放心。”
“不客气。那叔叔,我就先回去了。我家里人要着急了。”
沈悸说着话,一边把攥在手里的手机挥了挥,“茉莉,明早见。”
茉莉抠着衣服下摆,明白他明话下的意思。
不要告状。
不要乱说。
不要逃跑。
她不敢回看沈悸离开的身影,细细说了句“再见”,埋着头跟茉双季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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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悸按着原路返回,回到臭巷时,弯月已经挂在了天上。
那黄毛还在巷口跟人插科打诨,沈悸拍了拍他的肩,把打火机扔了过去:“还你。”
黄毛收了火机,眨了眨眼问:“你不是不抽烟吗,啥时候学抽上了。”
沈悸摆摆手:“拿来玩玩。”然后踏着黑走进了最里的胡同。
浑黑的巷子连月都照不明,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
亮了几秒后,少女难看的笑脸重归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