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着从小江身侧穿过,尽管她已经披上了最厚的斗篷,寒气依然劈头盖脸,冻得人骨头发寒。她紧紧抱住仙鹤,根据北斗星的指引,一直向西边的方向飞去。
脚下的灯火越来越稀疏,她已经将昭明城远远地抛在身后,这座只存在于玉玲儿和秦於期描述中的城市,她停留过数月,但她能得见的不过方寸天地。
直到飞到上空,她才真正明白为何他们叫它中洲第一城。
南北纵横的街道宽阔齐整,高低错落的屋宇密密麻麻,人造的建筑在平整的大地上四四方方铺开,铺就成一座规模宏大的城。
是黎越寨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程度。
小江终于明白,秦於期每次口口声声叫她蛮子时的傲慢来源于何处。
她最后看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投身于更暗的远方。
她要一直往西边去。玉玲儿告诉她,西边是前朝大周朝的控制范围,百年前大周被大雍取而代之,剩下的大周余孽便退居在西边的墨玉江一带,依靠着仙门昆仑的势力苟延残喘。
小江不认识墨玉江,玉玲儿告诉她当她看见一座无法飞跃的巍峨高山时,她就可以停下来了。
那就是昆仑。
季风停驻之地,飞鸟难越之山。
也是当世最大的仙门之一。
而墨玉江正是从昆仑山发源的河流。
小江惊异于玉玲儿知道这么多,玉玲儿却羞赧一笑,告诉她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她其实也没有去过。
小江想起青黛,她也很爱看书,黎越寨可以看的书都被青黛看过,她们都知道很多,青黛知道黎越寨的事,玉玲儿知道大雍朝的事。
只有她不爱看书,很多事情需要别人告诉她才知道,因而总是轻易被坏人骗。她暗自觉得遗憾。
但还有鸟雀不会骗她。
那日里,她放在窗台的银镯吸引了一只过路的乌鸦。乌鸦跟她说那只银镯是可以召唤群鸟的法器,若她有需要的时候,只要用灵力开启这枚法器便能召唤群鸟来帮忙。
小江刚燃起希望的心顿时一沉。
她已经没有灵力了。
“没关系,还有另外的办法。”乌鸦啄了一口她的手心,安慰她,“没有灵力,还可以向天地借。”
天地月华灵气最盛的时刻,是满月升起之时。只要以血为引,便能吸取月华灵气,短暂地替代灵力。借助天地的月华之灵也开启法器。
玉玲儿不知道她的全部计划,只隐约知道满月之夜会有人来接她。玉玲儿帮她制定了前半部分的计划,成功地让秦於期对她放下戒备。后半部分则由她一个人完成,她特意将包括玉玲儿在内的宫人都遣走,无人会因为她的出逃受到牵连。
玉玲儿说要帮她的那天,小江问玉玲儿,“为什么要帮我?”
玉玲儿悄悄俯到她耳边,说她看够了那些戏文,戏里的公子王孙纡尊降贵爱上地位卑贱的女子,便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恩赐,可到头来受伤的总是女子,好似只要公子王孙心里还有这名女子,女子便要不管如何受到伤害,最终依然要和公子王孙走到一起。
“江姑娘,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她帮小江梳妆打扮让秦於期心软,告诉她如何扮演顺从,让秦於期放下戒备。一切都很顺利,秦於期果然像戏文里的王孙公子一样,很吃这一套。
离开的前几天,小江问玉玲儿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玉玲儿怅惘了一阵却最终摇头,她的家在昭明城。
宫阙上低头的一瞥,她不仅看到地上的秦於期,还有人群中的玉玲儿。
玉玲儿眼睛亮亮的。
小江想,她应该是在为她高兴吧。
去往昆仑山的路途漫长,小江趴在仙鹤身上,眼前只有永远无法触及的硕大月亮和散落的星辰,而脚下的大地只有一片黑暗,渐渐地便起了困意。
再次睁眼,是一阵带着潮气的寒风将小江冻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扑面而来的凉风里包裹着潮湿而咸腥的水汽,远处传来一阵阵隆隆的轰响。
支撑仙鹤的月灵消散,仙鹤也不见了,她才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片树林里。陌生的林子,树叶已经凋零,因而看起来稀疏。
小江向着发出轰响声音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路,很快就无法再往前走了。
稀疏的树林后面是一处断崖,崖下是一片辽阔到看不到边的水面,一轮巨大的红日正从水面上缓缓升起,映照得水面和天空变成同一种橙红色,而无穷无尽的水不断涌向岸边,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坚不可摧的崖面,永不停歇。
——这是海。
千江汇流,万水归处。
这是,辽阔的世界。
*
小江就在这片林子里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人饿了就下海捉鱼吃,累了就找山洞睡觉。
她试图再次学习当初在黎越寨鸟雀们教她的术法,但无论她怎么练习都毫无动静,终于彻底认清自己再也无法修炼的现实。
一段时间过去,小江硬生生把自己从昭明城里的贵人活成了山里的野人。
山里没有人影,小江在山里过得比在昭明城自在,唯一困扰她的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玉玲儿所说的昆仑山。
那夜破开手指,将血涂在手镯背面刻着的她的名字上时,小江心里一直在默念:请来一只能载动她的大鸟。她觉得很幸运,召唤来的是一只仙鹤。仙鹤甚至跟她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夜行千里。但她并不确定仙鹤是否知道昆仑山的方位。
连着好几个满月夜都是阴雨天,借不到月灵,她手上的银镯就是一件寻常饰品。
但是山里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更糟糕的是,冬天要来了。
看着水里那个乱糟糟的人影,小江觉得,是时候下山了。
山下的市镇上,有小摊在卖包子。蒸笼一掀开,香喷喷的食物香气飘得老远。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乞丐,滚远一点,莫碍了老子做生意。”
摊主不耐烦驱赶,一把将这个脏兮兮的小子推在了地上。
瘦骨伶仃穿一身破烂衣裳,戴着个破风帽,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的流民,他见得多了。
“我可以帮你干活。”
小乞丐眼巴巴地看着冒热气的包子,食物的香气勾得她肚子又叽叽咕咕叫起来。
摊主被小乞丐烦得火大,大声吼道:“想吃包子就得拿钱来换!要的是钱懂吗?!谁要你干活,就你那小身板能干得动什么?动动手就想白吃包子,想的倒挺美!”
镇上人来来往往,摊主这一声动静说大也不大,但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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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今年的年景不错,即使是在这样的边城,流民也不多见。但即使有流民,他们大多也是安静地坐在路边,等待路过的好心人的施舍,这种明目张胆找人讨要的倒是少见。
却见那小乞丐从身上掏出个什么东西递给摊主,“用这个跟你换,可以吗?”
摊主不屑的眼神投过去,看见那小乞丐脏兮兮的手上竟然拿着颗圆润光洁的珍珠,顿时眼睛都直了。
“你……你小子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从海边捡的。”
小江当然不会说,这是从昭明城的宫殿里偷来的。
秦於期在她的房间里放了很多这种珠子,一到晚上便会发光,她只拿了一颗。
摊主夺过那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这种成色的珍珠便是买下他整个摊子都可以了,而这小乞丐看着就是个老实好欺负的,顿起贪心大起。
他把珠子收进自己口袋里,布巾往肩上一搭,一只手作势要去抓那小乞丐,“这一看就是你小子从哪家偷来的,手脚不干净的小贼!走,跟我去官府!”
果然那小乞丐一听到要报官,立刻就跑了,一溜烟钻进人群里面。
摊主也不去追,得意洋洋地收摊,捞了个大的,还摆什么摊。
路过的人不由摇摇头,暗地里啐一口,这人也忒黑心了些。但谁也没有站出来,只是一个乞丐而已,今天还活着,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小江跑到了很远,确定没有人追过来,才气喘吁吁地靠着墙根停下来。她拿了秦於期的东西本来就心虚,那个摊主还要抓她去见官,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小江摸了摸快要饿瘪的肚皮,沮丧地发现身上除了手镯再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但手镯是她绝对不可能拿出去交换的。
或许她还是应该回到山里去,这里不是适合她生存的地方,她不懂他们的规则,也看不透他们的心思。
她开始思念黎越寨,可是黎越寨已经没了,她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在这座陌生的市镇漫无目的地走着,小江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大堆人围在一处,都在向里头张望。
“赏金十万金铢,还封爵位!”
“这人什么来路?”
“看着就是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至于官府这么大动干戈……”
“莫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呵呵,十万金铢还不都是民脂民膏……”
“散开!都散开!”
人群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直到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挥着武器将人群驱散,小江才看清楚他们在看什么。
一张告示被贴在城墙上。
小江在上面认出来她的名字,其他的字她能认不多,上面画的应当是她的画像,只不过画的不太像。
但小江还是心里一紧,秦於期竟然还在不死心地找她。
不过她现在这幅样子,恐怕秦於期就算是站她面前也认不出来。
头发已经完全脏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穿着斗篷戴着风帽,帽檐和乱发遮住了眼睛,不是直勾勾地与人对视,没人会发现她眼睛的异色。
小江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正准备离开时,那名黑甲士兵忽然大步向她走过来。
小江扯了扯风帽,转身就走。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