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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真心

作者:白日酣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玉玲儿有时候会忍不住猜测被关起来的少女是什么来历,她什么装扮都没有,只是素着一张脸在窗下静静坐着,玉玲儿就能目不转睛看很久。但她只是这样想,并不敢真的一直盯着人看。


    有时候玉玲儿能分到为她梳头的活儿,这时候她就能正大光明地看镜中人的样子,明明是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女,却死寂地像个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那双奇异的眼睛,明明光一照过来跟琉璃珠儿似的漂亮,却总是黯淡地像烧完的灰烬,没有一点生气。让玉玲儿失神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惋惜。


    只有一次,玉玲儿看见那双眼睛里的火星。


    差点丢掉小命那次,玉玲儿躲在屏风后面,亲眼看见她狠狠扇太子殿下巴掌时,眼里喷薄而出的愤怒。


    玉玲儿大不敬地想,她简直漂亮极了。


    人人都说她靠一副好样貌迷惑了太子殿下,还有人说她是个不详的妖物,将来一定会是红颜祸水。她们明面上恭维她赞美她,暗地里却嫉妒她鄙夷她。


    玉玲儿心里清楚地很。她才不是妖物,就算是妖物,也是漂亮的妖物,她不食人肉不喝人血,一整天连句话都不说,说起来可要比这宫里大多数人都干净多了。


    而且她还救了自己的命。


    看着镜中的人。玉玲儿想,这样的人,愿意待在太子殿下身边,似乎……可能……也许是太子殿下的福气才对。


    一只鸟忽然落在了窗台。


    玉玲儿下意识去驱赶,那只鸟扑腾了几下,又换了个地方站,并不怕人,反而对着房间叽叽咕咕地叫起来。


    玉玲儿还待再赶,生怕这只鸟扰了她的清净。但床上的人却拦住了玉玲儿,她伸出一只手指压在嘴上,示意玉玲儿安静。


    玉玲儿不懂,只乖乖闭嘴。于是玉玲儿便看见那只鸟跳到了她的手上,蹭了蹭她的手,叽叽喳喳一阵之后,用喙啄了啄她腕上的银镯子。


    清清脆脆的敲击声,看得玉玲儿目瞪口呆。而更让玉玲儿惊讶的是,她竟仿佛听懂了鸟儿在说什么,眼里的光彩亮的吓人。


    此后的好多天里,玉玲儿经常看见她盯着那枚银镯出神。


    *


    小江在等,等一个满月的夜晚。


    在此之前,她需要先解开手脚上的绑带。


    秦於期每日里会来好几次,有时夜里还会占她半张床。四角的绑带用的是绸缎,但即便是再柔软的布料,缚住手脚行动总归是不舒服的。


    有时候夜间睡觉的姿势扯紧了绑带,第二天醒来腕上会有一片红红的勒痕。每每这个时候秦於期会帮她揉手腕消肿,却绝口不提松绑的事。


    她知道,他对她还是没有全然放下戒备。


    但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于是,小江每天都让玉玲儿帮忙端一盆水过来,名曰净手,实则是要把绑带全部打湿。让潮湿的布料贴住她的皮肤,一旦绑带自然烘干了便再浸湿,一日里反反复复好几次。


    一开始,玉玲儿只以为她有什么洁癖,受不得手脏,可当她手腕上开始起了些红疹的时候,玉玲儿才觉得不对劲。


    玉玲儿拿了药膏要给她涂上,却被小江断然拒绝,她非但不涂药,反而丝毫不顾忌地让潮湿的绑带磨手腕上的红疹,若不是她自己的手够不到,玉玲儿觉得她甚至会把自己抓到破皮流血。


    她对自己的身体,着实太不爱惜了些。


    玉玲儿握着药瓶,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是不是……恨太子殿下,才这样折磨自己?”


    小江的动作一停,也不回答,只低垂着双眼,敛去所有情绪。


    有许多宫人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那些人也会时不时和她说说话。


    她们告诉她,秦於期是大雍朝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陛下,她如此受殿下看中,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得的贵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们教她,要趁着年轻,牢牢攥住男人的心,最好是能早日生下孩子,免得将来年老色衰之后,没有依靠。


    每当这时候她便低眉顺眼,不泄露出半点情绪。


    她们不会知道,她只想要的攥住秦於期的脖子,狠狠将刀刃刺进去,他最好是能睁着眼,看她如何划破他的喉咙,叫不出声。


    她恨。


    恨到梦里也只能紧咬牙关,咬碎血肉也不能放松,害怕一不小心就泄露出恨意,喊出仇人的名字。


    贾黔羊、秦於期、刘诞、黑甲校尉、黑甲士兵……所有一切和黎越寨的屠杀有牵扯的人。


    她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无数个夜晚,她在梦中都想杀了这群人,可总是没有用,无论她如何拼命,如何使尽浑身解数,结局都是一样,黎越寨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她面前。现实中已成定局的事,在梦里是无法改变的。


    她太无用了。


    父亲为她占卜的卦象上说她是必死之身,醒来以后她原本等着秦於期给她定下死期,可他却说喜欢她,甚至是他救活了她。


    多么荒谬啊,她竟靠着仇人的爱活了下来,最后竟是她这样一个不中用的人活了下来。


    午夜惊醒的时候,她看着身边秦於期的脸,看到他闭眼熟睡,她才能对心中满腔的恨意不加掩饰。


    可惜现在她一身的灵脉尽毁,彻底成了个没用废人,即便仇人就在眼前,她也没有办法报仇。


    她太无用了。


    玉玲儿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只是觉得有些心疼,明明年纪比她还小,却受了这么多苦,换药的时候从来不喊疼,现在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她不是看不明白,每次太子殿下来的时候,房间里原本平静安宁的气氛就会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忍耐和压抑。尽管这里是属于太子殿下的寝宫,但她时常会忍不住觉得太子殿下才是那个闯入者。


    见她迟迟不回答,玉玲儿也不再多问,她问出这样的话已然是大逆不道,幸好她住的这间便殿平日里没什么人走动,不然被有心人听到了,没有她好果子吃。


    玉玲儿只是劝她,“姑娘莫要再折腾自己了,姑娘的手上难受,殿下不在的时候,奴婢便帮姑娘松松绑,等到了殿下要来的时辰,奴婢再绑回去。”


    说着玉玲儿便要来解她手上的绑带,小江却按住了她的手。她明白这个小宫人的好意,因此更加不能让她被自己牵连,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害了你。”


    玉玲儿不解,只是松松绑,让她好过一些,殿下喜爱她,必然也希望她好,即使被殿下发现,解释一下也是能说得过去的。就算殿下生气,左右不过是一顿罚的事,如何至于害了自己?只要她不出什么事,她们伺候人的自然不会有事。


    只要她不出事……


    突然想到什么,玉玲儿倒吸一口冷气,陡然间明白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玉玲儿睁大眼睛,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白头发的少女抬起头看着她目光郑重,微微点了点头。


    殿内的空气一时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玉玲儿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握住小江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帮你。”


    *


    秦於期刚一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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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看见床上那道醒目的红色身影。


    她侧着身子坐在晨光里,面对着铜镜,一个小宫人正在给她梳妆。


    听见他进门的动静,她略略侧头,向他看过来一眼。


    白发、红衣、金瞳。


    沐浴在秋日的阳光里。


    秦於期被这一眼钉在原地,顿时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心跳得完全失去控制。


    他感觉自己脸烧了起来,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他就会彻底失去控制,陷入更加可怕的境地,但几番挣扎他的目光都无法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不是他的错,她实在是太耀眼了。


    秦於期平复了片刻,才向殿中人走近。


    见他过来,给她梳妆的小宫人立刻让开位置,服身给他请安,“殿下。”


    秦於期仿若未闻,他的手背在身后张开又收拢,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问她:“今日怎么想起来穿红色?”


    “是奴婢多事。奴婢昨日路过露华台,远远看见凤凰山上的红叶,觉得十分美丽。正好尚衣局的姑姑给姑娘新裁了一件红衣,奴婢觉得姑娘穿起来一定比那红叶更美,便央求姑娘穿上,让奴婢一饱眼福。”


    给她梳妆的小宫人叽叽喳喳说着,秦於期这次听进去了,不仅听进去了,他甚至罕见地夸赞了一句,“你做的很好。”


    凤凰山。


    他想起来,他曾经对她说过,秋日里要带她去露华台上看凤凰山里的红叶。虽然那时她还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说的话句句都是真心。


    她已经来昭明城有一段时间了,但他还从未带她出去过。


    方才进门的时候,宫人正在为她化眉。秦於期忽然心中一动,取了宫人手上的螺黛,想亲自为她画一画。


    她没有拒绝,反而难得地配合。她掀了眼帘,微微仰头,目光虚虚地落在他颈侧,淡金色的瞳仁在阳光下清澈透明,波光粼粼如同水面夕照。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秦於期不由凝住了呼吸,心跳又不自觉漏了几拍,手中的螺黛几乎都要拿不稳了。


    好在她的眉形本就生的极好,弧度自然优美,如同远山的淡影,他能做的不过是把那道淡影加深。


    画眉之人与被画之人挨得极近,近到秦於期可以数清楚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阳光下的绒毛柔软而细密,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圆润的耳垂下缀着那颗小痣清晰又生动,天知道他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咬上一口的冲动。


    强撑着描了几笔,秦於期终于受不了,随手把螺黛扔回梳妆台,悄悄脸侧到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


    也许是他放的太急躁,螺黛忽然骨碌碌地滚落,小江下意识伸手去接,但手腕被绑住,这一下用力不知道勒到了什么地方,忽然轻“嘶”了一声。


    秦於期听到这声轻呼,立刻回过神来。察觉到她手上的异样,他连忙拉她的手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反而想挣开他的手。


    秦於期没有放手,他撩开她的衣袖,看见她腕上触目惊心的溃烂,绑带周围一圈的皮肤都烂了。


    她往后缩了缩,似乎不太情愿让他看见。


    “怎么不告诉我?”


    秦於期心疼地看着她的手,当即解开绑带,而绑带下的皮肤更是红肿流脓,在她莹白的手腕上格外突出。


    秦於期感到心里一阵抽痛,不敢想象她有多难受,他讲人揽到怀里,脸颊蹭她的头发,歉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螺黛落在地上,玉玲儿伸手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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